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於晴
「這是當然。你死了,可不再給邵家丟臉了。」邵開春譏諷的聲音傳來:「從小我就覺得我有你這種弟弟真是丟臉,我在城裡認識的朋友一來府裡,瞧了你,直笑家裡品種不良,才會有異種出現,你知道那時我多希望親手掐死你!」
這是誰害的?若不是你,現在我絕對是一個翩翩美少年!邵蘭草微惱,偏偏話在唇邊又說不出口。難道是這十七年來的蘭草奴性堅強,被罵到連嘴也不敢還了嗎?
他可是天界堂堂的花神、地上的第一香,誰敢這樣對他?
「你……醒來後……不,你昏迷時又作了什麼夢?」邵開春又問,語氣似乎略帶緊張。
自然是夢見了前因後果,外加自己作弊被騙的下場!邵蘭草雙拳握緊,盯著他的美目。這雙美目原本該是他的、美顏也該是他的,甚至那好聽的聲音也會是他的,都是這臭蟲子奪走了他的一切,讓他受了這十七年來的苦。
難道這蟲子不知失去美麗,就不再配為一名天上的花神……不,無美不成花,就連人間也是一樣!這蟲子不但想要毀了他的任務,還想徹底打垮他的自信心嗎?
「我作了一個世間最慘的夢。」邵蘭草沉聲說道。看著他的美目似乎閃爍了一下。
「是嗎?」
邵蘭草等著下文,卻不再見邵開春說任何的話。
他來,本是要這蟲子……要對這蟲子說什麼,他也不清楚,只知醒來之後,他想過來看看,最好……最好逼得這蟲子在他面前狼狽到讓他哈哈大笑、一吐怨氣的地步,但來了之後,所有的話到嘴邊卻像是石頭一樣梗住了,不肯說出來。這讓他更惱。
算了,反正他在人間活了十七年,不在乎再多活幾天,好好想法子折磨這蟲子!
「我肚子餓了,要去找東西吃……你自己也吃點吧。」邵蘭草咕噥道,最好這蟲子多吃點,好有體力被他欺負。
風水輪流轉,總要讓他好好折磨一下,否則他絕不回天上覆命去!
「記得要吃飯啊。」他不忘提醒。
邵開春冷眼看著他的背影,在他走到門口時,忽然開口: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我老看你不順眼、老愛整你欺你了,就連現在我還是想要惡欺你。」
那是因為我們是天敵啊!邵蘭草憋在心裡,卻又硬生生地忍住。
他告訴自己,之所以沒有戳破的原因是要邵開春沒有戒心,就是要他像自己以前那樣可憐無助又無知地被他欺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誰說,真的久了成假;假的待久了,便能仿得唯妙唯肖,到頭來就能成真?」邵開春的聲音依舊是冷冷的:「那都是騙人的!假的永遠是假的,真的就算蒙了塵,它的光華仍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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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二哥?」
誰叫他?
「我……是我,靈琇。」
靈琇?
邵蘭草張目四望,瞧見小花園後頭的高牆上有一顆人頭忽高忽低的。他記得,靈琇很矮,矮到只有他的肩高,怎麼爬上牆的?
「二哥?是二哥嗎?」
邵蘭草飛快地奔到高牆,手腳俐落地爬上牆,在磚砌的牆頭上看見羅靈琇踞著腳尖,踩在從她房裡搬來的高椅上,雙手攀著牆頭,想要翻過牆,卻提不起身子來。
「二哥!」她又驚又喜地看著他。「你還好嗎?」看起來像是沒有事,可是為什麼,「二哥,你……你幹嘛包著頭?是頭受傷了嗎?」
「不,是因為我頭太大了。」
「什麼?」他的頭不是本來就這麼大的嗎?
「很醜。」邵蘭草不高興地說道。對著銅鏡照了半天,愈看愈丑,丑到最後實在不知道自己過去怎忍受得了這張臉這麼多年。
「丑?我只覺得二哥你的臉好紅。」她坦白說道,也覺得他好像有點怪。
邵蘭草楞了下。看著她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已,想起雷極之前,想起她原來一直是自己夢裡的姐姐……「轟」地一下,頓覺他的臉是紅了,是被燒紅的。
「你……」天啊,他要去撞牆了。怎能讓她看見這種臉?之前他怎會用這種臉面對她?
