第25頁 文 / 於晴
「等我?」莫非她已有心等他這准情郎?
正暗鬆口氣時,又聽她笑顏說道:
「我等你這大哥凱旋歸來,我這小妹子好為你一來洗塵,二來為你配良緣啊。」
第十章
半年後——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海師吃了敗仗啦!」有人衝進客棧,大聲喊道。
坐在二樓的少女猛然站起。
「坐下坐下,沿海消息傳到這裡,至少也有半個月以上,你現在就算衝過去,又有什麼用?」同桌的年輕人笑道,徐緩搖著扇。
「碔砆哥哥,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爺?」
「叫他爹。」以後也得叫她娘了。想到自己將來會有個相差十歲的女兒就有趣。
「他是爺——」小堇臉一紅,嘴硬說道:「不是爹!」
「真是死腦筋。原來你還是不將他當爹來看,那表示什麼?一個大男人收留一個小女孩也就罷了,但這小女孩一旦長大了,男女畢竟授受不親,要待在他的身邊,不喊爹,難道要喊聲相公?」
「不不!」小堇怕她誤會,連忙叫道:「我從沒逾矩過自己的身份,我是爺的貼身護衛,一輩子都是!不會成親,也不曾貪戀過節……」爺出征前,曾要她好好保護毫無功夫的碔砆姐姐,若是出了差池,她就算自盡也難脫內疚。
「可是,我聽說聶老五就是從小養了一個貼身護衛,一不小心,貼身護衛變老婆。大哥與聶五同是一家人,相似的心態一定會有,難怪大哥要你學讀書識字,原來……」她垂下眼,深深歎息。
小堇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
「這樣的誤會我怎麼擔得起?殷戒,你為我說說話吧,爺跟五爺是不一樣的……」望向戴著鐵面具的殷戒,他連句話也沒有說,唇畔隱約有笑,她一怔,又轉向譚碔砆。「你……又在嚇我?」
譚碔砆無辜笑道:「反正將來你喊我娘的機會極大,當娘的嚇你一下,你可別發火,我會受驚的。」
小堇聞言,腿一軟,跌坐椅上。「碔砆哥哥,你老愛欺負我。」
「我欺負你,是因為你開始像大哥了。我明白你崇拜他的心,你學他有什麼好?多學我一點,才不會悶壞自己。」她斂起笑顏,將食指擱到唇畔,阻止小堇再說話。
報訊之人大聲說道:「已經連吃了二回敗戰,難道咱們大明海軍連小小倭寇都打不過嗎?」一時間,客棧鼓噪不已。
「不知爺……爹怎麼了?我該隨他出海才是。」小堇憂心道。
譚碔砆沉吟了會兒,低聲說道:「這會是一場打得很辛苦的戰爭。當日我跟他一塊出京師,親眼目睹他手下軍隊,軍隊良莠不齊,即使有他親信數千,要贏也很難。」
「碔砆哥哥,殷戒留下保護你,我去幫爹吧!」
「你能幫什麼?你性子毛躁,去了只會礙事,就像我。」她也想去啊,若有差池,她也好相助,可惜她不懂武,去了只會誤事。
「難道,我們就只能在這裡空等嗎?」
「你怕空等,就回我宅子好好學做一頓飯吧。南方食米,你別老煮些麵食給我,我會膩的。哎,今年過年總算不必留在北方吃餃子了。」譚碔砆心滿意足地笑。
小堇瞪大了眼,難以置信當爺在遠方戰爭時,碔砆姐姐卻優閒似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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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城東譚宅。
「碔砆姐姐!」小堇匆匆闖進書房,叫道:「好消息,好消息!大明兵奇襲成功,倭寇退出沿海了!」
譚碔砆從書桌前抬頭,隨口問道:「是在陸地上奇襲成功嗎?」
「正是!人人都說,聶元帥真是奇才,竟想出了奇陣對付倭寇呢!」今天晚上就來吃慶功宴。
「果然……畢竟大明軍隊不習於海上作戰。」譚碔砆發起呆來。
小堇上前,瞧見她又在寫書信。
自從爺上戰場之後,碔砆姐姐不定時寄書信,有時厚厚一疊,有時只有短短幾字,有一回她不小心偷窺了一點,裡頭不是談情說愛,只有碔砆姐姐日常生活的紀錄。
「碔砆姐且,不知道爹的奇陣叫什麼呢?」
譚碔砆回過神,有趣說道:「你不提,我倒忘了取名,叫什麼才好呢?我沒上過戰場,只能依兵書作變化,大哥練兵時又作改良,若叫『鴛鴦陣』,小堇,你說好不好呢?」
