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於晴
一路背地回家,一會兒跌跤、一會兒摔個狗吃屎,一身白衫早沾了泥;手肘、手心都擦破了皮不說,連他最珍惜的鼻子、俊臉都遭了殃。若真要成親,不如他先一頭撞死來得快。
不過,現下瞧這魚父笑呵呵的,像是個十足的好
人,趁此提出退婚,他應該會諒解的。
「魚伯父——」
「天剛賢侄,你今年幾歲了?呵呵……」
「小侄足有二十,正是弱冠之年。魚伯父,我同那
翩翩小姐———」
「翩翩也有十七了吧?」那魚父打斷他的話:「她的
性子從小到大一個樣。她剛出生的時候,我曾連請三名
算命先生為她一生卜吉凶,哪知三位算命先生算出的路子各異,一位言道翩翩仙緣極重,須及早送入尼姑庵『
一生不墜紅塵,方能重歸天界;另一位算命先生言她命
中有劫有難,唯有一男子心甘情願為她受之,方能化險為夷;最後———位·.....」
「說些什麼?」楚天剛不禁好奇道。
「最後一位算命先生道翩翩活不過十八,除非能在十八歲以前成親。」
『『什麼?』』他心一驚,差點為救她一命而甘願成親,可一瞄到魚父的賊眼,硬是改口說道:『『既是命中注定,就順應天命吧!」話雖說如此,還是忍不住問道:『『先前大夫來,可曾說明翩翩姑娘究竟生了何病?」』
奇怪,他這般關心她幹嘛?
『『呵呵,上回遭人踢了一腳,內傷末愈,小事一樁,賢侄不必煩心。」
小事一樁?天,這也叫小事?內傷耶,不好好調息,就胡亂跑去毀牆,有父如此,難怪女兒也如脫韁野馬———
「婚期就定在月底,呵呵。」是岳父瞧女婿,愈瞧愈得意。
「月底?」他怎來得及找那紫衫男子?
他的前世究竟造了什麼孽?
天,難道他的命真這麼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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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煉了幾千年,從未料想會動了凡心,星君托他在蓄仙池守護七七四十九日,待那泥娃娃成仙,餵了仙丹便可成仙。他向來是閒雲野鶴、沒事做的青蛙仙,送個交情也好,蓄仙池向來是天庭仙境,偶爾泡在池裡,也可增加那仙氣——
白日,他守在蓄仙池邊吹笛吟詩;夜晚,他在池邊巨石上打坐休息,日子也算過得自在,直到某日——
「你是誰?」軟軟好奇的聲音響起,驚醒他的神智,一張開眼就瞧見那泥娃娃不知何時已成人形,爬出蓄仙池,就坐在他身邊,除了一頭鳥窩似的長髮披在胸前,其它是再也沒遮掩的衣物。
他的臉一紅,忙撇過頭去。
「你怎麼啦?」她眨著圓滾滾的大眼,瞧著他俊美的側面。
這世上的一切對她挺稀奇的,雖是碰上的頭一個人,可仔細瞧池裡的兩人對影,不難發現他是其中比較好看的一個。
「你快回池裡去。」他心一驚,想起星君千萬交代,未滿七七四十九日,她不可出池一步。
「為什麼?」她好奇地瞧見他的笛子,想搶過來玩一玩,因而整個身子貼在他的背上。
他的心忽地一跳,收斂心神,誘道:
「你愛玩這笛子,我可以教你,但你須進池裡。」
「你也會進池裡嗎?」她好生奇怪他怎麼不瞧她呢?摸了摸他身上的綠衫,這是什麼?怎麼她沒有?
