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文 / 於晴
「那,水宓也成了鬼婆子了。如果連這麼瞭解老爺的王總管都不能信的話,哪外人的話就更不足採信了……」她小聲地笑著:「老爺,對於我的信任,你是不是該獎勵一下呢?」
這女人!徐蒼離當真教她給逗到無奈了。糾葛十多年的怨教她這樣輕描淡寫的,是他看得太嚴重,還是她看得太開了?
她紅著臉,撫上徐蒼離的臉。「以往老爺有的是嚴師、是嚴父,所以不懂親情,從現在開始……」
「等等,這也是莫離同你說的?」嚴師?!嚴父?!若是叫爹聽見了,准從墓裡爬出來狠罵莫離一頓。何時他徐蒼離的老爹成了嚴父?!
「不對嗎?這是王總管說的啊……」難道那個王總管騙她?不像啊!當日見他的眼還滑下淚珠呢!
「救命啊……爹,是爹啊!」忽地,傳來尖叫,徐月璽背著紅紅,扶著徐向陽一步一步從主房的密道走出來,一見徐蒼離欣喜若狂!「向陽,爹在啊,一定來得及救娘……娘!」
「呃?」撐著最後神志的徐向陽一聽她喊「娘」,努力定睛一瞧。「你!你……你怎麼在這兒?」怎可能?怎可能?他是不是又在作夢了?
霍水宓噙笑,放開徐蒼離的衣角,跑向他們。
「啊,向陽,你還沒睡著啊?」
「你……你……」徐向陽張口結舌的。尤其看見緩步走來的徐蒼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那姓尹的呢?沒傷了你嗎!」
霍水宓掩嘴笑了。「這是王總管和我的主意。殺人是要償命,不如教他受大唐律法的制裁。你放心,老爺暗中保護我,他可不會讓我受到一點損傷的。」說到最後,她還微微得意起來。
徐向陽震醒了神志。「你的意思是……先前在書樓的那一幕全是特意安排上演的?」
霍水宓賊兮兮地笑了。「我是你們的娘嘛,不管是不是排演,只要有人敢欺負你們,我自然會保護你們的。」
「你這蠢女人!」如果不是四肢無力,他會跳起來狠狠揍她一拳,才不管爹是不是在場!她害死他了!虧他死命撐著眼皮一路拖行過來,她……她……咦,她用這種渴求的眼神看他幹嘛?
「向陽?」軟綿綿的聲音無故教他起了一身冷汗。
「幹嘛?」
「你忘了在書樓說過的話嗎?」
「我……我說過什麼了?」
「你說只要我活下來,你就會叫我聲娘。」她眉開眼笑地。
「誰……誰會記得情急之下說過的話?」
忽地,她的臉垮了下來,轉身埋首在老爺懷裡。「嗚嗚嗚,老爺……你的兒子騙人,他明明答應我,要叫我聲娘的,虧他還想學老爺當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嗚嗚,鳴嗚……」
「喂喂!不要扯到爹……」他悄悄瞄一眼爹,好像沒生氣呢!
「叫聲娘有那麼困難嗎?嗚嗚,我所想的也不過就是一家子和樂融融地在一塊,鳴嗚……反正我老是教人瞧不起,嗚嗚……」
徐向陽咬牙。「我……我……我徐向陽向來一諾千金,說過的話沒有不履現過的,叫就叫!」又不會少塊肉!她再哭下去,難保爹不會打死他!
「當真?」半邊臉從徐蒼離的懷裡露出來,笑道:「我在等著呢!」
「你!」徐向陽齜牙咧嘴地。她倒是愈來愈聰明,懂得躲在爹的懷裡,好教他不敢動她!
「喊啊!」
「啊,哦,呃……不行了……我一定是放鬆後,想睡了……」他眼一閉,「咚」地倒向地面。
「向陽!」
「是藥效發作了。」徐蒼離面無表情地說。
「啊,對,我差點忘了。也難為向陽了,我原以為他一口氣吞了那麼多包子,應該一入暗道,就會睡上一天,哪知道他還能撐過來。無妨,反正有一輩子的時間,等他醒來,總要他喊我一聲『娘』的!」
呸!作夢!她以為她在玩逼口供遊戲啊?要他徐向陽再喊她一聲「娘」,不如一頭撞……不不,話先別說得太滿,總之,他夠聰明,懂得裝睡躲過這一劫。
「娘,向陽他不喊。可是他是關心的,要不然也不會死命走出暗道。」這是徐月璽的聲音。
「我知道。」是那蠢女人的聲音,好像在吸鼻子,該不是又要哭了吧?
