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閻王且留人

第18頁 文 / 於晴

    祝八聞言,胖胖可愛的笑容倏地凍結。

    「你……你不是……不是想要害死西門恩嗎?」是嫌她沒用,還是連杯羹都不讓她分?這麼小器?

    「我有這麼說過嗎?」

    「你……一定會的啊!沒有血緣、沒有手足之情,你不害,難道要等其它義子害了,你再來後悔嗎?」

    西門義微微笑了,笑容有些陰陰毛毛的。

    「是人的話,就沒有自己傷害自己的身子的道理。為什麼我要冒著疼痛的危險,去弄死我身體的一部分呢?」他忽覺祝十五對自己投以奇異的眼神,他當沒看見,只對祝八說道:「你想待在西門家,就給我乖乖地不要鬧事。只要府裡出了事,不管是誰惹來的,我一律當你做的。能久居商場的商人絕非善良之輩,你懂了沒?」

    祝八最多只能算是一個愚蠢的壞人,留下最多礙眼,卻不會搞什麼大名堂;笑大哥在搞什麼?就算要鬧個媳婦回來,也要好好身家調查一番,姻親之中竟有這種蟲子,讓人看了就反感。

    祝八迷惑地盯著他瞧,想要看出他到底是不是真心,還是誆騙她?她怎會看錯人?明明天時地利人和都站在他這邊,不造反簡直太對不起他自已了啊。

    她遲疑了下,眼角瞄到祝十五,心裡閃過一計,可愛地說道:「你不怕,我把你們通姦的事說出去?說給西門恩聽?」

    話語方落,祝八連眼睛都來不及眨,他已撲到面前,頸間立遭劇烈的痛楚。她大聲慘叫,不復可愛之聲。

    「你要是敢在恩弟面前嚼舌根,我會親手殺了你!」他緊緊掐住她的胖頸,面貌極為忿怒,像是巴不得活活掐死她,省得再多惹事端。

    祝八低喘了一聲,眼角往祝十五望去,原要她為自己說話,後來發現祝十五面帶殘怒地瞪著自己。

    頸間猛然再縮緊,讓她難以呼吸,她脹紅臉,結結巴巴地說道:「我……我不會亂傳……絕對不會說出去,你放心……我快不能呼吸了……」

    西門義狠狠地瞪著她,直到她剩最後一口氣,才慢慢鬆手。

    「給我滾!」

    祝八不敢再試探他的底限,也沒本錢再試,忙不迭地手腳並用,逃離書房。

    西門義冷哼一聲,回頭瞧見祝十五背著自己,顯是羞慚難當。若不是見恩弟對她有情,想盡辦法也要把她們一家子都趕出西門府,省得烏煙瘴氣。

    他嫌棄地再哼一聲,拂袖而去。

    書房轉眼空蕩,只剩她一人。她沒抬頭,仍將小臉埋在腐味極重的古書裡。

    「不生氣,不生氣……」模糊難辨的聲音傳出:「有人出氣了,我還在氣什麼?」

    良久,才微抬起臉,細長的眸盯著皺巴巴的書頁。

    「我一點也不同情她,真的。」正因如此,才覺得自已絕情。

    今日發生之事,讓她更為確定這一輩子對祝八的觀感不會變,永遠也沒有辦法將祝八視作親姊妹,如身子的一部分看待。

    身子的一部分啊……她聽見西門義將西門恩比作自己身子的一部分的當時,心裡好震驚又羨慕,可是她與祝家的姊妹永遠也不會親到這種地步——以前以為天地只有她們,也怕自已會如她們所說變成惡靈,所以她一直忍一直忍,就算滿腹委屈,她也得忍。但她必是體內流有怨恨,不夠良善,才會在祝八一提及要傷害他時,心裡的恨如洪水滔天,難以再忍。

    「我不要她們了,她們也不要我,我只剩下你了……」她直盯著書,喃喃道:「所以,不要離開我……不然我什麼都沒有了……」

    門輕輕地被推開,躡手躡腳地走進來。

    「你回來啦。」

    她一驚,轉身瞧向坐在床緣的西門恩。

    他微微一笑,問出了她眼裡的疑惑。「我今天精神還好,不怎麼困。」

    精神還好?他已有些倦容,怎會不累?

