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元玥
左少棠較閉上眼,卻在聽到連聲慘叫時驚醒。
「怎麼?」薛安酒意全退,霍地奔起,她的心不安地咚咚狂跳。
「你在這兒等我。」左少棠抽出洞蕭,縱身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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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從之帶領手下突然攻入「打虎寨」,寨內的漢子全然無力抵抗。不消多時,哀呼連聲,腥血四濺。
唐從之一步步地追逼向負傷的虎二上劍提起,正要刺了時,腳突然人人給抓住。
也受了重傷的虎二嬸攀抓住他。「爺……騙您的人是我……您放過他吧。」
「婆娘。」虎二喊了他一聲,提了胸中一口真氣,反過頭來求唐從之。「爺……這婆娘是倒霉叫俺搶來的……她這一生只做過這麼一件買賣……您放了她……」
唐從之踢開虎二嬸。「你們夫妻倒是情深義重、」
他的眼中閃過一線慈軟、一些遲疑,不過.在看到虎二嬸時,想起她之前。還不是扮成個和善的老婦誆地,悲心即泯。「哼,臨死還想戲弄唐某,像你們這樣的匪類,惡貫滿盈,死有餘辜。唐某今天要替天行道……」他握緊了劍,往下一刺——突然,一道白影掠過他眼前,格開他的劍。
左少棠沉聲。「尊駕,他們或有犯罪,但罪不致死,尊駕下手恁般歹狠。」
「劫掠國寶,本當死罪。」唐從之一劍朝左少棠橫來。「唐某這麼做,不過是行天道、正國法而且。」
左少棠側身,持蕭與他比鬥。將比引住旁處,「何謂國寶?國之寶,唯民而且。這些人無立身之處,無謀生之長,以至於淪為盜匪,雖曾為惡,也該懲處,但不及死罪啊。」
唐從之冷哼一聲、「好俊的身手,好刁的口舌。」再現絕技,逼迫左少案。
左少棠不得已只好與他再戰。薛安的身影從他眼前晃過。他心中暗自叫苦。
遍地猩紅,嚇壞了薛安,她兩手從後抓起∼個敵人,狠狠地往牆壁摔去。
「砰」地一聲,唐從之的人馬,誰都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會有這樣的力氣、這樣的能耐。
「俺奶娘呢?」薛安衝著他們慌叫,遍地都是血,她見不到奶娘啊。
「小安……」奶娘虛弱地喊她。
薛安衝到她和虎二身邊,一見到他倆,淚就含在眼裡。「奶娘、虎二叔你們倆撐一下,俺背你們出去。」
虎二拉住她的手。「老大……俺真的老了……以前從來不手軟……現在……咳咳……」他真的老了,眼前一片暈黑。他啥也看不到,只有人參的香氣淡淡地飄過他的鼻子,他忽地一笑。「婆娘啊……俺以前對你好像……好像不大好……從沒弄過人參給你吃……」
「死鬼……你才知道……」虎二嬸尋著他的手抓著,嘴角淌出∼絲血。「你欠我可多了……下輩子……換你做我老婆還找……」
「好啊……」虎二一笑,握著虎二嬸的手癱了下來……虎二嬸手抖了下,也笑了,她眼神悠恍地飄向遠方。「小安……」
「奶娘。」薛安忍著淚,擠出笑。「俺帶你和虎二叔出去……」
「嫁給左爺……像個尋常姑娘一樣……安安分分地過日子……」這是虎二嬸最後對她的叮嚀。
「奶娘!」薛安狂嘯悲吟,眼淚奪眶脫出。
左少棠心頭一蕩,一個分神,貼身玉蕭讓唐從之擊落。
薛安的眼眶是紅的,這筆債她一定要討。她橫掃身邊的人影,驀地看到躡足要逃的石大怪,眼中的火焰再起,帶人摸上山的,一定是他。
抓起身邊的刀子,她像頭猛虎一樣,撲躍出去。「石大怪!」一聲狂喊,刀子猛然刺下。
「不要。」左少棠斜飛出去,奪走她的刀子。
薛安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時,就見一團血噴出,原來是左少棠反手搶刀刺往石大怪身上。
拔出那一刀,左少棠面容悲沉。「不要殺人。」
他想阻止,可是遲了。血已成債,罪已是孽,非要有人下地獄不可。若閻王要扣人,那罪他替她受了;若亡魂要索債,那命他替她償了,可是他絕不讓她手上沾半點血。
忽然,他一笑,神情悠忽而寬柔。「仇,我替你報,莫要再恨了。」
「不夠,俺還要他們償命。」她怎能不恨?
