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余宛宛
「你怎麼這麼輕浮，跟唐士堯一點都不一樣。」她板起臉孔，教訓似地說。
「誰規定兄弟姐妹一定得是一個模子出來的。你們家瑩瑩天真善良又可愛，你就跟她一點都不像。」唐辛諾嘻皮笑臉他說。
「瑩瑩才五歲，我們不像是很正常的。」她反正也不喜歡自己像瑩瑩，她希望自己的形象是成熟的。「可是你和唐士堯只差了一歲，他十六歲，你十六歲，結果你們兩個卻相差了十萬八千里。」她臉上的神情明白地寫著她覺得唐辛諾很幼稚。
「十七歲。十六歲。五歲或十一歲都一樣。」唐辛諾挺起已經夠高窕的身量，那雙黑亮的眼睛直盯住季燁。他將嘴唇抿成一直線，嚴肅他說道：
「人總是要有赤子之心嘛！」
言畢，他還不忘記裝可愛的比了個v字型。
一旁江振聲笑著打了他一拳。
「胡鬧。」季燁快步推著腳踏車，把這兩個人甩在身後。
「幄——季小姐，你沒事老愛提到我老哥——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幄！」唐辛諾故意拉長了語調，調皮地朝她突然僵硬的背影扮了個鬼臉。
難不成這丫頭真的喜歡大哥？唐辛諾突然回想到那天她在他家看著大哥的表情。嗯，很可疑幄——
「你，閉嘴，」季燁嘴硬地否認，腳步也愈走愈快。
唐辛諾挑起眉，朝她的背影擠眉弄眼。「不用害羞嘛，我大哥風度翩翩，一表人才，你絕對不是暗戀他的第一個女生。」
他說的愈多，季燁的步伐就愈跨愈大。
「季燁妹妹，你好歹回頭看一下我這個可憐的搬運工嘛！」唐辛諾再度朝她喊話。
他其實不大清楚為什麼自己這麼愛逗她，或許他只是希望她從高高的天上踩到地平線上吧。
才十一歲，旁人就把她捧得不可一世了！這樣下去，還得了嗎？
「東西還我，我自己拿。」季燁陡地回頭，把腳踏車推回他身上，伸手就要拿回她的提琴。
「我堅持要拿。」唐辛諾皮皮他說，堅持不放手。
季燁一咬牙，努力忍住罵人的衝動——這人根本是找罵挨。她瞪了他足足一分鐘，在確定他真的沒有放手的意思後，她伸手搶回了腳踏車，不客氣地命令道：
「你直接把我的琴送到我家，至於這輛腳踏車嘛——我會替你保管到唐家的。我不想在路上又看到你！」
言畢，兩條修長的美腿一躍跨上了腳踏車，車輪順時旋轉如風一般，季燁米色的身影飛快地拉開了與這兩個男生的距離……
「好帥！」江振聲稱讚了一聲。
「好倔！」唐辛諾看著她的背影，對於她這種驕傲雖然有些欣賞，卻也想好好教訓她一番「敬老尊賢」的道理。
「喂，基於朋友道義，我必須告訴你一個壞消息——你得罪她了。」江振聲說道。
「不會吧？她心胸會那麼窄小嗎？我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唐辛諾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這你就不懂了，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剛開始發育，女性自覺也正在萌芽之中。她們最忌諱別人將她們的心事公開說出來。」江振聲振振有詞他說，一副過來人的姿態。
「你怎麼那麼清楚？」唐辛諾興致盎然地湊到好友身邊問道。
「吾家有女初長成啊。每次你一來我家，我妹妹就躲在樓梯口偷看你，沒事又老愛在我面前問到你的事情，而且還不許我告訴你。」江振聲認真他說。
唐辛諾挑起眉，目光看著前方那個已成了一點的米白背影——季燁真的喜歡他老哥啊？！
第二章
季燁拿著大提琴，漫步在回家的路上——一分鐘前，她衝動地跳下了計程車，為的就是讓自己多呼吸一下現在的空氣。
時間過得真快。這條上坡的道路她竟也走了四年。從國小走到國中畢業，感覺上是段很漫長的時間，又彷彿只是一眨眼的工夫。
季燁揚起眉，對於自己今天的離別愁緒倒覺得好笑了起來，她從來就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何況現在是春花初開的四月，兩旁粉紅的杜鵑笑得如此燦爛，何來傷感呢？
