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余宛宛
「身子都站不穩了,還任是任性。」李伯瞵變了臉色,硬是扯住她的手腕。
「大哥,別勉強她了,我帶她去休息吧。」李欹雲接住大哥的手,慧黠的眼向大哥做了個暗示。
「不用了,我帶她回房,待會送些飯食和三湯過來讓她補補氣。」沒有避諱弟、妹在場,李伯瞵抱起了那發冷的身子。
「柳姑娘住哪間廂房?我請人多送個暖爐過去。」李欹雲微笑地輕點著頭,笑卻在望見一旁李仲麾那堅定的眼神時,漸漸消失。「我先去打理一下。」她轉身想走。
「不必了打理了。她住我房間。」李伯瞵轉身離去。
「看來大哥終於找到了他在意的女子了。」李欹雲勉強地說著。「我去廚房交代一下。」
「為什麼找龍沐勳?」李仲麾高大的身子擋住她的前方,阻了去路。
「他是我的未婚夫婿,找他有何不妥嗎?我相信他絕對有足夠的處理能力。」
「他四處留情,你還替他說話」他一吼,搖晃著她的肩。「他不夠格得到你皇上昏了頭……」
李欹雲連忙伸手住了他的唇。「你想被砍頭嗎?啊」他灼熱的唇在她的掌心印上了痕跡。
捉住她的手,不許她縮回,他炯炯的眼注視著她盈滿無奈的眼。「別跟了他。」
「不跟他?也會是另一人。你是我的二哥啊這一輩子都是。放手讓我走吧。」
在他乍然鬆開的面容之中,她不敢再回頭,因為沒有勇氣凝看他眼中的灼熱、更怕心中的情感狂奔而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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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累嗎?」李伯瞵半側著身,摟著柳子容在床榻上。
怕他又要自己讓李欹雲把脈,只得抬起愈來愈沉重的眼皮,對他一笑。「用了餐後,好些了。」頭頂上瞬間一鬆,他已鬆開了她的髮髻。
「若非盤起成髻,別人還以為我將道觀內的小尼姑綁回家中了。」以指梳理著她淡淡芳香的發,捲起她稍過肩的髮梢把玩著,觀察著她。
她靠在他的肩胛上,感受他輕拂她背部的溫柔,伸手遮住了唇邊一個呵欠,感覺愈來愈容易疲累。「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口齒有些睡意的迷迷糊糊。
「明天再說吧,現在好好休息。」將她的身子移到被褥之間,憐惜地看她孩子氣地抱住他的手臂。
「不行……」她揉者臉頰在他的臂上,長長的睫毛已垂閉。「……我要去……十四那日要去東市。不能忘記……」
十四日去東市?為什麼如此堅持?他懷疑地盯著她慢慢沉入睡夢的臉龐。她有什麼秘密?莫非她欺騙他──她未婚夫實際上已在東市所以,她不願讓他碰她、不願有他的子嗣
妒火燒紅了心,他一拳捶向桌几,震落了几面上的人三茶,砰地碎落一地。
她只是喃喃地吐了句無意義的呢喃,抱住他的手臂沒有張開眼。
李欹雲放入三茶間的安眠藥草該是發作了。
盯著她無瑕的睡容,在猜測她複雜心思之際,卻仍是輕輕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怕驚醒了她。
「你可以進來了。」他對著門外說道。
李欹雲推開了門,提著一盒醫具輕輕地走了進來。「她睡熟了嗎?」
「一整碗三湯都喝完了,早該睡熟了。」李伯瞵的視線沒有離開過柳子容。
「她美麗得不似凡間人。」她坐到柳子容的身邊,卻看著李伯瞵。「我何時可以稱她為大嫂?」
「等她的心完全屬於我的那一天。」他苦澀地笑了笑。
「身子呢?已屬於你了嗎?」李欹雲直接地問道。「她不願讓我把脈,也許是因為有了身孕。」
李伯瞵瞪著李歌雲,萬萬沒想到單純的妹子會問這樣的問題,也沒想到她給他這樣一個答案。
身孕?他和子容的孩子。
「別笑了,我已經知道答案了。」李歌雲搖搖頭抿著唇笑,握起了柳子容的手臂。
在李欹雲把脈之際,他細細端詳著柳子容的眉、柳子容的眼……這張令他此生不倦的容顏、這個繫著他所有感情的女子啊她款款的柔情、無微不至的關心,早已鎖住了他今生的眷戀。
該是定下來了,他需要一份歸屬。
