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於媜
「妳怕了嗎?」冷燡勾起一抹邪佞的笑,閒適的瞅著她。「我以為敢一路跟我出來的丫頭,應該有些膽量才對。」
「可是,我若不回山莊,定會被娘發現的,到時肯定少不了一頓重罰。」南宮羽撅起小嘴嘟囔道,看來格外俏皮可愛。
「原來妳平時的膽子全是假的,其實妳只是個還離不開娘的小丫頭!」冷燡嘲諷她道。
「我當然有膽量!」南宮羽一聽可不服氣了。「告訴你,我甚麼也不怕!」她豪氣的拍著胸脯。
「很好。」冷燡沉沉的笑開了。「我就怕妳沒那個膽!」
「我會讓你大吃一驚的!」南宮羽昂著下巴宣示道。
「我會慢慢期待!」他邪佞的勾起笑,別有深意的說道。
「那我們趕快進去吧!」
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南宮羽心急的催促道,一心只想趕緊進去瞧瞧,裡頭有甚麼好玩的東西。
「走吧!」他牽起馬領頭朝莊門走去。
聽著後頭蹦蹦跳跳的腳步聲,冷燡不禁揚起一抹快意的冷笑。
南宮山莊恐怕又會再度引起一陣天翻地覆了吧?!
☆☆☆
「甚麼?羽兒不見了?」
隔天清晨,南宮夫人還沒從衣水映不告而別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又聽聞這個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向來堅強的她頭猛然一昏,幾乎倒了下去。
她強自支撐搖搖欲墜的身子,不容許自己在這個節骨眼上倒下去。
「怎會這樣?羽兒身邊的丫頭呢?難道她沒發現小姐是甚麼時候不見的?」她環視著在場的幾名丫鬟,心急的問道。
只見幾名丫鬟妳看我、我看妳,誰也不敢說話。
「老夫人,莊裡根本沒有一個丫鬟,能追得上小姐靈巧的身手,所以從很早以前,大莊主索性就撤掉了丫鬟。」一旁的冷燡淡淡的開口道。
「這麼說──羽兒究竟是上哪兒,壓根沒有半個人看到了?」
回答南宮夫人的,是現場一片僵滯的沉默。
隔天,南宮夫人不但報了官,更是連續幾天出動莊裡所有的壯丁,去附近的山裡、溪邊尋人,卻怎麼也找不到南宮羽的身影。
南宮羽平時雖然頑皮愛玩,卻從不敢膽大妄為到一聲不吭的離家出走,很顯然的,她是被人給帶走了。
南宮羽失蹤這件事,很快就傳遍了南宮山莊,就連再也不肯踏出房門一步的南宮珩,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從他被人下藥開始,到他雙腳癱瘓,如今是羽兒的失蹤──這一連串的事情,簡直是巧合得不可思議。
至此,南宮珩終於確定,確實有個人正衝著他南宮山莊而來。
而且那人還是個能在南宮山莊自由來去、清楚掌握莊裡每個人、每件事的重要人物。
只是,這個人到底是誰?
任由南宮珩怎麼想,也想不出來究竟有誰有這種本事、以及這種像是想毀了他南宮家的動機?!
直至深夜仍輾轉難眠的南宮珩,最後索性起身坐上木輪椅,來到苑外吹風。
夜涼如水,明月高懸,不由得,他又想起了衣水映。
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了,她會去哪裡?
天際月牙瑩白的光芒,宛如衣水映那雙總是欲語還羞的水眸,心頭一緊,他彷彿覺得連腳也隱隱作痛起來。
深秋的夜風涼意襲人,天際的瑩白的月光,投射著他孤單的身影,一片靜寂的夜,竟莫名讓他有種寂寞的感覺──
寂寞?這個字眼讓他猛的一驚。
他從不希罕任何人陪伴在身邊,為甚麼會覺得寂寞?
是的!他不在乎,也不覺得孤單寂寞!
他一個人活得自在、有尊嚴,不必依靠誰的憐憫同情過日子,也再不會有誰,敢以一副施捨者的姿態,來攪亂他的平靜──
不!南宮珩,你在騙自己──心底另一個聲音嘲笑他。
失去了衣水映,你只是個連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的可憐蟲!
他驕傲得不肯承認,她的離去,讓他嘗到宛如被刨去一塊肉的椎心痛楚;即使他用盡方法想折磨她,最後痛苦的卻是自己。
失去了她,他根本只是個行屍走肉,即使逞強告訴自己不在乎,心底卻依然深愛著衣水映,愛得連那股強烈的自卑,也無法逼退那份濃烈的感情──
早在第一次看到她開始,他就已經把她牢牢的烙進心底,再也拔除不掉了!
他一直以為,不會再有甚麼事,比得上失去雙腿還要痛苦,如今他總算明白,失去所愛的孤寂,才是真正的地獄!