「啊?」隱約明白碔砆姐姐有點小聰明,但沒有想過她能寫兵陣,難怪過去幾年,碔砆姐姐還是一介朝中文官時,一直向爹討來不少倭寇兵器玩,研究倭人交戰特性,原來——「如果碔砆姐姐是男兒身,必能與爹共征沙場。」她脫口而出。
「我雖是女孩兒,身無法與他同在,好歹我也能盡力。」譚碔砆笑道。忽而神智恍惚地低喃起來:「也許,這就是上蒼賜給我才智的原因吧!」
小堇覺得有異。城東這間譚宅是買來的,但聽說城西也有一個譚宅,是碔砆姐姐的老家,但早已荒廢,上一回碔砆姐姐走過一趟後,發呆的時間變多了,有時不知自言自語什麼。
她改了話題,輕聲問道:「碔砆姐姐,你想爹還要多久才能回來?等他班師回朝後,會立刻來找咱們嗎?」
譚碔砆聞言失笑。「瞧你高興的。倭寇退出沿海只是暫時,戰事不會這麼容易結束。」
「咦?為什麼?只要那些賊子一上陸地,就用陣法困死他們,還怕不贏嗎?」
「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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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後,城西荒宅——
「是……是誰?大半夜的,怎會在譚府出現?」
打更人舉起燈籠,藉著微弱火光,瞧見白衣男子緩步走向荒宅。
「我不能出現呢?這是我家,我來是理所當然。」
打更人一驚,再一細看,脫口叫:「鬼……鬼啊!」
白衣飄飄,沒有雙腳,不是鬼,是什麼?只是譚家長子死了近十年,如今再回來,為了什麼?
見他狼狽爬走,譚碔砆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黑靴,搖頭笑道:「人鬼分不清。」
徐步走進荒宅裡。
許久未回,她仍然很熟悉宅裡的擺設走向,不借燈籠,繞了幾個迴廊,走進荒廢的庭院。
院中雜草叢生,她撩開門上蜘蛛網,掩鼻推開房門。
「他們真沒有回來……」她喃語。走進,將窗打開,灰塵弄得她一身都是。
她一向愛乾淨,現在卻不以為意,點起蠟燭,房內立時一片暈黃光色。
她四處張望,雙手合十,閉上眼說道:「大哥,什麼是官,我可親身瞭解了,你想當官,我為你當了,你該瞑目了。」
外頭忽然有聲,她不驚不怕,默禱了一會兒,才問道:
「戒兒,是你嗎?」
他一向緊跟她,今晚好不容易才溜出她在城東買下的宅子,沒想到他還是如影隨形。
「不是戒兒。在下只是一個想要見自己女人的男人。」
外頭傳出熟悉的聲音,她一驚,喊道:
「大哥!」她匆匆步出房外,見到院中有一名男子。
「是大哥嗎?」她燃起火褶子,趁光望著她日思夜想的聶滄溟,她瞪了半晌,唇角緩緀漾起動人的笑來,柔聲說道:「大哥,我還以為至少要再過一個月,你才會來。」
兩個月前,朝中下旨,召回聶元帥及其軍隊。當時她不解為何在節節逼退倭寇的同時,朝中會下此命令,後來經過打聽,才知皇上要建醮壇求長生道,邵元節進言禁殺戮,以求積福。
「我待不住京師,便來了。」他露出微笑。
他看起來……滄桑不少,她亦微笑。
「我很想你,大哥。」一時不察褶子燒透,只覺手指驀然疼痛起來。
他見狀,立刻上前拍掉褶子,抓起她的手。「一年多不見,你怎麼連照顧自己都不會?」
「因為我在等大哥回來繼續照顧我啊,你知道我多散漫的。」
她的身影、她的聲音、她的氣味都在眼前,幾乎要以為是在作夢了!聶滄溟忽然緊緊將她摟進懷裡,低語:「碔砆!碔砆!」
她合上眼,回抱住他。「大哥,辛苦你了。」
「辛苦什麼?到頭來一場空。」他忿恨說道。
「誰說一場空?沒有大哥,沿海一帶豈會有短暫的安好?如今就算沒有軍隊,還有你訓練的當地居民,你讓他們知道當國家無法保護他們時,要保住自己的家園只有靠他們自己。你不是神,已盡了力,那就夠了。」她柔和說道:「再者,時不我予,那不表示將來沒有能者之輩來解決倭寇問題。」
「能者之輩何時會出?「他咬牙道。
她溫和笑道:「會出,只是要等。前兩個月,小妹一聽大哥急召回朝,心知聖上有心建醮壇,短時間要再出兵是不可能的,我……將鴛鴦陣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