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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文 / 元玥

    他突然激動地揪住他的前襟:「阿縞。」莫名地叫了一個名字。

    「大夫。」向天笑見他古怪,趕緊喚他,「你還好吧?!」

    聽到他的聲音,「半口氣」像是夢中驚醒一樣,丟下他,逕自跑開。

    「大夫。」向天笑站起來叫他,「你這藥還煎不煎哪?」

    「半口氣」不回頭,跑到自己房間內,砰地將門關上。

    向天笑不確定這藥是不是煎給韓琉服用的,只好跟上他,在門外等著。「我在外頭,您有什麼要吩咐的,喚一聲就是了。」

    「半口氣」沒有回答他,不過向天笑卻聽到裡面乒乒乓乓地摔了許多東西。

    這「半口氣」的行徑,十分怪異,向天笑沉了眉,不知讓韓琉留在此地,是否安全,他的目光一邊注意著藥罐,一邊往他門口看去。

    他記得剛剛他對著他叫了一聲「阿縞」。

    「阿縞……」向天笑喃念,揣測這應該是一個人的名字,自然這人和這位大夫必然有非比尋常的關係。

    他喃喃念著,不知為什麼,竟覺得有些熟悉,好像這名字,他也是知道的。

    向天笑皺眉,思付著何時何地聽過這個名字。

    門突然打開,「半口氣」陰側側地看著他,「說,為什麼那個姑娘會中了宮廷裡的『五陰毒』?你們和宮廷有什麼關係?」

    向天笑見他語氣不善,轉念想到他會知道宮廷裡的「五陰毒」,與宮中應該有所關係才是。依他的醫術而言,他以前說不定是宮中御醫,這樣精湛的醫術,卻沒有繼續留在宮中,恐是得罪宮中的人了。

    向天笑在他起疑之前,故意說道:「我和我那朋友得罪宮中的人,正被通緝之中;若你要抓我回去領賞,最好掂量你的本事,我是絕對不會束手就擒。」

    果然他的話一說完,「半口氣」的臉色就趨於和緩。「原來是這樣。」

    他勾動嘴唇,莫名其妙他說了一句:「是啊,你應該和她沒有關係,她這樣無情,和你一點都不一樣。」

    「什麼?」向天笑眉心一緊。

    「半口氣」拉回神志,說道:「這宮中沒有半個好人,你們不是從宮中出來的就好了。」

    向天笑虛扯了一抹笑,忖量著還是應該要假造一個身份,才能在這裡安然住下。

    「半口氣」眉目之中,露了點和善的樣子:「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

    向天笑信口隨制:「我叫夏元笑。」

    「半口氣」面露大喜:「你也姓夏,那好,那好,跟我同姓,我們姓夏的都重感情埃」他竟熱絡地拍了拍向天笑的肩膀。

    向天笑心虛地展顏。這世上姓夏的也不多,當真是鬼使神差,才讓他好運蒙到。這大夫的醫術,他心中十分佩服,可是他的性情確實怪異,情緒又極是不穩。向天笑不禁為韓琉感到擔心。

    「半口氣」親切地喚他:「夏小子。小子啊,小子……」喚他幾聲小子後,他的語氣突然轉為感慨。「你幾歲?」

    「二十三歲。」向天笑答。

    「二十三歲埃」「半口氣」喟歎一聲,「我若是有兒子的話,他的歲數就和你一樣。」

    他說得感慨酸澀,向天笑心中突然湧起對他的同情。他的人生一定是遇到了重大的打擊,才會變成眼前這樣。

    「半口氣」溺陷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向天笑也不打擾他,靜靜地陪著他。

    「半口氣」突然一抬頭,對他一笑:「那個小姑娘,真的只是你一般的朋友嗎?我看你對她十分的好。」昨夜他對韓琉的樣子,他都看到了,才會轉念想要幫助他與韓琉。

    「小子,我也年輕過的。」「半口氣」笑道,「就我瞧,她看你的目光,也不像是對一般朋友會有的神態。」

    他和韓琉那錯雜的感情和關係,他一時也說不清,不過這個「半口氣」一直小子、小子地叫他,倒也讓他覺得親切,於是他含糊帶過。「她是許了人的,我與她……」他與她啊!

