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元玥
他失笑,顯然聽出她話語的意思。「這樣說救命恩人,好像太失禮了吧。從你起來到現在,我可沒聽到一聲謝謝。」救了她。玄冰雁襯著他。「謝謝。」
那一聲謝沒半點感激,只像是非說不可,說完之後,便再無瓜葛。
赤炎郎搖頭。「好令人沮喪的一聲謝。」
「你可以不收。」玄冰雁下床,打算離去。
「你需要什麼嗎?」赤炎郎橫在她面前。「我替你叫人來辦。來人——」沒等玄冰雁回答,他逕自招人進來。
兩男、兩女立刻自外面進人。
「這些人是做什麼的?」玄冰雁眉頭輕擰。
赤炎郎微笑。「他們是來保護你和照顧你的。」
玄冰雁與他對望。「我不需要人保護,也不需要人照顧,我只想要離開。」
「離開後你要去哪裡?」赤炎郎雖還帶著笑容,不過偉岸的身子,仍然橫擋著她,並沒有任何想讓開的意思。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玄冰雁沒有多做解釋。
赤炎郎的身形,逼得她神情更緊。她只想快些離開這裡,不想和他有太多的糾葛。
赤炎郎掛上笑容。「你的命是我救的,沒有什麼事情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如果想離開,至少也得等你身子復原之後再說。在這之前,我不會讓你走的。」
雖然他是輕描淡寫地說過,但是玄冰雁很清楚,他不是說笑的。那些人說是來保護她,根本上是來監視她的。
「瘋子,你想囚禁我?」玄冰雁臉色一寒,硬是要從他身邊闖過。
赤炎郎揮手抓住她的手腕,勾出抹笑。「我救的也不算是正常人吧。」
玄冰雁刷地抽出手。「不要碰我。」冷冷地回床上坐著。
她知道她面對的是個蠻橫無理立意志堅強的男子,她不會和他硬碰硬,但也不會曲從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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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玄冰雁住的房間起了場大火。就在眾人驚叫,火舌燎竄,煙霧瀰漫中,玄冰雁趁亂逃逸。眾人一面撲火,一面尋找她的下落。赤炎郎匆匆趕到馬廄,發現少了匹馬後,憤怒地率人策馬追去。
待他遠去,玄冰雁才自馬廄旁轉出。她拍拍胸口,吐了口氣。這招「調虎離山」雖然成功,不過,她也錯算一步。馬廄裡,已經空無馬匹。顧不得許多,雖是天黑,她也憑著月色,瞎蒙一條路出去。
她是定了志的,不管是誰,都不能阻止她去見紫雲君。
就憑著堅決的心意,玄冰雁走走停停折騰了幾日,還是換了套衣裳,弄了匹馬,到了「紫霄國」的宮廷。
侍衛見了她,嚇了一跳。
前幾天「玄冥國」的侍衛和僕婢就已經從邊界趕來。那時,他們見不到玄冰雁,都推測她已身亡。為了避免責罰,他們也不敢貿然回國,只好繼續在「紫霄國」等待。不過,所有的人俱推斷她是凶多吉少,不料竟會見到她來。
侍衛不敢耽擱,連忙為她通報,領了她到後花園去見紫雲君。
萬紫千紅的錦繡花團中,轉出張溫雅清俊的面容。紫雲君勻出抹溫暖的笑歡迎她。「你來了。」他輕聲說道,好像算準她遲早會來。
玄冰雁並不為他沒有狂喜的表情而動怒,只是凝盼著他。「你知道我一定會來的。」看到他,她就安心了。
十歲那年,她第一次與他相會,就是在盛放的花海中。那樣的繽紛與清甜,她到現在都還不能忘懷。可是真的讓她找到心安的,是他溫煦的笑容。從來沒人這樣對她笑過。
以後每年,她都會來見他一次。為了赴一場花宴,為了掬一抹笑容。他的笑,是融化霜雪的第一道春光哪。雁字歸時,貪的是南方的和暖,為他,她每年展翅奔赴南方,直到十七歲那年。那年,兩國開始議論婚事。那年,每次她想來見他,都會被一場怪雨阻擋。
五年了!而今,她終於再見到他了。她的心能安了。
紫雲君含笑,朝她走來。「風告訴我,你一定會來的。」他的笑,綻成春天。
他知道她一定會來的,不過,真見到她,他也才能放心啊。
侍衛見兩人正在交談,悄悄地退了出去。
