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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余宛宛

    「我原本不打算讓你知道的。」高橋秀治哭喊出聲,淚水迷濛了視線,柔軟的長髮狼狽地披散在小巧的臉上。

    「不可能!」達裡奧火的一樣地推開了「她」,看著「她」無助地倚著牆壁流淚。「她」怎麼可能是個男人!與「她」相處了這麼長的時日,他怎麼可能一點知覺都沒有。更何況,她的身上沒有一丁點動過手術的痕跡。

    「我說過別拿這種不可能的事當理由。」他強壓住心中的不安,斬釘截鐵地說。

    「我就是你在哥本哈根誤捉的那個高橋秀治。…』高橋秀治頹然他說道。「真的。」

    「那個在牛郎店工作的高橋秀冶是一一是你?」達裡奧坐在床邊,從高橋秀治愧疚的神色中接受了」她」是男人的這個事實。驚愕已消失,有的只是一種被欺騙的憤怒。

    「對,我就是那個高橋秀治。」

    「你是因為碰了大多女人,所以才希望自己也變成女人嗎?」達裡奧臉上寫滿了厭惡。對於那些出賣肉體、靈魂去換取金錢的人,他向來感到不齒。

    「把一個男人玩弄在股掌間是件有趣的事嗎?"達裡奧的手指捏住高橋秀治的下顎,卻又嫌惡地把他用力推開。

    「我不是故意要……」高橋秀治微弱他說道。

    「你滾!」達裡奧大聲吼道。一想到他曾經被一個男人玩弄在股掌間,他就無法忍受。

    「我從來就沒有意思要騙你!一開始我就試著要離開了,可是你……」高橋秀治起身,伸手想拉達裡奧的手。

    「不要碰我,你讓我覺得噁心!」達裡奧大手一揮,沒有節制的力道讓高橋秀治整個人狠狠地撞向牆邊。

    「你覺得我……噁心?」高橋秀治咬著唇,忍著身軀傳來的疼痛,悲哀地笑了。「是啊!連我自己都覺得這樣不男不女的噁心透了,我還能期待你什麼呢?」

    達裡奧緊握住自己的拳頭,不讓自己有任何心軟的機會,他大跨步地走出大門,撂下一句:「滾離我的家!」

    丹麥·哥本哈根

    在海邊枯等了數日,依然不見海巫婆的蹤影,心中縱有多大的怨懣,也都在日復一日的空等中化成了無奈的焦慮。

    高橋秀治坐在地上,抱著雙膝,很想擠出一個笑容安慰爸爸及祖母,卻始終無法成形。他們已經陪著他在海邊坐了好幾天了。

    「祖母,對不起,我不該怪你說出事情真相——達裡奧本來就有權利知道事實。」這幾天來,他一直沒對她開口說過話。

    「知道錯就好,你是我們高橋家的唯一命脈,和他在一起不會有結果的。」高橋實華子搖頭歎息著。這些情愛還真是擾人啊!

    「我知道,我們是不會有結果的,可是我還是會痛苦……」高橋秀冶緊抓著自己的外套,強忍心中排山倒海的痛苦。達裡奧嫌惡的眼神是他夜夜的夢魔……

    「嘛哩嘩歇嘛哩——」一種古老的吟唱,詭魁地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高橋秀治驚訝地抬頭。祖母在海邊盤腿坐起,緊閉著雙眼,以一種他從未聽聞過的語言向海中喃喃自語著。

    「古老的巫族語言是相同的,呼喚神靈的方式也或多或少有些類似。」高橋廣走到他身邊解釋道:「祖母昨天特別打電話問你姨婆關於如何和海巫婆溝通的問題,我以為她只是閒聊,沒想到她是真的要幫你……」

    高橋秀治感動地看著祖母虔誠地在海風中祈禱著,淚水早已奪眶而出——。海水被風吹高了寸許,而後又恢復了平靜。在高橋秀冶為奶奶復上一條披肩,當月亮終於自烏雲下露出臉時,平滑如鏡的海面居然緩緩地自中央分開了一條線以海蛇為頸上項鏈,以殺人鯨為座騎的海巫婆出現在黑色海浪之中。

    「你!就是你!」高橋秀冶驚叫的聲音劃破夜裡的寧靜。

    海巫婆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在海浪的起伏中瞪著高橋實華子.

    「是你呼喚我的嗎?」海巫婆和高橋實華子四目相接。

    沒有人開口,所有的話都在她們的腦波中交流。

    「沒錯,我這個孫子被你弄成這副德性,我要你把他變回來。」高橋實華子指責著她。

    「我早告訴他那是『人魚之淚』,他自個要喝那麼多,能怪我嗎?"海巫婆冷笑著。「我沒必要幫他."

