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余宛宛
沙紅羅掀了下眼皮,但見白芙蓉自空中的芙蓉花中飄然降落。來得挺快嘛!
「廢話少說。」她朝白芙蓉喝了一聲,其實比較類似貓叫。
「你明明知道月圓之日發功是大忌,還跟別人動手。」白芙蓉不以為然地說道,身子卻飛快地挪移到她身邊。
「別人找上門,難道還挑初一、十五嗎?」她悶哼出聲,在白芙蓉伸指扣住她的手腕時,雙眼輕輕地攏上。
安全了。
一股暖意由指尖直逼上她的心窩裡,而後順著血液流到她的四肢百骸。
沙紅羅微張開唇喟出一口如釋重負的氣息,一股淡淡的花香在她的鼻尖飄漫著。
「徐大人要我們連那小子一併捉住。」
「奇怪了,明明看她往這個方向逃來的。」兩聲嘈雜的蛙叫破壞了她的心情。
沙紅羅倏地睜大眼,清楚地看見一尺外有兩名士兵正左右張望著。
「我燒了他們——」她吐出的話虛弱得不具威脅性。
「有我在,你怕什麼?」白芙蓉制住沙紅羅蠢蠢不安的手,暖意仍持續地灌入她虛弱的身體中。
但見,白芙蓉一個反手結出花之封印,飄然地黏附上了那兩名衙役的前額。
衙役經過她們的身邊,卻被白芙蓉的障眼法所擋,只能左張右望著。
「樹叢裡找找吧!」說話的這名傻子正站在沙紅羅面前,腳踩著她的裙擺。
沙紅羅咬著牙,費力地伸出右腿,輕而易舉地就把他絆了個四腳朝天。
「哎喲!」他趴在地上左右張望著,自然只見到一片茂密草原。
活該!沙紅羅抿著嘴得意地笑著——
「這邊四下無人,到處陰森陰森地,你該不會遇上那種不乾淨的東西了吧?」這位同伴顯然頗為幸災樂禍。
她冷哼一聲,這回直接伸出左手捉住這人的腳。
「有——鬼——」他全身抽搐著,沙紅羅冰冷的手掌透過衣料傳到他的身上。
「鬼啊!」他驚聲尖叫著,拔腿就逃,完全忘了自己剛才還在嘲笑別人。
「啊——」跟著逃的傢伙其笨無比地又被沙紅羅的腳絆了一次。
「鬼啊——」兩個男人的大叫,不只可以嚇鬼,還可以把人的耳朵震聾。
沙紅羅得意地嘲白芙蓉咧嘴一笑,卻被她回以一記白眼。
「還玩,命都被你玩掉了。」白芙蓉不客氣地斥責著。
沙紅羅自討無趣地轉過頭,當手脈上的熱流在身子裡再度轉了一圈時,她感到自己重生了一回。
「沒事了。」白芙蓉收回手,纖纖十指在空中結了個美麗的結印,收功。
沙紅羅動了動肩膀,讓白芙蓉扶她坐起身。
「真舒服!」筋骨舒暢。
「你啊,總有一天會魂飛魄散!每回總不知道要保留一些體力,要不是準備了續命丸,你今晚就挨不過了。」
「喂!你可別逼我說狠話。」自覺傷勢已好了泰半的沙紅羅,劈頭就是一句:「就知道你看我不順眼,一定要我打開錦囊你才肯來。你之前不是曾經預知楚冰有危險,還事先支使范青青去幫她嗎?你討厭我,一定要做得這麼明顯嗎?」
被白芙蓉討厭,讓她覺得不舒服極了!
「我不是不想預知,而是我的能力被封住了一部分。」白芙蓉的話是從齒縫迸出來的,兩眼甚且閃著寒光。
不用想也知道是黑嘯天搞的鬼。他們倆光是名字就不對盤——一黑一白!一點妥協的空間也沒有。
「又有人來了。」白芙蓉機警地蹙起眉,雙掌在胸口前合攏,修長十指既而向天空伸展,她們的週遭於是幻化出五朵牡丹。「你現在還沒有足夠的力氣反擊,然則障眼法只能誆得一、兩人,我得先在我們週遭設下花形封印,好讓別人見不到我們。」
沙紅羅點頭,正好整以暇地回頭打算欣賞追兵之姿時,卻見到了楚朝歌震驚的臉孔狂奔而至。
「你們在做什麼!」
驚嚇的楚朝歌目瞪口呆地看著白芙蓉的手中落下花瓣片片,而她們兩人的身影則在封印逐漸形成時,由腳至膝、由腰至頸,慢慢地消失……
「別走!」他瘋狂地朝沙紅羅跑來。「不許你走!」
他的吼聲,差點把沙紅羅剩下的三魂六魄給嚇跑。
「沙紅羅!」他伸出手想捉住人,花形封印卻在此時完全遮住沙紅羅的身子。
他的手落了空,沙紅羅的眼神祇來得及與他交會一眼。
花之封印阻隔了他們,他衝過沙紅羅的身邊,直接跌落到草叢裡。
沙紅羅猛然回頭,清晰可見他臉上的焦急。
他,卻看不到她。
他在哭嗎?見到他紅著眼眶,瘋狂地在草叢間尋人,沙紅羅的鼻間一酸。
「沒想到我們潑辣過人的沙紅羅居然也紅鸞心動了。你現在是在關心一個男人——你最不齒為伍的男人嗎?」
沙紅羅一見到白芙蓉那張臉上的刺眼笑容,手掌隨即一甩揮向她的臉孔。
「你現在的力氣甚至傷不了一條狗。」白芙蓉的手輕而易舉地化開她的手掌。
第一次交手,沙紅羅驚覺到這女人的力氣絕不若外表那麼文弱。該死的——她的手快被折斷了!