「賊婆娘,領死!」見到薛安,唐從之目光一凜,持劍痛下殺著。
「尊駕。」左少棠一劍擋開,猿臂一攬,將薛安納在懷中。「何必苦苦相逼?」
唐從之吐了四個字。「除惡務盡。」
左少棠帶著薛安閃身。「何者為惡?尊駕屢下殺手,心不存善,懷不抱德,與惡者何異?」若他一人應敵,也還輕鬆,可顧及薛安,他身手難以施展。幾回下來,左少棠漸趨下風。
其它人見狀,也使出招式,加入圍攻之中,盼早將他二人擒拿。
「師父。」薛安急道。「別同他囉嗦,你快放了俺,讓俺宰了他們。」
「別衝動。」左少棠情知要保全薛安的話,只守不攻,不是辦法。可他是個仁厚之人,若要他再下殺著,實非容易。
薛安見他處處閃讓,著實惱了,硬要從他懷裡掙出。
∼劍砍下,左少棠無暇顧及,叫薛安得空脫出。她扣住一人的手,搶下他的劍,往他胸口劈去。
「不要——」左少棠及時攔住她,卻因背部露出空門,而吃了一劍。
「師父。」薛安一喊。她不信,再奪旁人的劍,左少棠再阻她出手,幾回下來,左少棠難以分身,竟又中一劍。
「師父!」薛安丟下手中劍,放聲嚷叫,憤而跺腳。「為什麼?為什麼?」她放聲狂嘶,真氣自丹田衝出,吼聲震天,如山虎悲嘯,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響,回音趨弱,可其中的酸楚,卻讓人心頭悶悶發脹。
左少棠歎一聲,她心中的苦,鳴動他的胸口,痛啊,為她。
「讓他們走……」突然,一把劍橫向唐從之。
「虎大叔。」薛安眼睛一亮。沾滿血跡的虎大,原來還沒死,他乘機鼓足最後一口氣,架住唐從之。
「老大、左爺。」虎大眼裡含悲,望了兩人一眼。「啊!」突然,他的眼暴凸,嘴角吐血。事情的發展只在瞬間,唐從之反手一劍,從脅下刺去。虎大嘴角冷抽,用盡最後的力量扣住唐從之。
「虎大叔。」薛安眼淚奔流。
左少棠目光一冽,俊容倏地凝寒。「尊駕恁狠,休怪無情。」他的動作突然轉為狠戾,拋下手中劍,掠身竄到唐從之旁邊。眸似蛇蠍,手如鷹爪,以免起鵠落之勢,伸手一探,硬生生刺向唐從之雙目。
「啊!」唐從之雙目出血,痛苦倒地。
那一聲哀嚎,叫左少棠身軀一顫。
「師父……」薛安囁嚅地喊著他,她從沒見過左少棠這樣。
左少棠回身,他身染鮮血,玉面如寒冰,彷彿似來自幽冥。他一望、眾人血色盡失。
他淡悠悠地開口。「若你們不想與他一樣,就忘了今天的事吧。」他伸出沾血的手,輕抵著唇。
眾人緊盯著他。不自覺地打了冷顫,他們想移目,可移不開啊!
「答應我,這輩子都不說出這件事情。」左少棠手指腥污,他下的是命令。
「是。」眾人點頭。點得很用力,怕他沒看見。
左少棠斂目,腥甜的血味嗆上,躲不掉了。
他開眼、端凝眉目。「埋了他們吧。」
「是」眾人答應。他們說不出那樣的詭異,就見他眼眸∼閉一睜,神情由邪祟變為神佛,又轉回那無盡悲心的男子。
左少棠望著薛安,伸出手來。「我們走吧。」
薛安沉沉地盼著他。「嗯。」走到他身邊。握著他帶血的手,她心中一陣難受。她明白,他是為寨子下地獄的。
第六章
薛安帶著左少棠到一處石洞休息。「痛嗎?」她蹲在他身邊,為他處理傷口。
左少棠搖頭,只反問:「你呢?痛嗎?」
「俺想哭。」薛安眼淚咚地滾出。
左少棠側過身,一把攬住她,輕輕拍著她。「大聲哭哪,那才像你。」
薛安埋在他的頸窩。「師父,俺啥都沒了,只剩下你了。」
「糟了。」左少棠低呼一聲。「我也是啥都沒了,只剩下你了。」
薛安破涕一笑,緊抱著他。這世上只剩她與他相依為命。
「痛……」左少棠從胸腔壓出沉沉地哀嚎。
「對不起。」薛安趕緊鬆手。
「沒關係。」左少棠歎一口氣。「我說過,做師父的,都比較吃虧,永遠得展現君子風度。」
「俺又不是故意的。」薛安哀怨地瞅了他一眼。
左少棠輕曬,眸光深處,是他沒有明說的溫柔。
薛安見了,心頭又是一酸,她知道他是想逗她開心,其實他心頭哪裡比她輕鬆,薛安眼眶又紅。「師父,俺拖累你做了小人,你會怪俺嗎?」
左少棠拍拍她的頭。「那是我自己出手的,又不是你教唆的,哪來什麼拖累?」
薛安拭去眼淚,擠出一絲笑。「謝謝。」他連一點負擔,都不願加在她身上,教她感動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