現在的他,同時擁有數百年花神與這十七年來邵蘭草的記憶。
他記得自己當花神時,心高氣傲,是有點貪懶,但無損他的神格;他喜歡趴在她身上睡大覺,往往一睡就是幾十年,不知天上人間事,更不知他睡的竟是花神任務中的靈石。
然後,當他成了邵蘭草,卻是天底下他最難以忍受的醜人……至少,在他眼裡是個醜人,又老實又笨、不知變通……呃,雖說都是他,但任誰也會選擇那個天上花神的記憶,邵蘭草的記憶只會讓他蒙羞丟臉。
他的腦中不由得轉了幾幕小時邵開春欺負他的回憶、長大之後遇見羅靈琇……
具有靈氣的美石……引魂使者這麼明顯的暗示,邵蘭草竟然笨得認不出,真是回天上也丟臉。
「二哥,你又發呆了。該不會是你頭受了傷,怕我擔心,才把頭包得這麼可笑吧?」
可笑?他在遮醜,在她眼裡卻變可笑?
「小心!」他忽叫道,瞧見她一直搖搖欲墜的。他及時伸出手抱住她,卻被她整個身子拖下去。
他暗叫不妙,奮力抱著她翻轉身子,狼狽地先她一步落在草地上,隨即他的背壓下重物。
「好痛!」
「二哥……」
「別……別動」他叫道,立刻感覺她連動都不敢動。她跌在他身上,是背靠著背的……這種感覺他怎會忘呢?
「我……我有事想告訴你。」
「二哥,你受傷了嗎?」
「你就不能叫我蘭草嗎?」他不太高興地說道。
「可是……」為什麼突然間要改稱謂?當二哥不是很好嗎?
「咱們年紀相當,你喊我二哥,總是不妥。」
羅靈琇終於忍不住,翻身從他背上滑下來,雙手笨拙地拉開包在他頭上的布條。
她用力拍拍他的後腦勺,看他沒有喊疼,又摸摸他的大頭。明明就沒有傷痕啊,怎麼他說起話來跟以前不大一樣?
他翻過身,有點不情願地面對她;見她擔憂的神色,他心裡偷偷地高興,但又嫌棄自己的醜臉。
他自己都嫌棄了,她如何不會嫌?
「你覺得很醜吧?」
「才不會呢。」
「你也覺得我的頭大吧?」
她楞了下,老實說道:
「幾乎是我的兩顆頭。」
「大得夠嚇人啦。」
「二……蘭草,」雖有些不明白,但仍順著他的意改口:「你是怎麼啦?是真的有哪裡受傷了吧?被雷打了,怎麼會沒有受傷呢?我這幾天直擔心著,我偷聽到你家丫鬟說你昨兒個晚上就清醒了,好像沒有事……可我又不敢確定,哪兒有人被雷打中了會沒事呢?所以就偷爬……其實你一定有哪裡受傷了吧?不然怎麼說的話讓人又惱又生氣呢?」
語畢,她的雙手忽然又摸上他的大頭。
她的小手軟軟的,像水一般,輕輕碰著他的臉,邵蘭草心跳加快,難以克制的。
他瞪著她的小臉……其實,她的臉一點也不漂亮,至少不在他的美感範圍內,在人間算是中上之姿,可是,他的心跳就像是被雷打中的剎那所引發的那種感覺,忽跳忽停,全然不知自己的身體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天上時,只覺他或臥或躺抱著這石頭睡覺,心裡十分安心又舒服,從來沒有料到她化為人時,自己竟然會……會心動。
「你……你一點也不介意我醜嗎?」他結結巴巴地問,又回到了邵蘭草的個性。
她微訝地看著他。「二……你在胡說什麼啊?家人才不會嫌丑呢。」
「家人……」他心裡浮起淡淡哀怨,很怨恨自己沒有白面書生那種俊相,才會被當成家人。只有家人是不嫌醜的,呸!那是因為不用相處一輩子吧!
「真的!」她雖不知何時又讓他的自卑復燃,但她很真心地把雙手放在胸口上,發誓道:「蘭草在我眼裡不醜,真的不醜。」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培養出美感吧!」他咕噥道。
她皺眉,用力打了下他的大頭。
「二哥,你別鬧了,我醜,你是不是也不要我了?你不是說過你一點也不介意嗎?反正你有喜歡的大姐姐了,她也不會嫌棄你,我也不嫌棄你,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隨遇而安、生性平和的人,你是被雷打中了,打到失去理智了嗎?」
「你喜歡我這樣的個性?」他訝問。
「那當然。二哥的個性跟我很像,我自然是喜歡的。」
有沒有搞錯?他以前那樣的個性,她竟會喜歡?見她雙眼認真無比,他心一跳、臉一紅,不由得垂下眼!忽然從他這個角度可以覷到她藏在袖袍之中的細臂有些脫皮。他抓住她的雙手,分別拉起她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