等到他的保證後,「噗通」一聲,她先跳進池裡,他才緩步跟著走進蓄仙池,黑漆的眼眸不住地游移四周,就是不敢瞧她。
「這叫笛子嗎?」她打量著他手中的短笛。「這該怎麼玩?我怎麼都沒玩過呢?」
他微微一笑,笑她的純真無邪,當場奏了一曲,尤其瞧她一雙驚奇的大眼,他不禁好笑連連。先前那尷尬莫名的氣氛似乎消褪不少。
「好玩,好玩。這笛子玩意兒還能發出聲音呢!我也要玩。」
「可以,但你須先服下這藥丸。」但願來得及,如今尚剩十日之久,雖不知她忽離池中會有何不妥,可現在也只能彌補了,盼她服下仙九,再浸在這蓄仙池中,凝聚仙氣——
她偏著頭思考了好半晌,點點頭。
「要我吃可以,但我也要像你一般。」竟也會談起判來。她如初生嬰兒,先前他誘她入她的手段,她可是學
了十足十。
「像我一般?」
「是啊,你瞧這玩意兒摸起來好舒服,我怎麼沒
有?」她摸著那綠色的衫子,再指指他束起的長髮。「我
也要像你一樣,才能同你一般的好看。」
他瞇起眼,道:
「你可知我也能強迫你吞下?」
「強迫?」她一雙小手還一直摸著那舒服的料子,再
摸摸他的臉,自言自語道:「你好好看呢,倘若我能同
你長得一樣就好了。」
他輕笑出聲。原來只要是女的,對那愛美的觀念是
不變的。
「我若讓你穿上衫於,你願服下仙藥?」話還沒說
完,她猛點著頭,還忍不住想貼近他,表達一下她的感
激之意,哪知他臉一紅,迅速退了幾步,道:「在池中
衫子易濕,你同我上岸,可不許離開我的視線。」
「好———」
忍不住睜大眼,因為他低低吟了幾句話,忽地手上
出現同他衫子一般顏色的綠衫綠裙。
他先行上了岸,想了想,回過身閉上眼伸出手,想
拉她上岸。那若有似無的小手輕輕觸到他的手,過了半
晌———
「上來了嗎7」他閉著眼問道。
「上來啦。」她忽地抱了他一下,小嘴啄上他的臉頰,驚得他又退三步,睜開眼來就瞧見她得意的小臉蛋。
『『你在做什麼?」他低咆。那千年未曾動過的凡心像是剛融解了似的——
『『碰你啊。先前老瞧你不愛我碰到你,可如今我碰你,你又沒怎樣?為什麼我不能碰你?」她的問題一大准,他沒一樣能回答得出來。
他怎能說他已是仙,可凡心似已動。千年以來,他是不近女色,哪知今兒個教她又是親又是抱,卻無法抗拒———
這是一見鍾情嗎?晚了千年的情——
「我要怎麼穿?」她搶過他手上的衫裙,是東瞧西瞧,好像還是不同他的衫子,直纏著他要怎生個穿法,就盼穿得同他一模一樣,也能像他這般好看。
那一夜,她費了好大的工夫才摸清穿衣的方法,偏他又不幫她,只站著遠遠地指點她。直到天亮,他仍是不忍押她入池,瞧她在花叢裡玩得好生開心,活像肆意嬉戲的翩翩蝴蝶,好美……
「好美……」
「美你個頭啦!姓楚的,你不但沒種而且還是標準的懶人,誰嫁給你誰倒楣!」那破口大罵嚇醒了楚天剛,不但嚇醒,還嚇得跌下床來,定晴一瞧,更是嚇了一跳,不是夢中美人還會有誰?
不,不,她不是夢中美人。同樣是穿著綠衫綠裙沒錯,可仔細瞧不難發現這母老虎就是那魚翩翩,哪似夢中純真無邪的姑娘——
「你的內傷好些了嗎?」跌坐在地,不禁脫口問道。
咦,他怎這麼好心?
「好多啦。」魚網瑚臉一紅,吶吶道:「聽爹說,是
昨兒個你背我回來的?」
「瞧我這臉上、手上的傷痕就知道啦,生平沒搬過
東西,光是搬你這女人,便耗盡全身元氣。」楚天剛沒
好氣地說道。那夢境年幼時常重複出現,可自他十歲以
後便沒再做過此夢,不過來魚家住宿一夜,這似真似幻
的夢境又纏住他。那夢中男子是誰?那純真無邪的小姑
娘與他又有何關?
「你把我當東西看待?」本是感激他的,可現下又激
起了怒意:「不巧得很,月底你就得娶這東西回家,到
時糾纏你一生一世,你唸書的時候也纏,睡覺的時候也
纏,就算你出門一步,還是會纏你纏到底。」見他一臉
懼意,心底不免懊惱幾分。
怎麼?她很嚇人的嗎?她雖不願嫁他,可也不希望
他畏她如蛇蠍。哼!他又好到哪兒去了?軟弱書生一
個,不但不能保護人,還須她來保護他,這種男人不要
也罷!
「你,你究竟要如何才肯解除婚約?你我之間並無
情意,尤其你又有心上人,何必苦苦糾纏於我,你嫁你
的心上人,豈不更好?」他低聲下氣,就盼她好心好意
的解除這婚約。
不過說也奇怪,怎地他的意識老分成兩半,一半贊
成解除婚約;一半是覺得白首到老也不錯……他全身起了寒顫,笑話,若真同她鸞鳳和鳴,就算不被打死,也要被她整死了!娶她?作白日夢吧!
「我哪裡來的心上人?」她古怪問道。
他冷笑一聲,得意的神情像捉住了把柄。
「那日逃犯奔於西市街上,有一紫衫男子救了你,他不就正是你的心上人嗎?」
瑚瑚努力想了想,好像真有其人,但她只是佩服極了他的功夫,怎會成了她的心上人?
再瞄一眼他,乾脆靠近他,蹲下來同他平視:「沒錯,他是我的心上人,可我為了保護你,不得不同你成親,時時刻刻看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