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元玥
「好美喔!」綠袖吞了口口水,一臉難以置信。
沈寒天盯著她笑。「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牽起她的手,選了塊靠瀑布的大石頭,並肩坐下。
綠袖偏著頭,靠著沈寒天寬厚的肩膀,深深吸著每一口甘甜的氣息。「寒天,我好幸福喔!」懶懶地賴在他的身邊。
迎面吹來的風,帶著股乾淨醇厚的甜味,清冽的水氣貼著風,沁人每一個毛孔,綠袖不自覺地閉上眼簾、勻勻地呼吸著。
沈寒天輕拍著她的頭。「師姊別睡這兒,會滑下去的。」
綠袖睡眼惺忪地瞅了他一眼。「那睡哪兒好?」寒天的肩膀,很好睡呢。
「哪!」沈寒天的嘴角,有抹寵溺的笑。「腿借你枕著。」
話還沒說完,綠袖就順勢滑了下來。「寒天最好了!」她笑起來幸福而暈亮。
「我看這輩子,除了我這個師弟之外,沒有男人會對你好了。」
綠袖咕噥著:「誰說的!」
「本來就是,二十幾歲的老女人,還沒個成親的對象。」
綠袖坐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我真要成親,還怕沒有對象?!」眼前這個還是她不要的呢!「我只消對人說,我不成親的話,你這個為人師弟的『玉面神劍』也不敢結婚。自然會有一堆愛慕你的女子,替我找來成群的丈夫,讓我嫁都嫁不完呢!」
沈寒天搖頭。「這是什麼……」話未說完,俊臉沉凝,暴喝。「誰?」頎長的身形,斜飛出去,寒光一閃,寶劍出鞘。
綠袖見狀,施展輕功,化成一道綠影,緊隨在旁。
「誰?」冷然的劍鋒,抵著伏在溪畔中的背影;而那人並未閃躲,只困難地挪著身子,喉問隱約迸出呻吟。
綠袖低身。翻過那人的身體。「寒天,這個人受傷了!」
沈寒天收起劍來,蹲下身來,想檢視那人的傷口。
翻過來的是張慘無血色的俊臉,那人一件墨綠色的衣袍,染上斑斑血跡。
「救我……」他突然動了一下身體,緊緊地揪住綠袖的手。
瞧著那男人的舉動,教沈寒天的眉頭皺了一下。
綠袖被突來的舉動嚇到,驚呼出聲。「啊!」那人眼睛一閉,整個人頹然地倒在她的懷裡。
綠袖臉上忽地飛上一抹紅。「公子!」她從沒和陌生男子如此接近啊!
瞟到綠袖的羞意,沈寒天眉頭皺得更緊。「不過是個貪生的廢物。」橫手一抱,將那人從綠袖懷里拉了出來。
「寒天,別這麼粗魯,這位公子受傷不輕。」綠袖的聲音充滿關懷之意。
「他死了也與我無關。」沈寒天把那人扛上肩頭。大步跨走。「我懶得關心這種貪生怕死的膿包。」
綠袖鎖著眉。「人好端端的,自然是貪生,哪有尋死的道理?怎麼就把人說成膿包!」聲音裡頭,也有著幾分的不悅。
「這人重傷如此,還未放棄求生,我見他是條漢子,不是個膿包。」綠袖不自主地便為那人說起好話。
「漢子?哼!」沈寒天忽然停下腳步。「他是漢子,我是壞人,你自己救他去。」順手便把那人丟下。
「沈寒天!」綠袖大叫。「你……你莫名其妙!」
她掃了沈寒天一眼,背起那個人,連哼也沒哼一聲,一步步地走向洞口;沈寒天一句話也沒說,跟著她走到了洞口。
這洞口狹小,背著一個人根本無法通過。
綠袖擦著汗,看著沈寒天還杵在那兒,心頭更火,她收了視線,牙一咬,乾脆把受傷的人馱在身上,一步步用爬的,爬了兩步,便聽到沈寒天的叫聲。「師姊!」洞裡迴盪的聲音,儘是關懷和不捨。
綠袖停了一下,沒做響應,繼續往前爬,她下定決心,沈寒天若不為他莫名其妙的行為道歉,她絕不同他說話。
「師姊!」沈寒天焦急地叫著她。
綠袖牙咬得緊,皮膚一陣刺痛,這樣爬著,只怕手腳都要磨破。眉頭的汗,像是有意作對似的,趁著她沒手可用時,淌進眼裡來,她眨了眨眼,忍住有些眼酸的感覺,繼續向前爬。身上的酸痛,還挺得住,可胸口悶痛窒息的感覺,幾乎要讓她暈了過去。眼前濛濛亮的光,讓她想起了娘,娘死前的那一幕。
她吸著氣,告訴自己,無論如何要捱過去。一手撐起身,一手抱好背後的人,腳下用力一站,這才爬了起來,可是壓在背後的力量,讓她失了準頭,一個踉蹌,便滑了下來。
「啊!」落地前一刻,軟跌在沈寒天的懷中。
綠袖站起身,重新調整她和受傷人的姿勢,讓那個人的兩手安放在自己的肩上。「師姊,別這樣。」沈寒天叫住她。
背好了那個人,綠袖邁開腳步。
「師姊——」沈寒天緊張地叫住她。「我錯了」她終於等到那一句,牙一鬆,腳一軟,整個人跌坐下來。
「你看你!」沈寒天趕緊撐住她,讓她和受傷的那個人安靠在樹下。
他從懷中掏出金創藥,拉起綠袖的袖子,輕柔地在剛磨破的地方擦著藥。
「啊!」灼痛的感覺,還是讓綠袖叫出聲來,眉眼鼻全擠在一起。
「呼——」沈寒天小心翼翼地在傷口上吹氣,「不痛、不痛……」心疼哪!
