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於晴

    他幾乎失笑。「我看不出來你哪裡像軍師。」

    「傻兒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不過你可別太吃驚呀！」她走向房門，顯然不打算多說。

    關門之前，她突然又冒出一句：「我很滿意我未來的准媳婦。」

    ＊＊＊

    一陣緊急煞車聲急促響起。

    坐在駕駛座內的高傑捏了把冷汗，再差那麼一點距離，他就得終生背負著過失殺人的罪名。

    他緊撫著心跳快速的胸口，召不住一股怒氣上升。

    他毫不猶豫的跨出車門，吼道：「喂！你有沒有長眼睛？現在是行人止步，你沒看見呀？」他發現他面對的是一個穿著新潮、面目清秀，最多不超過二十歲的小女孩。

    而她一派輕鬆的聳肩，像個頑劣不堪的太妹。「我是看見了，老頭。這也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事，你這麼憤怒，小心老得快。」她清脆的嗓音說出高傑最忌諱的事。

    「老頭﹖」他的自尊心再度受到踐踏，而這竟出自一個小女孩之嘴。「我不過才三十二歲而已，正是壯年，我不是老頭。」他忍不住抗議，顧不得其他司機的喇叭聲。

    她打量著他，嘴裡嚼著口香糖。「三十歲就已經很老了，我們至少差十幾歲以上。」她歎息的搖搖頭。「最近我遇到的全是一群老人家開車，難怪交通每況愈下。」

    「喂﹗小鬼，你最好搞清楚，我不老……」他不耐煩的瞪了眼停在他後頭的車子，繼續說道：「你光看我的臉就知道我是個英俊小生，沒有人不臣服在我的魅力之下……」他瞪著她，而她卻誇張的笑彎了身子。

    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英俊小生？老頭，如果你是英俊小生，我真不知道這裡還有哪個男人長相普通。」

    「你這小鬼！」高傑氣得說不出話來。

    「老頭，我還有事要辦，如果你還想繼續討論你的年齡問題，不如去找別人吧。」她想一走了之。

    「等等，」高傑叫住她。「我不是老頭，我也不打算談論我的年齡問題。小鬼，我祇是想警告你，如果你想活到我這年紀，我勸你最好睜大眼睛看看紅綠燈。這次幸虧是遇到我技術好，下次你可就沒這份好運了。」

    她嘴角一撇，送給他一個飛吻。「謝謝你的說教，老頭。」她揮揮手就趁著下個綠燈走了。

    高傑祇能乾瞪眼，看著她離去。

    說教？老頭？難道他真的在走下坡了嗎？他才不過三十出頭而已！

    他身後的喇叭聲不絕於耳，還摻雜著司機的咒罵聲。

    他忍住怒氣的走回車子裡。

    然後一連串粗魯的髒話從他嘴裡溜出來。

    他發誓，若是他再見到那小鬼，他會狠狠的打她屁股，讓她知道對老人不敬會有甚麼下場！

    他發誓。

    ＊＊＊

    麥世毓享受著眼前的這一切。

    當他站在廚房門邊，望著天愛忙碌得有如一個主婦、一個妻子時，他心中的滿足不是言語足以形容的。

    天愛已經到台北一個多禮拜了，在這個禮拜裡他們聚少離多，而這全拜他那個自稱足智多謀的母親之賜，三天兩頭就帶著天愛逛百貨公司，要不就是帶她到處見親戚朋友，讓他跟天愛相處的時間少得屈指可數。

    他懷疑這全是他母親的陰謀。

    所以今天，他起個大早去討人，總算讓他討到了。

    他充滿笑容的看著她的背影。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如此深愛一個女孩，愛得如此專一、如此心疼。

    他微笑的走過去，從後頭摟住她。

    「好香！」他閉上眼，讚美道。

    「謝謝。」天愛依然切著手邊的菜，她輕聲笑著。「不是我自誇，我唯一可取之處就是菜做得還不錯，孤兒院的孩子們都很喜歡呢。」

    「瞧瞧是誰說我自大狂妄，原來你也不比我差。」他逗她。「而且我說的不是你的菜，而是你的人。」

    她的俏臉抹上兩朵紅暈。「說話不害躁。」她嬌羞的模樣讓麥世毓又憐又愛。

    「天愛，我們結婚吧。」這已經是他數不清第幾次的求婚了。

    她恍若未聞，轉過身繼續做她的事，淡淡的憂愁爬上她的眉梢。

    他沉住氣，將她身體扳過來。「天愛，每回我提起結婚﹐你總是不理睬我，你不想跟我結婚？」他平靜的問道，一點也沒生氣的樣子。

    她搖搖頭。「當然不是……你不認為還太早些嗎？」

    他分析她的話。「你是說，我們感情未臻成熟，需要再考驗？」

    她噤口沉默。

    「還是你認為你太年輕，有追求其他戀情的權利？」

    她急忙搖頭。「我沒這個意思，我是說……再給我們彼此一點時間……」

    「我當然不反對再給我們彼此一點時間，如果你認為你還太年輕，還不適合結婚，我當然不介意再多談幾年戀愛。」他兩眼直視她。「問題是，你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你根本不想跟我結婚，是不是？」