「走吧。」爹的聲音好像有點古怪,有點笑意?!「瞧你一身都是泥了,回房教珠丫頭幫你換件衣服吧!」
「嗯。」聲音好像有點遠離了。喂喂,那他呢?就算這蠢女人和月璽扶不動,爹也可以抱他回去啊。
「那向陽躺在那邊怎麼辦……」霍水宓的聲音遠遠飄過來。還算她有點良心。
「就教丫鬟拿被子過來給他蓋吧!」
呃?等等!大冬天的,他睡在冷冰冰的泥地上,會著涼的啊!
完了完了,想避開小後娘逼供的方法有很多,不見得要虐待自己。
他想再撐起眼皮,卻忽然發現這一合上就黏著緊緊的,再也睜不開了。連思考也沒法子了。
喂喂,誰……來……救救……他……他不行了……陣亡了……呼……
尾聲
「啊啊,不得了,老爺!」霍水宓撩著裙襬,匆匆跑往馬廄。
在徐府的馬廄外頭停著兩輛馬車,據說是徐老爺不知開了那根竅,竟在初春的某一日,打算帶著一家老小,往京城裡玩上一月半月的。
「怎麼啦?」徐蒼離及時拉住她往前傾的身子。
「不得了!」霍水宓又急又喘地抬頭看他:「老爺。你見到我那貼身的荷囊沒?繡著牡丹的那個。」
徐蒼離微笑,對著三個孩子道:「你們先上馬車吧!」
「老爺!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那裡頭……那裡頭是水宓最珍貴的寶貝,如果遺失了……不不,不可能會遺失的!」她睜大眼,目睹徐蒼離從懷裡摸出那荷囊。
「是這玩意嗎?」
「老爺。怎會在你這兒?」霍水宓忙搶過來。裡頭是沉甸甸的,還好,娘親的遺物沒弄丟,可是每晚脫衣之前都收藏得好好的,怎會在老爺那裡啊?
荷囊裡的仿玉鐲應該是斷成兩半的啊,怎麼會完好了?
「莫離。」
「奴才來了。」王莫離捧著珠寶盒上前。
「原本想做為你二十一歲生辰的禮物,偏你娘的鐲子再怎麼修補,仍有裂痕。」他微笑,從珠寶盒裡拿出另一對鐲子,套進她的手腕。
「老爺……」
「鐲子不是完全相像,但將來不必隨時帶著你娘的遺物,就可睹物思人。把你娘的遺物小心收藏起來,待我們老了後,你可以留給子孫。」
「老爺!」霍水宓的眼眶紅咚咚地。「這是老爺送我的,也該小心寶貝著。再說,水宓已經好久沒過生日了……連我自己都忘了,老爺竟也能知道……」不成不成,她是要跟著老爺上京去玩的,怎能在出發前哭得唏哩嘩啦的!
徐蒼離歎息。「你要哭了,我可不敢再給你另一份禮物。」
「還有?!」她的眼一瞠,雖然覺得徐蒼離太過奢侈,但總忍不住好奇心。她的生日吶,原來她也能過生日的,唯一的印象是娘未病前,她五歲生日的一碗摻肉麵線。老爺已經給她太多太多了,有了一家子、有了老爺,還有全新的水宓,她還會需要什麼呢?
「呃?」她瞧著老爺又從懷裡掏出一本竹冊。上頭寫著「徐家祖譜」四個大字。
「老爺,咱們上京也要帶著祖譜嗎?」
他輕笑,打開全新的祖譜。「從你開始,不再有徐氏。」
「啊……」霍水宓詫異地看著上頭寫上徐蒼離跟她的名,她睜大眼。「老爺……我也在上頭?」後面紀錄著她嫁過門的時間、過程,還有一些零碎但對她重要的事,比方那夜一家子頭一回共享晚飯,原來當初王莫離在那抄抄寫寫的就是在紀錄!
「女人……也能登錄在上頭嗎?」
「以後,等你老了,還會紀錄更多。」他溫聲說道:「未來,咱們見不到的子孫,一百年、兩百年,甚至五百年,只要有活著的徐家人,總會知道在過去的年代裡,徐家的祖先中有個徐霍水宓。」
「啊……」霍水宓的眼淚忍不住潰堤。她不再只是「徐氏」,不再是了,將來也會有人記得她曾是徐家人……
「老爺!老爺!」她狠狠地撞進他的懷裡,哭哭啼啼地:「水宓不知該如何報答你,一個女人也能教後代給記住,不再只是生產的工具,啊,老爺……」雖然老爺的祖譜不像她所看到過的,但更能把她的一生點點滴滴記下來。
「我可不是要你感激的。」他低語。
「那……」她吸吸鼻頭,紅著眼仰望他。「那老爺想要什麼?水宓都給你弄來……」
「娘娘!快點過來啦!紅紅要去京城玩啦!」紅紅探出車窗叫道。
「我想要的,可以等。來吧!把臉擦乾,莫要教紅紅瞧了,還以為壞人爹爹又欺負了你。」
「那……老爺抱我過去。」梨花帶雨的臉有些紅了,扭捏著雙手。「水宓激動得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