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於晴
「怎麼不說話了?」他問。
「怕說話惹你生氣。」她細聲細氣的,不曾抬過臉。
這可讓楊明大大的驚訝了!
難不成日出西山?還是跟前的阿寶換了性子?她何時這般輕聲紉語待過他了?
「小寶兒,我可不想娶個沉默是金的老婆回家——」存心刺激她。
哪知阿寶仍是未抬起頭來,依舊是軟聲軟語地說:「可我不想惹你生氣啊!」
「小寶兒,你抬頭看我。」他壓根兒不信。
「我怕觸怒了你。」
「你儘管抬頭便是。」
「是你要我抬頭的。」
「是啊……」唇邊泛起賊笑。
阿寶一抬起頭,那張俏臉怒不可遏,一個拳頭就往他臉上飛過去——虧得楊明早已料到,輕鬆接住拳頭,輕輕一扯,這丫頭很不幸又跌落他的懷裡。
對她的心思早摸透了,有幾兩重還會不清楚嗎?
阿寶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你老欺負我,到底欺負夠了沒?真不知我幹嘛想嫁你——」
揚明大笑——
「自然是我天生倜儻風流,你就好似那彩蝶禁不住誘惑,盡想伴我這沾了蜜的大白花一生一世,永不分離……」逼近她漲紅的臉蛋,就是愛捉弄她。
「是誰說的——」正要再開罵幾句,馬車忽地停了下來。
從窗口瞧去,不遠處正是碧雲寺;全寺依山建成,愈上愈高,直築到山的半腰,遠遠望去,松掩映著寺牆,好不壯觀!
楊明暫時不再捉弄她,牽起她的小手,下了馬車,笑道:「瞧你一臉祟敬,可別把未婚夫給忘了。」
阿寶連眼也捨不得眨一下,歎道:「這便是你說的碧雲寺嗎?」
「正是。香山上頭寺廟無數,尤以碧雲寺最為壯麗。」他拉著她走曲橋,橋下溪水清澈無比。走過了橋,正是碧雲寺的大門;瞧來來往往的人,有的是平民,有的是貴族,那是來禮佛的——
「小寶兒,香山四季分明,春天的繁花,夏天的雲雨;秋天的紅葉和冬天的晴雪是香山一大特色。現下是秋日,所以今兒個瞧見的是滿山紅葉。」沒說出口的是,香山地形險惡,又名鬼見愁。他曾追捕過幾名盜匪到香山,可見到的只剩屍骨。人生地不熟嘛!還不知香山險惡,才踏一步,就有可能落了空,滿山滿谷的葉作陪葬——
「這地方——我好像有些熟悉呢……」阿寶撫著一根白柱,瞧見寺門內將近五公尺高的守門神,好奇地走過去打量。
「這是武宗年間塑的。」揚明微微一笑。「你若有興越,待你為你爹娘上了香,我再帶你去寺內的羅漢堂,裡頭共有五百零八個排成『田』字的羅漢,你若見了,定會稱奇不已。」
說到這裡,阿寶才輕呼一聲。今兒個是來為爹娘上香的呢!怎麼差點忘了呢!
連忙跟著楊明進了寺廟,由一小僧帶領,在佛堂前上香。才跪在那裡很虔誠的上香呢,忽地聽見一女子的叫喚——
「原來是楊公子。」
楊明一回過頭,暗聲不妙。
這不是莫家千金旁的丫頭嗎?再定暗一瞧,不好!站在丫頭旁邊的正是莫家千金莫愁姑娘。
「楊公子,今兒個好巧,你也來上香?」
那莫憨姑娘生就花容月貌,算得是傾城美女,若不是莫家老爺直想將她嫁給有錢有勢的公子哥兒,又豈會二十出頭,還末嫁人?而這莫愁同她老爹是一丘之貉,當然是想嫁得愈有愈好,這幾年的虛度青春讓她變本加厲,個性本就不怎麼好了,如今又冠上惡婦之名。
楊明皮笑肉不笑地道:「今兒個的確是挺巧的。」壓根兒就瞧不起莫愁的為人。
「楊公子,聽說你—你訂親了?」語氣中濃濃的酯意是再也掩飾不了。
本以為自個兒有望成為楊家少夫人,哪知半途忽地殺出什麼程咬金——她是不愛楊明,可楊家產業遍及中原,光論這點,就讓她心動得很,就可恨那女人——
「是訂親了,下個月初成親。」楊明就是你沒指望了。
對於這種心如蛇蠍的女人實在懶得搭理,等阿寶上完了香,盡快離開這裡才是。須知數月前,不幸「巧遇」莫愁,不用說這「巧遇」自然是這位莫愁大姑娘安排的,讓她了半天,還沒法脫身,此時若再不走,豈不讓她纏上一生一世?
