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元玥
凌瑤茜趕緊自己跳下來。「等等我哪。」她下來得過猛,雙腳顛了下。沒察覺什麼異狀,她逕自起身,揮退了僕人,甜滋滋地笑著。「表嫂,你要做什麼,我帶你去,不是更好。」
還沒等玄冰雁說話,她便熱絡地拉著玄冰雁走,玄冰雁尚無隨她動身的念頭,兩相拉扯,她沒煞好步,啪地一聲,腳踝扭到。「啊!好疼喔……」
獨孤影看了一眼玄冰雁。玄冰雁拈勾一抹笑。「你幫她看看吧。」
獨孤影在她旁邊蹲下。「請脫鞋襪。」他的聲音平板,沒有一絲感情,眼底也像是只有她的腳踝,沒有她的人。
凌瑤茜微噘嘴,還是把鞋襪褪下。獨孤影握住她的腳踝,她原以為他這麼大的個子,人又無情,下手一定粗魯。沒想到,他真碰她的時候,動作竟十分輕柔。玉顏微微透紅。
獨孤影下了結論。「沒傷到骨頭,不過要先冷水或冰塊裹布敷著,不可推拿,情況會更嚴重。」
玄冰雁見狀說道:「你幫他處理,我自己去拜望相國。」
「不行,我得陪你。」獨孤影沒有絲毫猶豫,霍然丟下凌瑤茜站起。
「表嫂——」凌瑤茜倔強地站起來。「我才沒這麼嚴重呢,誰要這大塊頭陪著。」她瞪了獨孤影一眼,勉強地蹬跳前行。
玄冰雁沒有錯漏凌瑤茜姑娘家的表情,她忽地一笑。
凌瑤茜太過逞能,強行硬走,眉頭又皺了起來,不自覺地抽氣。
玄冰雁攀到地旁邊。「你這傷口沒處理,只會更嚴重,就算腳沒破,也要叫你白痛上好一陣子,還是讓他來處理吧。」
凌瑤茜嘟嘴,卻沒說不要。
玄冰雁轉頭對著獨孤影。「這是相國府,我不會出事的,你就放心地陪她吧。」
「嗯。」獨孤影領命,朝凌瑤茜說道:「公主,容屬下冒犯了。」
凌瑤茜沒會意過來,便讓獨孤影一把抱起。
「喂!」凌瑤茜面泛嬌紅,嚷了起來。「誰答應讓你抱著了?」
獨孤影一板一眼地說:「公主,很抱歉,你沒得選擇。你太矮了,沒有辦法攀勾著我。」
「你……」凌瑤茜氣結,小臉脹紅。
玄冰雁逸笑。「好好照顧公主。」說完,催著獨孤影離去,自己則往相國府的廳堂走去。
凌飛早在大廳中等她,見她來了,旋及叩首請安。「微臣叩見王后娘娘。」
玄冰雁拉起他。「怎敢擔相國大禮。」
凌飛請她坐下,請自為她奉上一杯茶。「聽小女說,舍弟的事情,多虧王后寬宥,他才得以死裡逃生。若非您高抬貴手,這件事情王上不會以小人構陷、查無實證為由,放舍弟回府。您對舍弟是再造之恩,微臣本當親自拜謝才是,又怕此時拜訪,徒惹人口舌,又招話柄——這才遲遲未入宮,還請王后見諒。」
玄冰雁收斂起算計的眼眸,微放一抹笑。「相國切莫這麼說,玄冰雁擔待不起。從我入宮以來,為朝內上下添了不少麻煩,都是相國在處理,這一點,我都還沒親自道謝呢。」
她雙手舉起茶杯,以茶代酒,敬凌飛一杯。
「王后言重,王后言重。」凌飛趕緊舉杯回敬,低頭啜了口茶,暗暗斟酌玄冰雁話裡的意思。照理說,他對她的敵意,應該不像凌寬一樣明顯才是,她這麼說,用意為何呢?