他憤恨的捶打著雙腿,卻發現有一股輕微的痛楚,緩緩蔓延開來。
南宮珩不敢置信的瞪著雙腿,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怎麼可能?他的腳已經殘了,怎還會奢望著老天爺顯現奇跡?
他半信半疑的再度用力敲了下,腿上傳來的痛楚,卻讓他不禁蹙起了眉頭。
這難道是南宮琰從蜀中帶回來,據說能治他雙腿的藥,所發揮的奇效?
連日來,丫鬟每天送來一碗苦不堪言的藥,他一直以為絕不會有起色,沒想到──他的腳竟然有知覺了!
他幾乎是欣喜若狂、卻又難以置信的盯著自己可以稍稍移動的腳,一股前所未有的希冀,從心底冉冉升起。
他的腳能動了、他將不再是個無用的殘廢了!
南宮珩激動得幾乎想叫醒,山莊裡所有沉睡的人,當宛若珍寶的捧著雙腿,他突然怔住了──
他怎能忘記,這雙腿是怎麼得來的?
這可是弟弟不惜千辛萬苦,到蜀中替他尋來的藥,自從腿瘸了之後,他卻始終仇視他,一心認定他定會乘機將衣水映奪回身邊,幾乎將他當成了仇敵。
突然間,他發現自己竟然是這麼個冷血無情的混蛋,失去了雙腿,卻也同時失去了人性。
這麼長的一段日子以來,他不但折磨了自己,更折磨了身邊所有的人,最無辜的,就屬衣水映了!
霎時,衣水映往日種種的照顧與無微不至,全湧進了腦海裡。
再度獲得重生的他,突然頓悟了以往執迷其中,始終悟不透徹的事──
她是那麼深愛著他,而他卻把她給逼出了南宮山莊,讓她孤身在外頭飄蕩。
他真是傻啊!
從她離開後的這段時間以來,他怎會騙得了自己,他一點也不在乎她離開?!
其實他的心早就懸在她身上了,她的離去,也同時帶走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一定要立刻把她給找回來!
他心急的就想起身,卻發現雙腿還是無法使上力,只能頹然跌坐回木輪椅上。
南宮珩黯然望著仍是力不從心的雙腿,突然間,卻意外聽見黑暗中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響,緊接著一抹黑色的身影,悄悄的從藥庫出來──
他瞇眼看著那抹熟悉的身影,突然間,一切謎團全都豁然明朗──
第十章
冷燡就是那個隱匿在暗處的主使者!
正當冷燡反身謹慎關上藥庫大門之際,南宮珩無聲無息擋住了他的去路。
冷燡才一轉身,看到黑暗中出現的南宮珩,整個人倏然一驚。
「大莊主?」
「是你對不對?」南宮珩筆直望進那雙深沉似海的眸底。
一句話,讓向來沉著冷靜的冷燡臉色遽變。
他的表情讓南宮珩終於證實了,心裡懷疑許久的疑問。
早在霍令齌離開前的一番提醒,他就立刻派了人去調查,無奈卻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基於一份多年來的信任,他始終告訴自己,這一切只是個巧合,不願相信冷燡就是那個害慘了他的兇手,沒想到,他竟然毀了他最後的信任!
「催情藥是你下的,那條繡帕跟紙簽,也是你布的局?」南宮珩一雙冷厲的黑眸筆直望向他。
霎時,冷燡眼中慢慢浮現一抹冷意。
「沒錯。」他傲然承認道。「全是我做的。」
看來,這個男人比他想像中還要不簡單,雖然雙腿瘸了,卻不糊塗。
「那羽兒她──」
「你放心,那丫頭正在我莊裡作客,暫時還不想回來。」冷燡悠哉的一笑。
南宮珩怎麼也沒想到,他向來信任的冷燡,竟是把他南宮山莊攪得天翻地覆的主使者。
「你在我南宮山莊這麼多年,到底有甚麼目的?」
「毀了南宮驊一手建立的南宮山莊!」
「我爹?」南宮珩懷疑的瞇起眼。「他多年前就過世了,又怎會和你結下仇怨──」
「他是個卑鄙的偽君子!」冷燡憤恨的遽然打斷他。
「他身為我爹的結拜兄弟,卻貪心覬覦他的財產,不惜串謀山賊狠心害死了我爹,從那一天起,我就發誓一定要為他報仇,讓你們南宮家付出慘痛的代價!」
「不,我爹絕不是這樣的人!」南宮珩連一個字也不相信。
爹個性溫文寬厚,怎麼可能會害死人?!
「儘管為你那不仁不義的爹辯解吧,反正我已經讓你們南宮山莊天翻地覆,也算是替我爹報了一半的仇!」
冷燡歎息看著手裡的藥瓶。「可惜只差最後一步,就可以徹底擊垮你們南宮家了!」
「你想在藥材裡動手腳,好徹底壞了南宮山莊的信譽?」南宮珩總算弄清他半夜潛進藥庫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