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閻王且留人

第30頁 文 / 於晴

    那男人,還站在門口目送,一見她回頭,露出美麗的微笑來。

    她差點失了神,看見肌肉王子突然出現在那男人的身後,一把抓住他纖細的手臂。肌肉王子是她的最愛啊!為什麼她移不開自己的視線?為什麼?

    「天,就算他長得漂亮,我也不是一個貪色的人啊!」她哀叫,用力拍了一下額,不敢再回頭,衝出大門。

    你說,我們的緣分有多深呢?

    很深很深——

    到底有多深呢?

    盛暑熱人,就算是入了夜,渾身仍一股燥熱。他天生體涼,熬得住這股來勢洶洶的暑意,但他的小妻子卻熱得好幾夜都難以入眠……明明她熱得難受,偏還要抱著他的身子推說不熱,唉,只得誘她說話,轉移對熱度的注意。

    「多深……我們的緣分很深很深……」她半趴在他身上認真答道。

    「很深嗎?」他合目,微微笑道:「深到下一輩子嗎?」

    「嗯,到下一輩子。我只要你,不是你,我不要。」

    他心弦一動,知她說的是真心話。未來虛無縹緲,誰能真正預知呢?

    「你要怎麼知道是我呢?」

    「你會笑,對我。」

    他張開眼睛,輕輕一笑,想起他是第一個對她笑的人。即使現在她心中只有他,她仍愛看旁人的笑,有時他也不得不想到若是對她笑的第一人是別人,自己只怕與她就沒有夫妻的緣分了吧?說到底,還是冥冥中注定。

    「每個人,都會對你笑的,十五。」他柔聲說道:「那時,你要怎麼認我呢?」

    她微楞,隨即答道:「只有你的笑,會讓我意亂情迷。」

    西門恩聞言,眼裡閃過訝異、驚喜。從來沒有料到會是這個答案,心裡滿足自然不在話下,最後他輕輕抬起她佈滿薄汗的小臉,輕啞問道:「十五,你真的不熱嗎?」

    她原要搖頭,怕他要趕離她,後見他眼神透著淡淡的情慾,她臉一紅,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不熱。」她細聲答道:「一點都不熱。」

    他微笑,輕輕吻著她的額、她的鼻,她的唇,挑起彼此另一種熱度,身子慢慢覆在她身上,小心不壓疼她,附在她耳邊低語:「十五,下一輩子,我就靠你來認了,就靠你來認了……」

    「咦?又要送便當?」

    又要去見那個白臉書生?心臟猛跳著,支支吾吾說不出理由來,只得再騎著腳踏車送便當啊。

    「這麼有緣?不不,不是跟他有緣,是跟肌肉王子有緣!」

    一想到肌肉王子健美的身材,立刻打起精神來,讓腦中浮現王子的英姿,準備流口水——

    不到三秒鐘——

    「哇!我怎麼又想起他的笑了?纏了我一整夜還不夠嗎?」山坡路上傳來大叫:「我的目標是肌肉王子!加油啊……啊啊,我的便當別跑啊——」

    玩心二起——

    天黑黑的,月亮圓圓的,勉強仰頭望著,卻沒有辦法讓月光照在自己的臉上。

    靠著鐵柵外的黃土上,有一朵開得很漂亮的花……她知道這叫花,每天每天有人經過時,她都會看見幾人捧著這東西,嘴裡喊著「花」。

    有的人,會把花送給另一個人,另一個人總會笑嘻嘻的……如果,她把花送給人,那會不會有人對她笑?

    瘦瘦的手勉強從鐵柵窄小的空間伸出。努力地伸啊伸,卻始終碰不到那朵離她不遠的花。

    她心裡一急,拼了命地踮起腳尖,整張小臉緊緊貼上鐵柵。再差一點點……差一點點就能摘到可以讓人對著她笑的小白花了。

    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一直縮在這間連一個大人都塞不進來的小地牢裡,從她鼻子以下的身子都在黃土之下,只有這兩年,她長高了一點點,小眼睛才勉強能從上方透氣的鐵柵中窺視出去,她才發現原來她之前在地牢裡聽見的聲音、看見的微光都是從鐵柵外的世界裡來的,那……為什麼她不能跟外頭的人一樣走來走去呢?

    遠方有人走近,她認出那是每天來送飯的人。她立刻縮回手,討好地對著那人笑著。

    那人,彷彿沒有注意,一腳踩過那朵看起來很漂亮的花,隨即一碗飯菜放在鐵柵前的地上。她小心翼翼地陪著笑,看他的臉板得很緊,沒有鬆動的跡象,她只好伸手抓著飯吃。

    「快點吃,吃完了……就帶你去見咱們的巫女。」那人忽然開口。

    她嚇了一跳,細細長長的眼睛努力要抬向上看那人。

    那人卻退了幾步,有些顫聲道,「別看我!快點吃!」

    他在對她說話耶!