    「他對你有恩,他曾經在海邊讓座給你,還嘗試著給你錢吃飯一一巫族欠人恩情是要償還的。」高橋實華子沉穩地將妹妹教給她的話說完。

    高橋秀治惶惑不安地看著祖母。她們兩人是在對話嗎?祖母無言閉目的神情,恰似姨婆與神靈對談的模樣。

    海巫婆不悅地撇了下嘴角,轉頭看了高橋秀治一眼,不明白他變成這副國色天香的模樣,還有什麼好不愉快的。巫族欠人恩情的確是要償還,不過她向來不是個熱心助人的巫婆……

    咦?這個「女人」已經……海巫婆在高橋秀治的身上來回瞄了幾次,突然揚起一個奸詐的笑容。

    海巫婆朝高橋實華子的方向看去,以一種沒人聽見的頻率交談了數句之後,她終於點了頭,同意讓高橋秀治交換回他的男兒身。陰暗的海中突然閃起一道亮光一一

    海巫婆自懷裡掏出了一把短亮的匕首,插到海蛇的頭上。海蛇張著邪惡的大眼,頭上汩汩地泌出的黑色汁液迅速地將匕首包圍。海巫婆對著匕首念了幾句咒語之後,嘯地一聲,匕首飛插到高橋秀冶腳邊的沙地上,那些黑色汁液已然將光亮的刀刃變得墨黑。

    高橋秀治驚跳起身,向後退了好幾步。

    「祝福你——呵呵呵……」海巫婆舉起爪指朝高僑秀治一笑,高橋秀冶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

    「祖母,你沒事吧?"高橋秀冶繞過匕首,快手地扶起祖母。

    高橋實華子拭去臉上的汗水,喘著氣說道:「快把匕首檢起來,那是你變回原來樣子的最後一線希望。」

    高橋秀治拾起匕首,將它放人背包內,他想起童話故事的情節,忽而緊張地問道:」你用什麼跟海巫婆交換?」

    「我原本是想用我的性命交換的,反正我老了——」高橋實華子平靜他說道。

    「不要,我寧願她要的是我的命。」高橋秀治打斷了她的話,緊握住她的手。

    「聽到你這句話,也不枉我對你的期待了。」高橋實華子拍拍他發抖的手,安慰他說道:」現在的海巫婆很現實——她不要我的命,她要一百條供她驅使的海蛇。」

    「你嚇死我了!」高橋秀治再也不顧及什麼禮節,用力地抱住了祖母。

    「好了,讓我告訴你匕首怎麼使用吧."她不自在地推開他,疾聲說道。

    「怎麼用?"高橋秀治慌亂地說道,雙腿顫抖得幾乎無法站立。千萬不要像「人魚公主」中的情節一女主要殺了王子才能回到海中……

    「海巫婆說,如果你想變回原來的樣子,就得用盡你全身的力量刺向達裡奧的肩頭。當他肩上的血染上匕首的那一刻,你的身體就會開始起變化了."高橋實華子神情凝重他說道:「記住,女巫說過匕首只要出鞘,就一定要見血,否則它會失去控制刺回那個和女巫立誓之人一一我將會被匕首刺死。」

    第十章

    「太太,你怎麼可以偷跑出去!」剛從市場回來的瑪麗亞臉色鐵青地拉住一個在側門邊徘徊的女人。

    「請不要給我製造麻煩."瑪麗亞扯著女人的手臂走入大廳」向一名新來的女傭交代道:「告訴先生,夫人又跑出去了。順便叫馬利歐好好檢討一下,叫他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不要把人弄丟!」

    "可是,夫人明明和她的律師在房間啊!我才剛端茶上去。」女孩不解地看著」夫人」的臉說道。

    「瑪麗亞,是我."高橋秀治給了瑪麗亞一個大擁抱。

    瑪麗亞驚喜地捉住她的臉看了幾次後,馬上興奮地和她擁抱成一團,口中僻哩啪啦地就是一串——

    「回來怎麼也不先通知一聲呢?害我剛才以為你是她,還給你那麼糟糕的臉色!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沒有你煮飯給我吃,我當然會瘦,你要不要考慮跟我回日本,」高橋秀治聞著瑪麗亞帶著新鮮麵包的氣息,肚子咕咕地叫了一聲。因為緊張,他已經大半天都不曾進食了。「我肚子好餓,你今天有沒有煮番茄湯?」

    「我馬上煮給你喝!你的手掌怎麼那麼冰,身體不舒服嗎?」瑪麗亞摸摸她的臉,又捏捏她的手。「你一定是身體不舒服,因為你剛才沒有微笑,不然我怎麼可能認錯人呢!"

    「你們跟『她』處不好嗎?」高橋秀冶低聲地問道。

    「一個老把傭人當三等人使喚的主人,我們不用給她好臉色。少爺說可以不用稱呼她為太太了,她現在只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瑪麗亞說著說著,口氣愈來愈興奮:「你要見少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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