他胸口被揪得緊。「師姊你怎麼拿自己的身子,和我賭氣!」
「我不是和你賭氣,我是在等你自己認錯。」綠袖眼巴巴地望著沈寒天。
「你知道你錯在哪?」
沈寒天的手停了下來。「我不知道……」不知道剛才怎麼會怒意橫生,說不出來真正的理由啊……綠袖皺起眉頭。「你不知道?!」
「不是、不是——」沈寒天慌道。「我是說,我不應該……我不應該丟下那個人不顧的。我是個大夫,不能對病人撤手不顧的。」
綠袖漾著笑。「你知道就好了!」她的眼瞳忽然一黯,聲音低低沙沙的。
「你是大夫,是一些人活下去的希望。活下去對很多人來說,都不容易的。」娘和爹死的時候,她就在身邊哪!
沈寒天抬頭看著她,眉頭皺得緊。「師姊,別用那種口氣說話,怪嚇人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不祥的感覺。
「以後你高興我做什麼事,我就做什麼事,要我救誰,我便救誰。什麼事情,我都依你,別再冒出那種讓人心底發毛的口氣。」「絕命谷」的風,滲出陰冷的氣息!
「傻寒天……」綠袖笑著,挽上他的肩膀,額頭輕輕地點著他的額頭。「盡說些孩子氣的話。」
綠袖的氣息,溫熱而芬芳,暖上沈寒天的心頭,他的臉閃過一抹微不可見的紅色,一瞬間,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走了!先想個法子救人吧!」綠袖巧笑盈盈。
第二章
他們兩個人花了一番工夫,才找到一間荒棄的屋子,整頓之後,用以安置那受傷的人。在兩人的照顧下,那人傷勢漸有起色,只是仍昏迷不醒。
這天,沈寒天到附近的鎮上添購些藥物。綠袖一個人,將熬好的湯藥,端進房內。
才進得裡頭,便聽到咳嗽聲——「公子,您醒了?!」綠袖將碗放在桌上,快步走到床邊。
那人困難地開白:「這是……是姑娘救了在下?」
綠袖坐了下來。「我和師弟經過『絕命谷』,剛巧救了公子。」打量著他。
眼前這個人,大約二十六、八歲,濃眉大眼,神色俊朗,雖然臉色還有幾分蒼白,眉字之間卻隱然有股昂揚宏拓的氣度。
那人挺直身子道:「在下戰雲飛,敢問恩人如何稱呼?」
「戰雲飛?」綠袖偏著頭。「好似聽過這名字呢!」
懶得多想,她淺淺笑著:「小女子綠袖,師弟是沈寒天。」
「綠袖、沈寒天……」戰雲飛反覆念著兩人的名字,眼睛忽然一亮。「這麼說戰某是遇到『紅花綠葉』了?!」
綠袖笑笑。「我和師弟出道江湖不過半年,也沒做過幾件事情,戰公子居然也知道這無聊的稱呼。」信步走回桌子旁。
沈寒天平素好穿一襲赭紅色背子,而綠袖則喜著綠色衣物,加之兩人形影不離,便有好事者,稱呼兩人「紅花綠葉」。只是由於「玉面神劍」的名頭更加響亮,因此鮮少有人知道,還有這麼個稱號。
戰雲飛解釋:「沈少俠受邀武林大會,他的事情戰某略知一二。看來戰某真是好運,沈少俠是小神醫,而綠姑娘的雙親是二十餘年前,名滿江湖的神醫。遇上兩位,戰某這回是死裡逃生了。」
綠袖攪弄著藥,吹散些熱氣。「公子要真死了,怕是很多人也不好過活了。」
戰雲飛聲音略沉。「聽姑娘之言,對戰某的來歷,倒也知道幾分。」
綠袖回眸綻出笑顏。「戰公子莫怪!綠袖初出江湖,閱歷淺薄,怎麼會知道公子的來歷。只是我見你武藝高強,氣度非凡,對江湖掌故又知之甚詳,不像是獨行的劍客,倒像是一方的霸主。」含笑的眼角,對上戰雲飛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