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元玥
他的輕撫,觸動了下午髮梢上的回憶,她的臉不自然地潮紅。
注意到她面上的變化,冷靜再問:「聽說妳撞鬼了。」
只見程暖晴低首不語。
冷靜心裡已有底了。他說出心裡的想法:「是撞到王爺吧?」
程暖晴刷地抬頭,愣大眼瞧他。「靜爺,您怎麼知道?」她是個沒心機的姑娘,很難瞞得住心事。
冷靜一笑。「我看府裡最像鬼的便是王爺了。」
「是哪!」程暖晴也跟著笑了,明眸皓齒,瑩瑩生輝。
「傻姑娘。」冷靜輕捏她的面頰。他觀察了一陣子,知道王爺對程暖晴特別,而程暖晴是少女懷春,對王爺亦是有好感的。
「靜爺——」程暖晴揪住他的手。「您跟王爺這麼親……」
冷靜打斷她。「不是親,是近。」
程暖晴兩道濃眉打結。「這有啥不同?」
「我在他身邊,是近。」他看著程暖晴,忽地笑了。「他在妳心頭,是親。」
「靜爺!」程暖晴臉上一紅,甩開他的手,拿著棉被蒙住頭。「我當您是好人,怎麼知道,您也不是好人。」
「也?!」冷靜是個心細的人,很快就聽出問題所在。「那還有誰不是好人呢?
是……王爺嗎?」打量著程暖晴。
程暖睛拉開棉被,可頭還偏垂,靜默了片刻,才仰首看著冷靜。「靜爺,您在王爺身邊久,您說他是不是好人?」
她是個單純的姑娘,從來是非曲直都很明白。可自從冷玦吻了她之後,她便覺得所有的事情是一團亂,讓她理也理不清。她這才開始想,旁人說冷玦不孝又好色,到底是怎麼回事?
冷靜吁口長氣,很認真地看著程暖晴。「阿晴,妳把世事看得太簡單。只分好壞,有時候妳會痛苦的。」
「是啊,我現在不就痛苦了嘛。」
冷靜說的是人生道理,她聽在耳裡,卻像是廢話。
她想了一下。「靜爺,您說我把王爺當成好人看,是不是錯了?」
冷靜又是一笑。「既然不能簡單分好壞,又怎麼說對錯。」
「也是喔!」程暖晴抿嘴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才再開口:「您說的是有道理,可說了和沒說,我還是一樣糊塗。您可不可以說得清楚些,好叫我明白點。」
冷靜微笑,當她是孩子一樣,摸著她的頭。「阿晴,若妳喜歡一個人,便不該只管他是好人或壞人,而該問,他為什麼是這樣的人。」
「問他為什麼是這樣的人……」程暖晴嘴上喃喃地複述,目光逐漸清亮,好像慢慢懂了一些。
***
這兩天,冷府上下最熱絡忙碌的地方莫過廚房,越接近傍晚,裡頭越熱鬧。
幾十個人擠在廚房幹活,等著做出一道道的佳餚款待御史章永。
冷三由於手腳俐落,所以負責送食到招待章永的「雲寄閣」,餘下幾個小廝像是冷大、冷二他們不干正經事,反而在嘴上嘀咕些「風月樓」的事。
程暖晴就蹲在他們兩旁邊洗菜,模糊中聽他們說的,好像是跟妓女、睡覺什麼有關的。她隱約知道這些事不好,可又忍不住探聽。
「阿晴啊!阿晴啊!」直到冷笑提高嗓門,一再叫她,才喚回她的神智。
「啊!什麼事?」程暖晴刷地站起,菜掉落盆子裡,濺起水花。
冷笑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小翡姑娘來拿晚飯的,這裡頭人擠,她不好進來,妳幫她拿出去。」平時,廚房的小廝都會送三餐到「翡翠居」。不過今晚廚房特別忙,小翡便自己過來取晚膳。
「喔!」程暖晴探頭,才看到小翡的身影,她大聲喚著:「小翡姊,妳等等,我這就好了。」拿塊手巾,抹掉手上的水。
順手拿了個竹籃,走到冷笑旁邊,端起其中一盤菜。「笑叔,是這些吧?」
「嗯!」見冷笑點頭,她便把附近五、六盤菜,一併收進籃中。
擺好了盤子,她左閃右躲地移到小翡身邊,甜甜一笑。「小翡姊,都放好了。」
程暖晴和小翡只見過一次面,那次小翡是特地向她打聽冷玦的事。
不過,程暖晴是個糊塗的人,冷玦的事情,她什麼也說不上。
而且她們談到冷玦的為人時,意見相左,小翡還為此與她吵過。
因此,程暖晴雖然滿臉笑容,小翡卻只是牽牽嘴角。「謝謝。」
「不客氣。」程暖晴將竹籃交到她手中。
她和小翡對望好一會兒,見小翡繃著臉,沒有交談的意願,她只好落寞地轉過身。