    聽他說到這裡,「半口氣」神情又變得激動起來。「小子,沒想到你的遭遇和我是一樣!她和我本來也是一對有情人,後來她爹卻將她許給了一個有權勢的人,我們說好了,要一起私奔,她卻沒來,反而嫁給了那人。」

    他莫名他說了一串,不過那情形與向天笑和韓琉的情形卻是大不相同,向天笑雖然聽得出來「半口氣」誤會了,以為他與韓琉是私奔出來,卻不知如何與「半口氣」解釋才好。

    「半口氣」語帶憤恨他說:「她辜負了我啊,她辜負了我啊,還帶走我們的孩子。」激動處,他竟用力揪握住向天笑的肩膀,哭得老淚縱橫。

    看他哭得失態,向天笑井沒有被嚇到,只是心裡跟著難過。情之為物,傷人至深,這樣一個醫術精深的人,亦只能任著情感摧折心腸。

    「半口氣」哭了好一會兒,心情才稍能平復:「看你們兩個人都這樣有情,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們的。」

    「你能幫我們?」向天笑既喜又驚。

    「嗯。」「半日氣」點頭,「不過,我得跟你說,她這毒,我從來未曾替人解過。這只是她的一線生機,是否真的能救得了她,那其實也是未定之天。」

    「只要有任何機會,我決不放棄。」對於向天笑而言,這是乍見曙光,陰霾即便未能盡退,至少也透了希望。

    「半口氣」看著他道:「我不是問過你,你們是不是愛人或者是夫妻,那是因為我這方法,恐怕得是夫妻,才有辦法為之。」

    「什麼意思?」向天笑一顆心懸起。

    「她這個病除了服藥之外,還得有個有功力的人,以自身的內勁,為她化開藥氣,替她全身塗上藥……」向天笑急切地截斷他的話,「這我可以做到的。」

    「半口氣」看著他:「問題不在你,問題在於她,她得一絲不掛,將全身攤在你的面前才行。」

    他這樣一說,向天笑才想到這一層,他頓時愣祝就她對韓琉的瞭解,她是寧可死,也不會願意的。

    「半口氣」又道:「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等她臉上的肉芽也化成了肉瘤,那時就算是大羅神仙,也幫不上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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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出去!」韓琉知道了這方法之後,反應果然如向天笑所想的一樣激動。

    「我不出去。」向天笑頂住門口,不動如山。

    她第一次惱他生得這樣高大。「你不出去,我出去。」她掀了眉,跨步從他身邊穿過。

    他大子一橫,堵了她的路。

    「走開!」她使勁地捶打他。

    她的拳打得他難受,因為這拳打來沒有半分力氣。她的氣力。是在逐漸衰減中的埃打不動他,打不疼他。韓琉知道,就是她耗了所有的力氣,就是她氣喘不休,現在的她,也奈何不了他半分了。

    她雙拳滑落。「你非把我逼到這地步嗎?」她心緒激動,胸口像是被壓住一樣,話說得益發困難。

    她的情形越來越糟,以前吞嚥和說話已經有了困難,今早額上也冒出肉芽之後,她的眼前會這樣忽地一陣模糊。

    她知道這是離死不遠的徵兆,死便死吧。但是他如何能給了她一個惟一的希望,卻是要她在他面前退盡衣衫。

    「我是許了人家的……」她睜望著向天笑,「你可以要我死,卻不能讓我往後沒臉見他。」

    提到孫仲甫,向天笑心口一怒。他氣她,竟這樣看重孫仲甫,將他擺放在生死之前。「我也希望是他在你身邊啊,可是他該死的不在!不管他是死是活,他混賬地佔了那紙婚約,卻什麼事情也沒有做,只讓你死守著莫名其妙的名節。看看你自己,看看你自己。」

    向天笑把她拖到鏡子前面:「你知不知道,等到你臉上的肉芽,也變成肉瘤之後,你就會死了。」

    鏡子裡的她,臉已經變形,大多的腫塊擠壓著,除了那雙眼眸,還依稀看得出來以前的她,其他的都變得猙獰。

    向天笑心疼地低語:「我求你,求你不要管那狗屁婚約了。」

    韓琉定晴看著鏡中的人,感覺上,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照過鏡子了,鏡子裡的人醜陋而陌生。

    她一直想避開看到這樣的自己,她一直以為她對外表一點也不在乎,不是的,如果能的話,她真想留一個好看的自己讓他記得。

    不願意在他面前赤裸,不只是為了和孫仲甫的那紙婚約,也是為了最後一點點的尊嚴。她如何能把一個浮腫、變形,甚至是惡臭的身體,在他面前,全然暴露埃「就讓我死吧。」她輕吐著,甚至勾了一抹笑。

    吐出了那個死字之後,她竟然覺得身體變輕了。真好,她累了,不想再受任何煎熬了,什麼情愛,什麼期待,什麼苦楚都不必受了。

    「死、死、死。」她一時悠忽的表情,讓他又怕又怒。「你知不知道什麼是死?知不知道啊?」他鉗住她的肩膀震遙她的骨頭被他搖得作響,她烏湛的眸,深幽幽地飄遠。「死便是褪了這受罪的皮囊,離了這人世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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