    她心裡高興,嘴裡努力吞下滿滿的飯菜,瞄到那人招了幾個人過來,他們手持奇怪的東西,圍在她頭頂的四周,忽地,頭上的泥牆響起極大的聲音,讓她害怕得縮起身子,看著泥牆一塊一塊地崩下。

    月光,從正上方一點一滴地洩了進來。她的眼睛張得好大,雙手想要掬起亮亮的月光,可是泥沙一直掉在她的手心上。

    好神奇啊,以前月亮老是照不著她,她只能伸手去碰黃土上的光,現在月亮把她整個人照得閃閃發亮耶!

    「這樣好嗎?放出來……我們會有危險吧?」

    「閒話莫說。這是巫女的決定,她說的,沒有錯。喂,你,爬得出來嗎?」

    她意識到那人又在跟她說話,她高興得快要昏倒了,連忙點點頭,用力地鑽出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洞穴。

    「你小心點!千萬別讓自己流血啊……」一股惡臭從洞裡……她身上散發出來,那人不由得摀住口鼻,瞧著渾身烏漆抹黑的小身子爬出地洞外。

    「這麼臭……怎能去見聖女?可是,若帶她去清洗一番,萬一不小心弄出了什麼傷口,我豈不是……」他顧不了這麼多,看著她一雙充滿好奇的眼睛在東張西望,他退了好幾步遠,說道:「你跟著我來,不不,不要太靠近我!離我十五步遠,近一步都不行!知道嗎?你走路要小心,若是跌跤了……我……我就再將你關回去,懂不懂?」

    她用力點點頭,見他走得有些快,趕緊學他走路,斜斜擺擺地跟上他。

    她……她在走路耶!

    她一直抬頭看著月亮,不管走到哪裡,月亮一直照著她呢!有好多好多的木屋在四周,以前她只能在小洞洞裡看著這些小木屋,看著每個人一到晚上就走進小木屋裡。不知道裡頭有什麼?也是黑黑的一片嗎?

    「到了,到了,快進去!」男人忽然停在一楝木屋前。

    咦?她可以進去嗎?可以嗎?細長的眼睛閃閃發光,露出白白的牙齒,他見狀,不由自然地退了一步。

    「快進去!巫女在等著你呢!」

    「哦……我進去。」嘻,第一次有人跟她說話,而她答話呢。很想問她答得好不好,但見那人轉身就走,她只好乖乖地、好心地走進小木屋裡,走進改變她一生的路。

    「姊姊說,一直走一直走,就會遇見一個一直咳一直咳的人,在哪裡呢?」小小的身體小心翼翼地走在庭院間,她走了好久好累,為什麼還找不到咳咳的人呢?

    一個月前,她走進小木屋後,天地之間再也不是黑色的了,姊姊說她再也不用回到黑黑的小地洞裡生活……好好喔,原來她有姊姊,好多好多個姊姊!姊姊說,所有的姊姊都是她世上最親最親的人,所以她要聽最親最親人的話,她乖,她當然聽!每天每天的生活都跟以前不一樣,可以看見光、可以摸到光——

    「只是……為什麼沒有人對我笑呢?」她低聲喃道,忽地被樹枝打到,她痛叫一聲,趕緊扶好臉上的鬼面具:「不能流血,姊姊說,她沒說,就不能流。」

    還好還好,有面具擋著,嚇她一大跳呢。

    「咦,有花!」她高興地叫道,見到枝上開滿小白花。她摘下一朵,小心地藏在懷裡。「有花,就可以笑笑。」又走了幾步,忽然聽見咳聲,她雙目一亮:「找到咳咳的人了!」

    她趕緊循著聲音跑,跑到一間屋子前。

    房屋門是關的,她心裡有些膽怯:「先偷偷看一下。」

    走回窗前,悄悄地推開窗子,瞧見房內有一個少年坐在床上在咳咳。

    「啊,好高興!好高興!終於找到了!」她脫口叫道。

    屋內的少年聽見有童音在叫,直覺抬起瞼,赫然瞧見窗前有個……小鬼?

    一個小鬼在看著他!

    他的黑眼幾乎暴凸出來,呼吸梗在胸口,差點死於非命!

    那小鬼青面撩牙,其醜無比,是來索命嗎?終於,他的命也要到盡頭了……

    「咳咳。」小鬼用力咳兩聲,像在學人。

    是人不是鬼?微楞一下,定睛一看,是個鬼面具。是哪兒來的小孩?在西門府裡,就連同齡的同伴都沒有,會是哪兒來的小孩戴著鬼面具嚇人?

    忽地想起笑大哥前兩天提起,有巫女上門祈福,所以這兩天他身子較好。啊,笑大哥還說同行之人裡有個孩童,難道是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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