「啪!」她才沒走兩步,後腦勺便讓人拍了一下。
「誰?」她猛地回頭,瞪著打她的人。「你怎麼打人?」
打了她的,正是吊兒郎當的冷三。「誰叫妳失神?」
他兩隻手晃啊晃的,滿不在乎地笑著。「我方才和妳揮手,妳都不應的嘛!」
「我幹麼要理你啊?」程暖晴摸著後腦勺,心頭上火。「你是……豬狗羊馬牛……畜生!我是人,我做什麼理你?」
她刷過身往廚房走,再不理他。
「欸!」冷三急了,在後面叫她。
冷笑聽到聲音,眼尖瞄到他。「小三子,你可回來了!?」
「師傅啊!」冷三看到他,馬上端正神色。「路上耽擱了,我這會兒就把那盤蟹給弄好。」嘴上油滑,腳下動作更快,直奔後頭那堆食材。
「小三子,怎麼去這麼久啊?」冷大,冷二見他回來,直往他身邊挨去。
「路上耽擱了嘛。」冷三不大搭理,只是先靠往程暖晴那裡。「阿晴,我要弄蟹鬥,妳先幫我切點火腿末,好嗎?」
他低聲懇求,製造機會和程暖晴說話,也算是和她認錯。
程暖晴噘嘴,美眸瞟過他,一言不發。
「拜託啦!」他用手肘輕輕頂著她。
程暖晴別開視線,取了把刀,拿了塊火腿,冷三臉上這才有了笑意。
冷大、冷二把他拉到旁邊。「小三子,你剛才在『雲寄樓』裡看姑娘,還看不夠啊?一回來就往阿晴那兒窩。」冷大暗有取笑之意。
「我哪有?」冷三瞪他一眼。
「好,你沒有。」冷二安撫他。「我們小三子,看的都是真正的女人,不是像阿晴那種黃毛丫頭。」
提到她名字,程暖晴耳朵倏地尖了。
不過,那句黃毛丫頭,讓她眉頭上挑。
冷大、冷二一言一語地圍著冷三。「可是兄弟們沒你那福氣,待在這裡,都沒機會見到『風月樓』的姑娘。聽說,那個鄭如媚也來了。冷淡說,她媚得不得了,活像是個狐狸精,真的是這樣嗎?」
冷大、冷二眼巴巴地望著冷三,盼他多說點鄭如媚的事。
那樣的目光,叫冷三有些陶陶然了。「這……」冷三欲言又止,吊他們胃口。
「小三哥,你倒是說啊!這鄭如媚究竟是怎樣妖媚?」
為了討好冷三,這兩個小伙子竟然稱他一聲「小三哥」。這聲哥下去,弄得冷三輕飄飄,直以為自己真是兩人的老大。
他胸膛馬上挺起。「她喔!騷哪!我一看骨頭都酥了。啊!」
話沒說完,腳上一陣刺痛,原來是讓程暖晴給踩的。
程暖晴目光極為不悅地掃過三人,只覺得男人在一起,談的都沒好事。
「哪!」她重重地把手上一小碟火腿肉砰在冷三面前的桌子。
「惡!」衝著三人,扮了個噁心的鬼臉。「男人,沒個正經的。」
立在眼前,雖是三個小伙子,可她心裡真正想罵的卻是冷玦。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這麼噁心?
是不是……有和那個媚得不得了的鄭如媚……親嘴?
***
冷玦的情形,和程暖晴想的差不了多少。
他人在「雲寄樓」的迎賓閣裡,周邊鶯聲燕語,春光無限,偎在他懷裡的,正是艷媚無方的鄭如媚。
她端杯酒,親熱地湊上冷玦的唇。「王爺,您可叫奴家想煞了。」
雖說上次冷玦的態度,對她無異是羞辱,可她到底是做買賣的,一切向錢看齊。冷玦雖不會是好情人,可他是大買主,花錢從不手軟。再說,冷玦位高權重,也不是她一個青樓女子能得罪的。見了面,自然還得七分笑臉。
冷玦飲下她的酒。「妳是想我好處,還是想我壞處?」有美人餵酒,他雙手得空,一手把鄭如媚摟得更近,另一手從她胸前游移而過。
輕輕的一聲咕噥,是另個座位的章永發出來的。
章永年紀約莫四十左右,家世良好,僅不惑之年便當上御史。人負文采,面白斯文,現下光潔的額頭不斷冒汗。
冷玦和鄭如媚無視旁人的親密動作,叫他看了是頻頻擦汗。
「章大人,您怎麼流這麼多汗?」在章永身旁服侍的魏舞羽拿起絲絹,輕輕地為他拭汗,低空的胸,就在章永面前晃著。
章永趕緊別開視線,張大袖子抹汗。「不用麻煩了,我自己來就行了。」
看他這樣,冷玦嘴角多了絲笑意。
鄭如媚挾口菜,進他口中。「王爺,您真是壞人。」
冷玦轉過來見她,鄭如媚把眼角拋向揮汗如雨的章永。「章大人這麼個老實人,您也要作弄他。」她是個慣常做戲的人,看得出來,冷玦今天對她的挑逗,並非出於情慾,而是為了刺激章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