    「世毓，你誤會了。」

    「我沒誤會。」他平靜的說道：「原因很簡單，你不希望害了我，因為你心裡一直憂慮著你是個『掃把星』，會為我帶來災難。」他陳述道。

    她垂下睫毛。「事實上就是如此……」

    「不！」他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視他。「天愛，你要我說幾遍你才相信？你不是『掃把星』，也不會為我帶來災難，我們之間祇有愛。」他認真的說道。

    「那麼你身邊所發生的事又做何解釋？在我接近你以前，你是一帆風順，無傷無難的，現在呢？我們在一起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你受的傷比過去幾年的總結還多。」她氣自己為何天生是「掃把星」，連愛一個人都不可能。

    「所以你認為我們結婚後，我會一輩子受你拖累﹖」他始終以理性說明她的擔心是無稽之談。

    他繼續說道：「如果我說，那祇是巧合，你信嗎？如果你不信﹐我可以換個說法，事實上我才是個『掃把星』，這能解釋最近我惡運連連的原因，你還敢接近我嗎？」

    「世毓，你在開玩笑！」她薄薄紅唇不滿的緊抿著。

    「我的樣子像是在開玩笑嗎？誰能說你是『掃把星』，而誰又能確定我不是『掃把星』呢？也許真正的『掃把星』可能是你的父親，或是你的母親，雖然我很懷疑他們是否有資格當你的父母。」他略帶陰鬱的說道。

    「世毓，這是有事實證明的。」

    「就算有事實證明又如何？事實也證明，這些傷對我而言並不算嚴重，我也不介意你是不是『掃把星』，我祇介意你是不是天愛，我心底最愛的女孩。」他嚴肅的表情令她動容。

    她主動投入他的懷抱，讓麥世毓吃驚。

    「世毓，如果我不是『掃把星』，我一定會毫不考慮就答應嫁給你。但現在……我真的不忍心害你……」她埋在他寬厚的胸膛悶悶的說道。

    麥世毓無聲的歎息。無論他如何費盡唇舌，她還是堅持相信她那套可笑的說法，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能將「掃把星」的說法從她心底連根拔起。

    「天愛，你有沒有想過，你所堅持為我設想的說法，反而會造成我的痛苦？」他輕柔的說著：「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我並不因此而感到快樂。我真正的快樂源自於你，祇有你陪在我身邊，不論我失意、痛苦還是幸福，祇要你一直陪著我，我就滿足了。」

    「世毓……」她的眼眶又紅了起來。

    他安慰的拍拍她的背。「再說，最近我也沒受到甚麼傷害，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

    「那是因寫我們相處的時間少了。」她咕噥道。

    他親熱的在她額上一吻。「或許吧，但時間會證明一切，到時候就由不得你不信了……」

    驀然，一個想法飛過腦際。

    天愛堅持她是「掃把星」、祇因她親眼看見她接近他，便會為他帶來災難……

    如果她跟他在一起，而他毫髮無損呢？

    他為這個好念頭而漾出一個特大的得意笑容。

    天愛皺起眉頭。「世毓，你在想甚麼？」她話才一問完，鍋子上的湯就滾了，她急忙關掉火。

    麥世毓微笑的靠近她。「天愛．我買了兩張音樂會的票，今晚我們去玩得開心點。」他愈看她愈像個小妻子。

    「伯母希望我陪她去購物。」她歉然的說道，同時對於他不再談結婚的事情暫時鬆口氣。

    「管她去哪裡，她這禮拜買的衣服夠她穿上一年。」他固執的像個小孩。「總之，今天一整天你都必須陪我，否則我會絕食抗議，要不然就到街上遊行去。」

    她含羞的瞪他一眼。「這麼大的人了，說話還像個孩子似的。」

    「沒辦法，誰叫你這麼可愛，讓人忍不住想逗你呢！」他眨眨眼，換個表情。「事實上，我還想扮演大色狼的角色。」

    「麥世毓！」她手拿菜刀，警告他。

    他兩手舉起來。「好吧！就當我沒說過這句話好了。我現在祇想先預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