回首一望,不免一驚——
阿主又跑到哪兒去了?不過轉眼工夫,難不成……
連忙擋了個小僧的去路。
「那位女施主先行到後頭的洗心亭去了。」那小僧雙手合十答道。來往人這般多,之所以對阿寶獨有深刻記憶,實是她不說話之時,讓人難以忽賂她全身上下散發出的尊貴之氣。
再者,那阿寶一臉怒氣地跑往洗心事,記億不深也難。
楊明先是眉一皺,而後開懷一笑。
原來這丫頭片子吃醋了!也該是她吃醋的時候。
「楊公子,你笑什麼?難不成那姑娘便是你的。」
「末婚妻。」瞧見莫愁那又恨又妒的神色,倒也不以為意,勿匆告辭,便步向洗心亭找他那愛吃醋的未婚妻了!而那莫愁呢?
恨得連絕美的臉蛋也扭曲了!嚇得周圍禮佛的虔誠百姓紛紛低語;原來其家所謂天仙似的美女便是這副德性田!看起來好可怕呢!
一傳十,十百,中間再加添點料,從此以後,大概再也設人敢上門提親了。
沿著小徑,一路走到洗心亭,還是設法子消氣。
阿寶恨死楊明瞭!
瞧他同那位天仙似的姑娘有說有笑的,認識很久了嗎?還是……
對著池裡的自己猛瞧,東瞧西瞧,是怎麼也瞧不出自個兒哪兒比得上人家了。那姑娘的美色是她生平僅見最美的,可她自己呢?
論起婦德……再論刺繡彈琴……就連平日也難得給楊明好臉色看,也難怪他的魂讓那天仙似的姑娘給勾走……
這般說來,倒是她的不對了?
可這也不能怪她啊!要怪就怪義父好了。從小就把她當男兒養爬樹設陷阱她有一套,但要她說話輕聲細語,專討丈夫歡心,她可就一點概念也沒。那可怎麼是好?
不知不覺繞了洗心亭一圈,這才發現自個兒正停在一間小禪房前。
所謂的小撣房,是獨立的一間小小屋舍,依附在洗心亭一角的牆邊,老舊殘破的景象如同她在山上的樹屋一般。
門是敞開的———
輕輕地「咦」了一聲,發現自個兒不由自主的走了進去。
「有人在嗎?」她大聲探問。
半響,沒人回應,環視屋內一圈,忽地心神一震,瞧見那擱在小小供桌上的牌位,上頭是一名為蘭氏的長生牌位。
是該上香。不知怎地,紛亂的心緒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打一見到這牌位,阿寶的心頭就亂紛紛的,像是在懷念什麼,又捨不得離開這裡似的……
拿了香,就在供桌前,雙眸合上,低喃:「雖然我不認識你,可感覺上像是認識你許久了,也其咱們有緣,今天為你上香,盼你早日轉生……」忽地聽見外頭的喊叫聲,一張開眼,才發覺自個兒竟流下兩行清淚。
今兒個到底是怎麼了?竟這般多愁善感起來!屋外又傳來那雞毛子喊聲,先前一路行來,這洗心亭還沒半個人呢——』
她將香插入香爐,雙手合十拜了拜,再用力抹去莫名的眼淚,不捨地瞧了一眼牌位,便跑到屋外,看看到底是何方聖來擾這塊清淨之地!
「死傢伙,敢搶老子的!」前方傳來了聲響。
好奇地走了幾步,往前一望——
有二名中年男子正一路拖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十三、四歲的小男鈴走來。
「上個敢搶老子錢的臭小子讓老子給打個半死,怎麼?你也想嘗嘗這滋味嗎?」其中一名中年男子朝那男孩又踢又踹。
「是啊!大哥,該讓他知道敢偷咱們兄弟的銀兩,會有什麼下場!連咱們的也敢偷,是不要命了吧!」留二撇鬍子的男子一臉陰沉。
阿寶睜大眼睛聽他們說話。他們該是來禮佛的吧?怎麼敢在佛門淨地這樣對待小孩子?瞧那男孩的背隱然沁出血跡,實在是太過份了!該有人出頭的,不過不巧的是,這洗心亭放眼望去,除了她這個旁觀者,是再也沒半個人在了。
能不管嗎?
若是不管,依這法,那男孩遲早會給死。
「放開他!」正義之心萌生,幾乎是命令地喊邁:「快點放開他!」
那兩名漢子聞言,嚇了一跳,抬起頭,不覺鬆手。
她……她是誰?怎麼——怎麼第一眼瞧見她,心裡就有股古怪的感覺?好似好似———見到她那一身尊貴的氣質,雙腿就差點忍不住要跪了下去!
他們是怎麼啦?
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採花雙盜;今兒個悄悄跟莫家千金來此,正想在回路時將這莫愁姑娘擄下,哪知會遇上這丫頭片子——更奇的是,他兄弟倆正是採花盜!舉凡見到稍有姿色的女人,就該下手,帶回去享受享受,怎麼一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