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風家惡女

第17頁 文 / 元玥

    日天凝望她,眸底坦然地呈現對她的欣賞。

    「咦?」看他們兩人四眸相接,二楞子一家面面相覷。「呵!呵!呵!」

    浮出了這兩天來,第一道笑聲。

    「笑什麼?」風喬斜睨他們一眼,雙頰彤雲翩飛。

    風清舞看著掩袖而笑,玉顏輕綻春花。

    「小妹。」柴守塵出聲,他已經看不下去了。「你好好安歇,我還有事。」

    「柴大哥——」風喬叫住他,睨目娟笑,「我還沒好好謝過你呢!聽姐姐說,你不顧安危,奔入火海,這才救了她。」

    「我救大妹是應該的。」柴守塵淡道:「你這麼和我說,就見外了。」

    「聽說,你救了姐姐之後,還特地踅或一趟,救下我爹的神主牌位,這事情可就不能不謝了。」風喬移身下床。

    柴守塵忖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你爹的神主牌位,對你意義重大。」

    其實那天他衝入火海,第一個想到的不是風清舞,而是風喬。而後,他聽到風清舞喊叫,才先救了她出來。聽風清舞說風喬不在時,他才總算放下了心。但念頭一轉,他隨即轉念,想到風喬回來,受的打擊必大。於是他搶救回風雲亭的牌位,好讓風喬憑弔。

    風喬巧笑,「柴大哥這份情義,意義更大。」她衝著柴守塵施禮,雙膝一跪。「當受小妹一拜。」

    「小妹,你這是做什麼?」柴守塵扶著她的手。

    「柴大哥一定要受我這拜。」風喬抬頭對上他。「小妹要拜,一為往昔惡言惡語,對柴大哥多有衝撞,這廂賠禮;二為柴大哥出生入死,有情有義,恩義天高。大哥氣度,愧煞小妹,焉能不拜?我這一生沒服氣多少人,對柴大哥是真的服氣了。」

    柴守塵俊眸稠暗,神情飄忽地勾唇一笑。「不用了。如果只是為了這樣,你真的不需要跪拜。」柴守塵放開了風喬的手。「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不為那一聲謝。」

    他要的不是她感念他的恩義,而是……如果他要的,和她想給的不相同,那他不如不要!

    第八章

    客棧燒了之後,千頭萬緒的事情才真的開始。

    為了不增加柴守塵的負擔,風喬毅然要二楞子他們一家搬離。她心頭清楚,如果風林客棧那把火不是意外,那放火的人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二楞子他們家,有的是技藝。到外頭尋工作,或者還有一條活路;著跟著她,就算是擺個小攤子,也難保別人不來鬧事。

    今非昔比,沒了立足地,難免生死由人——這理由說服了二楞子一家,嗚咽地哭了一番後,一家人決定暫時離開。

    說到日天,這些天,他不願在柴家吃閒飯,也是努力地尋些零工來做。

    至於風喬自己,略事休養後,便著手辦理地契的相關事情。這「風林客棧」慘遭回祿之災,地契毀於烈火,是自然的事,可官府方面卻故意刁難她,她前後奔波十來次,對方就是相應不理。

    那天,她又再去爭辯地契的事情,回來吃晚飯時,話異常地少,日天心頭隱隱察覺不對,晚上去敲她的門,竟不見她應門。他心底已然有譜,便動身尋她。

    他果真在殘毀的「風林客棧」尋到一盞恍似鬼火的幽燈。「風姑娘——」

    他喚著殘燈旁孤坐的身影,直覺便知道那是不甘離去的她。

    聽到他暖人的叫聲,風喬驀然回頭。「日天!」火光明明滅滅地剪出她的側影,一道清淚順滑,割過暗夜。

    她哭了,因為心事太重,因為秋夜太冷,也因為日天太暖——她義無反顧地奔向他,投到他的懷裡,她的情緒霎時潰堤。

    「哭吧!」他不阻止她的淚水,只因他的心頭更酸,為不捨她而酸惻,他摟緊她,好叫她在他的胸口放肆。

    「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哪!怎麼會全沒了?怎麼會?因為這場該死的火,這麼些年的努力都沒了,連這塊地也保不住了。」她失控地癱軟在地上,握拳的雙手發怒地敲打地上。