「這麼久不見,你還是滿口瘋言。」玄冰雁睇著他,眼眸有難得見到的笑意。
「真不知道紫霄國的人,怎麼敢讓你做國君?」
紫雲君走到她面前。「朝內大事,都有大臣們負責,我極樂意做個清閒的國君。」
「紫霄國」沃野千里,向稱安樂,素來太平。自他即位以來,皆有賢臣良將輔弼,朝野清平和睦。若遇有大事,他必廣采眾議,僅居中斡旋調和,絕不獨斷獨行,深得臣下愛戴。
他牽握她的手。「你知道我的個性。若不是出生帝王之家,我寧可散居江湖,終日蒔花植草。」他摹地再展笑顏。「來,我讓你見一樣東西。」
玄冰雁麗容倩然妍笑。「什麼東西?」她喜歡他的笑,就是再鬱結的心事,在他面前也會消散。
「你會喜歡的。」他篤定地說,拉著她往花徑深處轉去。
奼紫嫣紅撩目,芬香橫溢亂鼻,可是玄冰雁清楚地嗅到一股馥郁沉秘的香氣,不甜不膩,清冽而幽魅。
玄冰雁脫口問道:「這是……」眼前豁然出現一株紫黑色的異花。花約莫高到人的腰際,一枝獨秀,姿態傲然,偏又風華綽約。花瓣交疊,乍看是黑色,細瞧才發現是深紫色,紫裡透黑,減去艷俗,還添難言的神秘誘人。
「這是我對你的思念。」紫雲君一笑,透出乾淨的靦腆。
玄冰雁望著他,眼裡險要漫出水霧。
就是五年不見,他還是純淨如稚子,那心思,單純得叫人動容。那株花是仿她的神態栽培出來的啊,她看第一眼時,就徹底明白了。
凝盼著玄冰雁,紫雲君眼眸的深情,卻絕不是一個孩子所有的。「她同你一樣,世上只有一株,再長不出其他的了。」「這世上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鍾愛這種美麗卻又妖氣的花呢?」她忍不住喃喃。「當然有了。」紫雲君輕環住她。「前兩天,『赤焰國』的太子赤炎郎,見了之後,就愛不忍釋。他還說,這株花讓他想起他曾偶遇過的女子。」「赤炎郎?!」玄冰雁皺眉,她聽過這人,不過,那印象一點也不好。「聽說,這人貌似俊逸瀟灑,實則陰狠沉辣。」
玄冰雁這麼說著,腦裡竟冒出張臉,略去那人的影像,她繼續說著:「傳聞中,他排行第三,又是庶出,原無繼承大統的可能。不過,他的兩個兄長,都莫名遭到意外因而亡故,才會讓他繼位為太子。目前雖無實證,但是『赤焰國』中,傳言甚囂塵上,皆指是赤炎郎陰謀殺害兩人。」
「既然沒有實證,我們又何必這麼說他呢。」紫雲君微曬。「我看他倒是個雄才大略的人,值得人佩服。『赤焰國』不比我『紫霄國』,其國境內山高水急,多蘊珠寶美玉,不同部族,各據一方,多年來為奪珠玉,始終爭戰不休。這兩年,全憑著他南征北討,境內才能維持安定。」
他輕抵著她的頸窩。「況且,就我知道,他和你同年同月同日生。光憑這一點,我心裡對他就有幾分親近。」
「那他同我一樣,是煞星出生,你要離他遠一些。」玄冰雁面上沒半分開玩笑的意思。
「不要這麼說你自己。」紫雲君眉頭微鎖,聽她這樣說她自己,他會心疼的。
「你該知道關於我的傳言。」她自小是在眾人害怕的目光中度過的。玄冰雁幽吐。「我原本也不想信,可是這幾年,我卻逐漸信了。你怎能想像,每年我都在同樣的地方,看著滂沱的大雨,阻隔我越境尋你。」
她勾了抹澀笑。「那風雨這樣凌厲狂急,好像是叫我這不祥之人,離你遠些。我怕了,所以才打道回轉。今年不知為什麼,我的心好亂,好像沒來看你……」
紫雲君截堵她的話,握住她冰冷的手。「不要胡思亂想。」
就是這樣的她啊,讓他每每想到,心裡就為她難受。第一次見她時,所有人都說她個性孤僻、冷淡倨傲。可是他看的出來,她是不安啊、她是寂寞啊。那時候,他就定志要呵疼她、要照顧她。
玄冰雁低問:「不怕我嗎?你不怕我嗎?」連她的親哥哥,都怕她剋死他,將她丟得遠遠的,他真不怕與她共度一生嗎?
「怕。」他在她耳邊說著。「怕你不願嫁我。」
她的鼻眼酸沉,沉醉在他的話語裡。這是他說過最濃情的話了。「雲君。」她反手勾環他的頸,軟念他的名,像要把他記著,一生一世。
不遠處,一雙琥珀色的瞳眸,炯炯地燃起火焰。
赤炎郎咬牙吞吐著這個名字。「雲、君。」他終於知道那個從他懷裡脫去的女子,軟喊的雲字,原來是紫雲君的名。
而她這麼迫不及待地逃離他,就是為了倚偎在紫雲君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