「大哥,你的手給我。」李欹雲震驚地扣住了李伯瞵的脈,把量著脈象。「怎麼會這樣?她這些日子都你在一起?食住皆然嗎?」
「沒錯,怎麼了?」他臉色凝重,因為李欹雲逐漸沉重的臉色。「她要不要緊?」
放開李伯瞵的手,李欹雲又握住了柳子容的脈,再度搖頭。「不可能啊,你的脈象完全正常。」
「她到底怎麼了?」李伯瞵不安地看著李欹雲鬱鬱不解的表情。「快說」
李欹雲放下了柳子容的手,注視著那絕美嬌額上的微微青白,一會才抬頭看向大哥焦灼的神態,緩緩開口道:「她中了半旬陰間散。」
「半旬陰間散」李伯瞵一愣,隨即怒吼出聲,見柳子容身子不安穩地翻動,才壓低了音量。「那是什麼鬼東西?」
陰毒的名稱,讓人發寒。
「是一種逐漸降低人的生命力、讓人在半旬之間體力衰竭至死的毒藥。可怕之處在於中毒之後,中毒之人不易察覺,只以為是單純的身子不適。十五日一到,則心脈盡破裂,九孔出血而亡;死前會經歷一段生不如死的掙扎。」李欹雲皺著眉與
他同看向那熟睡的人兒。「她與誰有深仇,那人要這樣謀害她?」
「有解藥嗎?」他單刀直入地問,偎在身旁入眠的她彷若即將消失一般的纖白。
「沒有解藥,我還敢如此鎮定嗎?」李欹雲安撫地拍拍李伯瞵的肩。「我再不才,起碼有位名師教導啊。」
「兩年前找到你時,知道你跟著玉面醫神學了好幾年的醫術,卻沒想到我有朝一日也會成為你醫術下的受惠者。」李伯瞵動了動嘴角。「你剛才說我沒事嗎?」輕撫過柳子容白得過分的頰,眼中醞釀危險風暴。
「你的脈象正常,而這正是最令人感到奇怪的一點。半旬陰間散,通常是被餵入飲食間,逐日滲入人體五臟六肺。若說二人一同共餐,怎麼可能你無事,而她已中毒數日?」
「她中毒了幾天?」逐日滲入,他在腦中思索著與柳子容接觸的人。
「約莫五日。」李欹雲翻開她的眼瞼檢視著。「距離毒性發作尚有十日。」
五日她那日在樹林間碰到什麼人嗎?「今日是……」
「初五。」李欹雲低頭在藥箱間拿出一瓶食指大小的翠綠瓶子,撥開瓶蓋。
「十日後就是十五。」他警覺地想起柳子容沉睡前所說的話,莫非她早自知中毒她十四日至東市又代表了什麼呢?
「把這先讓她含著,可以解部分的毒。她體質不甚強健,別人挨得住十五日,她可能只擋得住一、二日。」李欹雲把一九土泥色的杳丸交到李伯瞵手間。「我待會就開始調配解毒的劑藥。不過,可得提防她又被繼續下毒。」
接過藥丸,他深明的眼眉間透著沉思,臉部肌肉微微抽搐著。「先別讓她知道已被下毒,也別讓她知道我們已得知她中了毒。」
「你是說她……」李欹雲訝異地喊著。
「我希望不是。」他撫摸著柳子容的臉龐,長長地歎息。
第十章
「吃藥。」李伯瞵揮手要一名侍女把藥端到几上。
「待會再喝,好嗎?」她低著頭,沒有放下手間的繡針。
讓侍女退下,他先霸道地拿走她手間的針布,把碗遞到她的手中。「先喝掉。刺繡隨時會有時間。」
「沒有多少時間了。」她對著碗中清綠的藥湯輕聲呢喃著,聲音微弱不可聞。這是為他縫製的鞋面,今兒個已是最後一天了,她定要完成它」」算是一種留予他的回憶吧。
他瞇起眼眸,假裝沒聽見她的話。「趕快喝完。要不,身子再不見好轉,我可要嚴責李欹雲了。一天讓你喝三回的藥,臉色還這麼不好。」挑起她的下顎,不滿意她依然弱不禁風。
「別怪她啊,她很用心。」端著碗的手震動了下,撥出了一點藥湯。「是我自個……身子……不好,不容易養豐潤,真的別怪她。」
「今日已是十四,你待會上東市,可要高嫂陪?」他已要人嚴格監視高家夫婦,卻一無所獲;他們與她中毒一事似乎並無相關。
「不用了,昨個中午才拜訪過他們。」她啜著已習慣的青草味入口中,眼眶卻紅了」」再見了,高嫂、高叔。
「沒錯,但我見你似乎十分捨不得,彷如見最後一面。」
見她震驚地僵了下身子,他取回她手中已喝空的碗隨意一擺,將她拽入仙的胸口,注視著她蘊含了千言萬語的眸子。
「怎麼了?」
一直在等待她坦白以對。李欹雲夜夜持續為沉睡的柳子容診斷,卻總是發現她體內的毒性未減少,亦未增加。
正如他所設想的最壞情況」」他在她的衣衫中找到了答案」」毒藥就藏在她懷中的那一小油包中。柳子容仍持續地食入「半旬陰間散」,莫怪乎他們白天以補藥為名,進行一日三回的解毒之時,她體內的毒性卻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