「真是愛逞強。」白芙蓉歎了口氣,鬆開了她的手臂。
楚朝歌再度在沙紅羅面前轉了一圈。那焦急的樣子看起來雖然有點蠢,不過她可不想看他跑得團團轉。礙眼!!
「把封印破了。」沙紅羅惡狠狠地瞪著白芙蓉。
「捨不得他嗎?」
「我沒有!」才聽到白芙蓉的竊笑聲,沙紅羅驕傲的自尊立刻浮現。
幾步外的楚朝歌揉著眼,淚水在月亮照射下閃著光。
沙紅羅心一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轉身離去。她不自覺地向前跨了一步——
「承認你喜歡他,我就破了這花之封印。」白芙蓉冷笑了一聲。
「那就別破封印,我和他的帳反正還沒算清。」她的氣還沒消!就這麼出去未免太便宜他了。
那傢伙只顧著別人,他想過她的心情嗎?沙紅羅賭氣地忖道。
「他知道你只能待三個月嗎?」
「沒告訴過他。」
「給他一點心理準備,不要給他一個措手不及。」
沙紅羅看著白芙蓉過分完美的臉龐,沒有忽略她眼中的憂鬱:
「怎麼,這是你的經驗談嗎?」
「有些意外是可以避免的,別讓他因為你的愛而變得憤世嫉俗。」白芙蓉側過臉,絕美的臉孔沉澱了所有表情。
「我和他之間萬萬比不上你和黑嘯天的驚心動魄!那個男人費了這麼大周章,顯然是要被你弄瘋了。」她不以為然地批評道。她什麼時候原諒楚朝歌好呢?
或者,她不該再找他。找他,連累的就不止一人,找他,會延誤找鼎的時間。
找他似乎是她最不該做的事。沙紅羅從自己的心思裡回過神,這才發現了白芙蓉的異常沉默。
「喂」沙紅羅推了她一下。
「我們和你們不一樣。」白芙蓉的回答只有一句。
「哪裡不一樣?不就是一男一女嗎?」沙紅羅漫不經心地反問道,忙著眨去一顆吹入眼裡的細砂。
白芙蓉沒有回答,心慌意亂的沙紅羅也無心再追問。
相見,何時?
第九章
她在哪?
楚朝歌擰著眉,對著沙紅羅的畫像發起楞來。
支肘顰眉的他,硬讓人看傻了眼修眉凝眸、丹唇皓齒,活脫脫就像個畫卷中的俊俏人兒;再加上一口悠長的氣,那惆悵的樣子,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
啊,西子捧心也不過如此……正打算出門看熱鬧的小僮,眼睛忍不住多看了爺一眼。
店內每天往來的女容又有哪一個足以匹配爺這樣的丰采?
楚朝歌撫過畫上那張幾可亂真的臉龐,又是一聲悵然歎息。
他拿著畫卷跑遍了大大小小的街道,為什麼就是找不著人?她或者有些任性,但從來不是那種會無理取鬧好幾天的人啊!
為什麼他許的願,那座鼎全都置之不理?或者鼎已經實現了他心願,只是她不願意見到他。
難道她是因為害怕連累他們一家嗎?
只要在這京城內活動的人,就一定會知道西北焚屍案已經捉到了兇手。原來隔壁的熊大哥才是事發當天見識到兇手面目的人,只不過那晚他喝了酒,還被兇手砍了一刀,外加受了極大風寒,足足躺了三天才有法子神智清醒地向官府稟告事情經過。
她,還要躲他多久?
看著她在白光中消失,對她的身份,他再也無法自欺。楚朝歌瞪著自己青筋畢露的手背,心頭的絞痛迫得他壓低了頭——不想讓人看到這樣私密的表情。
「爺,畫裡的姑娘——」小僮氣喘喘地衝到他身邊。
「很美,對不對?」他努力揚起一抹笑。
「美——很美,不過罵起人倒也挺凶的。」
「是啊!我好幾次被她氣得口吐白沫,更別提她的指甲有多麼尖銳了——」楚朝歌原是懷念的語氣忽地一頓,雙手乍然捉住小僮的肩:「你怎麼知道她罵人挺凶?」
「那姑娘正在街口和人吵架——哇!」這是小僮第一次見到優雅的爺,瞬間變身成一匹屁股著了火的千里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