也許是因為她在七月分就要離開台灣了吧？
雖然她在學琴的一開始就有了出國的體悟，要讓自己的琴藝更上一層，她需要更大的空間來學習與發揮；雖然家人早已習慣她與她的提琴四處出國比賽、演出——可是，還是會有些不捨吧？
捨不得她離開的會是媽媽吧？每一次出國比賽，媽媽總是要跟在一邊的；捨不得她離開的會是瑩瑩吧？她其實沒有多少時間去擔任一個稱職的姐姐，所以瑩瑩每次見到她時，總愛膩著她說話。
她呢？她捨不得的又是什麼呢？
十五歲的年紀，沒什麼情愛上的牽扯，有的也只是一些淡淡的暗戀。
她喜歡看唐士堯，喜歡他那種成熟穩重的樣子，喜歡他看人時認真的眼神。尤其是在唐辛諾的襯托之下，唐士堯的知性更讓她心動。
在唐士堯面前，她覺得自己是個女人；不過，她從沒開口跟誰說過這樣的心情。
她不做沒把握的事。
所以她痛恨唐辛諾那種若有似無的戲謔言語。他從不在眾人面前說些什麼，卻老愛在兩人獨處時，拿這件事情來消遣她。
慶幸的是——那傢伙在兩年前離家讀大學去了，兩個人一年是見不到幾次面的，真好！
也萬萬沒想到的是——在她以大提琴揚名之際，那個自大的唐辛諾也同時仗著他的長腿及一臉亦正亦邪的笑容，在這一、兩年間成為第一位從台灣紅遍亞洲的模特兒。
反正那個風流種子就是喜歡被女人包圍的感覺，就連他念的科系都跌破別人眼鏡——服裝設計科。
唐爺爺說全班除了他和那個江振聲之外，別無其他男人。
「不正經的傢伙。」季燁走過一家山坡邊的小書店，在一本日文的服裝雜誌上看到唐辛諾的照片——穿了件白色襯衫，正揚著一瓶啤酒對她笑著。
季燁對照片冷哼了一聲，順道停下腳步喘口氣。她抬頭看向一百公尺之外的家一看起來清清爽爽的，不像隔壁唐家的花木扶疏。唐爺爺喜歡種花種草，而瑩瑩則一天到晚膩在唐爺爺身邊挖土玩耍。
「就是那間！」兩個騎摩托車的女生呼嘯一聲衝過季燁身旁。
季燁不屑地抿了下嘴角，看著那兩個身著緊身亮片服飾的女人。光明社區的人一向以住戶的氣質自詡，哪來這樣的一群太妹之流？
前座騎車的女生穿了一身粉紅的篷篷裙，模樣還算清秀，只是那黝黑的皮膚，實在不適合可愛的粉紅。
而後座的女孩，穿了件綠色超短迷你裙，在陽光之下露出她兩條健壯的腿。
「不知道他在不在家？」粉紅少女在季家門口停下了摩托車。
「不是啦！應該是隔壁那一間啦！清仔妹不是說他住在樹木很多的那一家嗎？」綠色小象妹拿下安全帽，露出她上了濃妝卻依然蓋不住青春痘的額頭。
季燁冷眼旁觀著她們的言行，她一聲不吭地拿起大提琴，緩緩走到自已家門口——三個女人的目光於是交會了一下。
粉紅少女與綠色小象妹瞪著眼前這個比她們都高上半顆頭的女生——一身簡單的白麻紗洋裝及一張脂粉不施的姣好容顏。這樣的女人比夏天的太陽還讓人討厭十倍！更可惡的是，她只穿著平底涼鞋，就比她們踩了麵包鞋的身高還高幾公分。
不可原諒的女人！
被打量的季燁隱約猜到了她們來的目的，她皺了下鼻子，憎惡那股機車排放出來的焦臭味。她瞪了機車一眼，希望她們會自動將引擎熄火。
「看什麼看？」綠色小象妹不客氣地問道。
「你們的機車很吵。」季燁以她一貫對待外人的冷漠聲音說。
「哪有吵？我們吵到誰了？你說啊！」粉紅色女生踢下摩托車的支撐架。沒有熄火的打算——那只拔掉消音管的引擎聲仍然轟轟轟地在午後吵鬧著。
「你們吵到這邊的住家了，現在是午休時間。」季燁冰冷地望著她們。
「我看你說話很囂張喔，你以為你是誰？沒被我教訓過，都不知道天有多高喔？」綠色小象妹凶巴巴地舉起拳頭。
「是啊，我好害怕。」季燁漠不在乎瞄了她們一眼，殊不知她目中無人的態度已惹惱了那兩人。
季燁低頭想拿出口袋中的鑰匙，兩個女人就硬生生地擋住她的光線。
「沒讀過書，也該聽過一些俚語——好狗不擋路。這句話你們應該知道吧？」季燁不耐煩地抬頭譏諷。
「你找死！」綠色小象妹的大掌高高地舉起——季燁身子向後一退，右手快速甩上小象妹的臉皮，啪地一聲好不清脆。
她的雙手在長期按弦之下，力道甚是驚人。
綠色小象的臉頰在這一擊之下頓時泛上了五指印，圓圓的臉上寫滿了愕然——長髮女生不都全是文文弱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