    「該死的!該死的……」

    日天沒有制止她,他只是迅速地把手墊在地上,讓她的每一拳都落在他的手上。初時風喬並沒有察覺,直到情緒較為回穩時她才赫然發現。

    「日天,你這是……」紅腫的雙眼,在他安詳的面容上凝回焦距。

    他溫言笑道:「好些了嗎?」這是他唯一關心的事。

    「白癡,你這樣我怎麼會好過。」她執起他的手。

    他沒有運功抵擋,只一味承接,手背挨在石板地上,都擦破皮了。「你怎麼就不會阻止我啊?」她薄嗔,心疼地呵著他的手。「不痛,不痛。」

    一雙鳳眸因專注而發亮,她細細呵出的氣,凝成濛濛的白煙。

    他含笑,深望那團似霧的煙,蒙昧中,他看到了所謂人世的幸福,找到那個貪嗔癡怨亦然無悔的紅塵。

    她俯身抽出不離身的手絹。「左手還右手?」她抬眸瞇他。

    他一笑。「什麼?」習慣她總會冒出他不解的話語。

    「你兩手都受傷了,可我只有一條手絹,只能幫你包紮一邊的傷口,你要左手還是右手。」她認真地忖量,眉頭高攏,替他下了決定。「右手好了,右手比較常用。」提出最務實的想法。

    「這條手絹,可以給我嗎?」他纏上細柔的手絹。

    「這本來就是給你綁傷口用的。」不懂他何以多此一問。

    「我不是要綁傷口的,這點傷不算什麼的。」他望著她,那深幽的眸光柔似月色。

    「不綁傷口,你要做什麼?」那眼光叫她醺然,害她心跳失度。

    「就是收著。」他答得簡潔有力、清楚明日。

    他不如她實際,只是單純地想收下她這一夜的溫柔。

    「你要就給你了。」她的臉隱然桃紅,她給的,不只是貼身之物,還是暗許的心,只是以他這般單純,定然揣度不出這樣複雜的細膩。

    有時真不知道,喜歡上這樣的男子,是幸還不幸!?

    「我會再存錢,幫你買一條新的。」這絕對是他這輩子,第一筆攢下的錢。

    她巧然失笑,已經找到剛剛的答案了。

    「我才不要你幫我買手絹,我要的是一棟客棧。」半真半假地開他玩笑。

    「那我可能要攢上許久。」他有些苦惱,幫她重建客棧這事,他不是沒想過的。「和果……如果是我爹的話,他會有法子的。」也許他該回去找他爹。

    「你爹人在哪兒?」一線曙光,她想抓著。

    「京城。」他答道。

    「太遠了,遠水救不了近火的。」難掩一絲的失落。

    「可是……」只要他放出消息,不用到京城就有法子的。

    「算了。」她唇畔綻笑,再度振起精神地說:「既然是這樣,我也不強求了,反正我也還想再拚搏,找你爹來就認輸了。」她的眸中燃起堅毅的鬥志。

    「認輸!?跟誰認輸?」他睨著她眼裡的光,浮出抹笑。

    「老天啊!」她仰首,昂指夜空。「我不甘心,一切盡化煙塵,可越不甘,我就越要爭一口氣。如果這近二十年,老天要叫我從家財萬貫到一無所有,這是命,我認了,可是——」

    她清晰地道出每個字。「老天你聽好,我風喬是認命不認輸的。」

    她傲然地勾出一抹懾人的笑。「老天若要整我,我陪祂玩到底,我風喬不過是個小人物,我想有一天,神會玩到索然無趣的。哪天,她不想玩了,就是我風喬出頭的一天。」

    看著她無畏天地的宣示,日天騰出抹寵愛的笑。

    就是這份堅毅哪,這分堅毅,叫他敬她,叫他憐她,也叫他愛她。

    「我會陪你同神玩到底的。」他定定地瞅著她的側面。

    她回眸燦笑。「你已經陪我了。」

    全因為是他陪她盡洩不滿的情緒,她才能這麼快站起;他是她永恆的守護、堅強的後盾。也許她不該全怪老天的,老天還是寬待她的,將日天賞給了她。

    她突然揪眉。「你想老天會不會後悔,將你帶到我身邊,讓我更加刁鑽難馴、冥頑不靈?」

    他不答反問:「你會怕老天爺後悔嗎?」

    「不會。」她勾圈住他的手臂。「不過——」她小聲地補了句:「老天爺有時挺奸詐的,你要小心點哪!」

    「我以為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因為我輸得起一間客棧,可輸不起任何一個——」她俏容麗染緋彤,朱顏燦灼。「喜歡的人。」

    感受他身子僵愣住,她莞爾哂笑,脫滑出他的手臂,靈轉身子,拾起地上那盞燈。「回家了,大楞子。」隨即踮高腳尖,輕拍他的額頭。

    「喔。」他如夢中初醒,赧然而笑,從她手中接過燈火。

    他真的不像她這樣機巧,隨便說句話,都甜得人暈眩醺然,他什麼都不會,只會為她掌燈照路,只會……他有些生澀地攬住她的肩頭。「會冷嗎?」他能給的,好像只是溫暖了。

    她嬌笑,順勢窩入他懷裡。「不會。」跟著這麼個大楞頭,最少有個好處,那就是冬天省了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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