    「這麼晚了,早該休息了。」目光落在他的書上,她走來拿過他的書,道:「晚上看書,對眼睛也不好。」

    語畢,正要去吹熄微弱的燭火,西門恩忽地拉住她的手,溫聲道:「先別吹,我想瞧瞧你。」將她拉坐床上,發現她雙頰極紅,他楞了下,不由得撫上她蜜色的臉頰。

    溫溫燙燙的,卻不似發燒。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因為我很高興啊。」她露齒笑,閉上眼睛蹭著他的掌心。

    西門恩少見她如此高興,心裡微微驚訝,卻也沒有懷疑她什麼,視線落在她鮮紅欲滴的朱唇上一會兒,才悄悄移開。

    「你做了什麼事,這麼快樂?」

    她張口,隨即搖頭,笑道:「秘密。」不能先說,怕萬一猜錯,那就再讓他失望了。

    西門恩的表情未變,眼底卻透著擔憂,柔聲提醒:「你要做什麼都好,就是別做傷害自已的事。」

    「沒,我沒有。啊,我好高興,高興得都快睡不著。」

    他卻不能不睡,她將抱回房的書跟偷拿回來的饅頭一併放在桌上,解了衣。注意他的視線刻意落在它方,她不以為意,吹了燭火,爬上床的內側,在他還沒有主動抱自己之前,一雙藕臂已經緊緊環住他的腰,鼻間都是他的氣味混著淡淡的藥味。

    說出來一定會被笑的,她一天之內最快樂的時刻就是抱著他睡覺。

    「你帶饅頭回房做什麼?」燭火熄的剎那,他瞧見了。「你沒用晚飯嗎?」

    「我忘了,剛才餓得很,便上廚房拿了個饅頭,不過回來瞧見你,我快樂得又飽了,吃不下了。」

    她到底在快樂什麼?有什麼秘密不能說出來?顯然,這個秘密是在今天才發生的。腦中浮現祝八告訴他的話,他眉頭一皺,忍住要脫口的話。

    「我好喜歡你,別離開我。」

    他聞言,微皺的眉宇鬆開,自覺懷裡躺的不是老婆,而是一隻老愛磨蹭他的小狗狗。掌心慢慢順著她柔軟的髮絲,笑道:「我知道,你不用天天說。」

    「姊姊說,這叫言咒。天天說,用最誠的心去說出每一個字,遲早會靈驗的。」話鋒一轉,她問道:「你覺得那個姓聶的大夫開的藥有沒有效?服了之後,有沒有覺得好多了?」就算他的病與醫無關,但還是奢望著有奇跡出現。

    巫與醫本是一家,直到後來才分開……對她來說,總有幾分相似之處。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告訴她那聶六也十分驚奇,瞧不出他的病狀,只能開些調理身子的補藥。他微笑道:「我精神是好多了。」

    黑夜中,幾乎可以瞧見小臉發亮了。

    「真的有效嗎?他是神醫啊!」她又驚又喜。一天下來的喜悅幾乎滿出了過去十七年來的快樂。她好怕這些都是在作夢,夢醒了什麼都沒有。

    西門恩不動聲色地跳離這話題,改說道:「以後你記得要定時用飯,若是真不小心忘了,就叫阿碧去廚房煮碗麵都好,別空著肚子或拿冷饅頭吃了。」

    「嗯,你若願意跟我一塊三餐定時,我一有人陪著,就不會忘。」

    這丫頭分明是拿她的健康要脅自已,他沒有說任何話,卻知自己會依著她。

    她又道:「今天我只是待在書房久了點——」

    果然是在書房。

    心裡的擔憂又現,他斟酌著如何開口,才不會引她懷疑,過了一會兒,才柔聲說道:「我聽笑大哥說,你十姊最近常上書房,我知道你這幾日不想見她們,不如你要什麼書,我吩咐阿碧去找給你,你就陪我待在房裡……」

    想起她的膚色是長年曝曬在陽光之下,與幼年那幾乎透明的肌膚相比,簡直天差地遠,由此見,她應極喜在外頭走動。

    思及此,他補充道:「你若覺得悶,我讓阿碧陪你出門走走,好不好?」

    「不好,我不想自個兒出門,我等你。」

    「等我?」

    「等你身子好了,能走動了,我們一塊出門。」

    如果他不好,豈不是要她一輩子都要守在西門府裡?心裡覺得不妥,正要開口,她卻將整個臉埋進他的胸膛裡,作勢欲睡,他只好住口不語,任她將自己抱得緊緊的。

    他是無所謂,但天氣熱,門窗都關緊,她這樣抱著自己,不會發汗嗎?就算這樣問她,她也是不肯放手吧,她十分喜歡人的體溫……是不是該感謝她第一個見到笑的男子是他、第一個抱的也是他,而非西門家的其它人?

    低頭輕輕吻了下她的發頂,她似乎震動了下,腰間快被她勒斷了,想來她還沒有睡著。他知她極喜歡有人碰觸她,尤其是他一碰她,她就像小貓小狗般的湊上來。

    他唇畔含笑,輕輕將她環進自己的雙臂裡。他身子已是累極,神智在似睡非睡之間,方才只是強撐在等她——這幾天她不知埋在書房裡做什麼,怕她陪著自己無聊,也放任她去,只是沒像今晚三更天了才歸來。

    他想起祝八加油添醋的說法,不覺為十五擔心起來。義三哥是自己人,就算現在長年不在府裡,但自幼一塊長大,怎會不相信自已人,反而相信一個外來的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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