玄冰雁一笑。「相國,我做了什麼事情,別人又是如何看待我,我自己是最清楚的。」
「咳!咳!」凌飛險些嗆到,脹紅的老臉擠出笑。「王后說笑了,說笑了。」
「怎麼會是說笑?」玄冰雁勾動唇角。「若不是我知道太中大夫這次派人刺殺,乃是出於公忠體國之心,又怎會為他求情。」她話鋒一轉。「不過,相國大人,恕我不客氣地問一句——太中大夫可曾得罪過王上?」
凌飛戒慎恐懼地回答。「王后,您多慮了。」
「是這樣的啊。」玄冰雁沉吟,皺起眉頭,直瞅著凌飛,低歎一聲。「唉,老相國,若是這樣,玄冰雁可不得不替您和大中大夫捏把冷汗了。」
凌飛嚥下口水。「王后何出此言?」
「您想。」玄冰雁放慢速度,揪緊凌飛的心。「處死太中大夫,是何等天大地大的事情。雖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可是王上若睜一眼,閉一眼,難道不能放過太中大夫嗎?若說王上這次是借題發揮,挾怨報復,雖是讓人心寒,還猶在人之常情中,可是……」她忽地停嘴。
凌飛不好叫她繼續說,不過,眼神卻是巴巴地問著她。
玄冰雁的話,每一句都敲在他心頭。這些話,他之前不是沒想過,可是由玄冰雁說出,那震撼又是不同。
玄冰雁知道魚兒已經上勾了,匿藏起笑容,轉落唉歎。「我玄冰雁是何人也,不過異國妖女罷了。論親疏,比功勞,我哪裡能和兩位相提並論。今日,王上貪戀美色,將我強行擄來,又為了我戮殺功臣。冰雁不安,這是禍國君主,亡國之兆哪!今日他這樣對待太中大夫,明日他將如何對待您呢?」
凌飛驚然心驚,為她的話而驚,也為這話出自她口而驚。
玄冰雁回望著他。「老相國必定在想,我為何要說這番話;若說我是同情兩位,特來警告,您老信嗎?」
凌飛默不回話,事實上叫他如何回話呢?
玄冰雁當然不會跟他直說,她就是為了報仇而來,為了挑撥離間而來,只道:「我為何而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所說的到底是不是對的。老相國,後宮風浪,一朝興衰,您是見多的人,該明白這事理的。」
上次,她聽說凌飛為了富貴,逼其妹凌涵毀婚,她就知道他是個現實的人,他不可能不曾思量過自己的處境。今天,她說這番話,算不上是興風作浪,但確實是推波助瀾,足以讓他心懷二志。
玄冰雁一笑,起身施禮。「玄冰雁言盡於此。老相國對我的話,可以當作危言聳聽,可以當作馬耳東風,甚至您可以去和王上說,說我圖謀不軌,誹謗王上。只是我怕王上,連這番話都不想理會。唉,說到這兒,我又替您感到悲哀了。」
也不等凌飛做好反應,她自己就轉身離開。
她知道成功了,該有快意的。但是……或許她真是煞星吧,竟然能用赤炎郎對她的愛,去顛覆他的王位。
玄冰雁沉沉、沉沉地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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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御書房。
凌瑤茜微帶幾分吃力地步入裡面。「表哥。」由於赤炎郎不好人打擾,所以御書房外雖有人護守,裡面卻只有他一人。
赤炎郎放下筆,看著她。「聽說你的腳扭傷了,怎麼不多休養兩天。」
「沒事了嘛。」凌瑤茜甜甜一笑,自己找了張椅子就坐了下來。「你看,這不是好好的了。」兩隻腳蕩晃起來。
赤炎郎微曬。「找表哥有什麼事嗎?」
凌瑤茜虛笑。「也沒什麼事,就是來看看表哥,謝謝表嫂,省得你們掛心嘍。」
赤炎郎拿起筆。「你表嫂可能在御花園那裡,你自己去找她吧。」
「表哥啊。」凌瑤茜叫了他一聲,咬了咬唇,最後只扯了抹笑。「你真是好寵表嫂哪!」
「你嫉妒了?」赤炎郎覷了她一眼,視線又移回桌案上的奏章。
「才不是呢。」凌瑤茜嘟嘴。
「那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別和表哥兜圈。」赤炎郎下筆,繼續批閱。
凌瑤茜一雙美目鎖著赤炎郎。她表哥果然是個聰明人,她什麼心思,都叫他看透了。只是這樣的人,在情愛上還是太過癡狂了。要是他最後落得一場空,不是太可憐了嘛。
「表哥,有些話,我想提醒你,你可別怪我太多嘴了。」凌瑤茜走向赤炎郎身邊。
「嗯。」赤炎郎應了一聲,也是沒抬頭看她。
「表哥。」凌瑤茜握住他的筆桿。「你每天忙於公事,放著表嫂獨守空閨,不好吧。」
「然後呢?」赤炎郎看著她,知道她還是有話沒說完。
凌瑤酋扁嘴,還是吐出心裡的話。「表嫂身邊,出出入入,都是一個男人陪著,這樣總是不大好。」
赤炎郎一笑。「你表嫂就喜歡他陪啊。」
「哎呀!」凌瑤茜急得跺腳,把話說白了。「你不怕她愛上別人?」
那天她可是親眼看著玄冰雁和獨孤影抱在一起,那個獨孤影人是呆了點,不過的確是個會讓人動心的男子,所以她才要提醒她表哥的嘛。她表哥這麼聰明的人,怎麼就沒察覺。
赤炎郎澀然勾唇。「你表嫂愛的,本來就是別人。」
「……」凌瑤茜吶吶地說不出話,心疼地看著她表哥。
她表哥向來是多麼意氣風發,多麼自尊驕傲的人,而今,竟說了這樣的話。
「別替表哥擔心。」赤炎郎起身,拍拍她的肩頭,露出他一貫的笑容。「你表嫂終會愛上你表哥的。」
他始終相信這樣,他始終願意相信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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