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元玥
「啊?」小翠叫了一聲,不敢置信地看著「她」,褚追雲怕露了馬腳,立刻把她抱緊。「阿娘!我好想你啊……」她抬起手絹,抖了一下,借此遮住張天和張霸的視線,對著小翠眨了一下眼,略帶淘氣而溫柔的眼神,和驚惶的眼神相對的片刻,心意跟著流通。
小翠危顫顫地把手搭上「她」的肩膀,表示對「她」的信賴。
褚追雲跟著收了「眼淚」,鬆開小翠的肩,卻還握著她的手。「妹子!咱們雖是苦命,可還好老天保佑,讓咱們能遇到好人,往後咱們盡心服侍兩位大爺,下半輩子也算……」「她」低垂頭,狀似嬌羞。「有了依靠!」
張天、張霸聞言是樂不可支。「小雲,你和小翠既然投緣,今天就留下來和她一同吃個飯吧!」
「今天……」褚追雲皺眉。「怕是不方便吧!」
「吃飯哪有什麼方不方便,到哪兒不都得吃,你放心在這裡吃,晚些我們兩兄弟送你回去。」兩人不讓褚追雲有推辭的機會,便差遣小翠去張羅酒菜。
菜色上桌了,張氏兄弟提了壺酒,弄來四隻大酒杯招呼褚追雲,他們見褚追雲一副人事不知的樣子,便打算以酒灌醉「她」。
他們頻頻勸酒,褚追雲卻不斷推辭。「爺,不行,我真的不會喝酒,啊!」她忽然尖叫一聲,整個人跳上椅子,打翻了酒杯。
看「她」臉色大變,兩個人趕忙探問:「怎麼了?怎麼了?」
褚追雲抖著手,指著地上。「有……蟑螂……爬……爬過我的腳!」
兩兄弟笑了出來。「蟑螂?我替你宰了!」低身在地上找著。
小翠握著「她」的手。「小雲姐,你別怕!等會兒看到我替你踩死它。」
褚追雲抽出手,在嘴上比著不說話的姿勢,自己卻高聲喊著:「謝謝妹子。」從袖口掏出包藥,迅速地倒進酒壺裡,紙張悉卒的聲音,全讓她的聲音蓋住了。
「這死蟑螂不知逃到哪兒去了?別讓老子看到,教你死無全屍。」張天張霸尋不到蟑螂,又回到位子上坐下,胡亂擦了兩下桌子,張天重新倒了杯酒給褚追雲。
「小雲別怕,喝口酒壓壓驚。」
褚追雲拍拍胸口,籍著寬大衣袖的遮掩,從懷中勾出包藥粉,才坐了下來。「這酒……真能壓驚嗎?」她舉起酒杯,卻又放了下。「可我娘說,酒不是好東西,是不能喝的。」
「怎麼會不能喝?」張天和張霸一口氣飲乾自己的酒,他們喝酒的當口,褚追雲就把藥粉倒進自己酒杯之中,手法俐落乾淨。
這一切都沒逃過元月的視線,不管先前是否喜歡他,她都不得不承認,褚追雲心思細密,反應敏捷,手法巧妙,是個學武的人才。不過,這人挺奇怪的,不管先天後天條件,俱屬上乘,偏就不願學武。
她盯著褚追雲,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她」看上去,就像是個愚蠢的美女。
只見「她」猶豫了一下子,又再度端起酒杯。「那我喝一小口好了!」「她」沾了一下唇,面露驚訝的表情。「還滿好喝的耶!」
「她」放下酒杯,為兩人倒酒。「難怪爺們喜歡喝!這真是好東西。」
「當然是好東西了!」兩人一仰而盡。
褚追雲笑笑,伸出五隻手指頭。「爺!您看這是多少呢?」她一隻隻的扳下,兩個人跟著減少的手指數喊著:「五、四、三、二、—……」喊完一時,兩名大漢咚地倒了下來,褚追雲臉上露出笑容。
***
「呼!」兩名惡漢讓褚追雲用冷水硬生生給澆醒。
褚追雲笑笑,沉回原來的聲音。「清醒了嗎?」他撩開裙擺,大刺刺地將腳踏在椅子上。「清醒的話,就看清楚,我是你爺爺,不是你奶奶。」
「你……」兩人想掙扎,卻發現全身都讓人綁住了。
「我很面熟是嗎?」褚追雲撩起袖子,露出不少瘀青處。
「想起來了嗎?這些全拜兩位所賜。」
「那你想怎麼樣?」落在別人手中,張霸的語氣已無以往兇惡。
「報仇啊!」褚追雲亮出把刀子,不忘保持笑容。「兩位是『好人』,我可是『惡人』,對了,順便告訴你們,那句話叫『施恩不望報』,你們是施恩不望報,我可是有仇必報,文言一點的說法叫做『眶眥必報』,瞪了我一眼也要報仇。至於怎麼報仇呢?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待在一旁的小翠接腔道:「褚大哥,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褚追雲摸摸她的頭。「說白一些,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舉你為例,他們誣你欠債,你便要他們還錢。剛才大哥不是替你寫了一張借據嗎?」
張天、張霸同時大喊:「借據?」
小翠從懷裡拿出一張紙,甜甜地笑著。「就是這張,對不對?」
「嗯。」褚追雲點頭。「不過這張還不值錢,要他們簽了字才值錢。」
小翠咬著唇。「褚大哥,如果他們不簽呢?」
褚追雲晃晃刀子。「那大哥便拿這刀子,削了他們指甲,剃了他們眉毛。」
兩兄弟聞言大笑不止,他們原以為這娘娘腔的傢伙,有什麼凶殘的手段整治他們,這才大氣不敢喘一下,怎知他比個娘們還手軟。
褚追雲拿著刀子,在他們臉上比畫,自言自語著:「不常拿刀,果然使不順手,會不會指甲沒砍好,剁了手指,眉毛沒剃好,刺了眼睛?」
兩人哽住了笑。「簽了!簽了!大爺你借條拿來,我們簽字就是。」忙不迭地簽了字,才大著膽子求饒。「大爺,字我們簽了,您就饒過我們兩人吧!」果然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褚追雲以刀背拍拍他們的臉。「怎麼能饒過你們,小翠姑娘那筆帳討了,可你爺爺我的仇還沒報呢!對了,小翠。」
小翠連忙應答:「褚大哥,什麼事?」
褚追雲溫柔地笑著。「我報仇的方法有些殘忍,你還是先把臉別過去,晚上才不會作噩夢。」
小翠聽話地搗起眼睛,轉過身去。
褚追雲翻過刀背,刀身冷冷地在張霸的臉上滑動,張天跟著嚇出一身汗。「大爺饒命!饒命啊!我們再也不敢了!」
小翠忽然開口:「褚大哥,他們挺可憐的,咱們要不要饒了他們?」
「小翠,對付惡人是不可以手軟的。」褚追雲舉高刀子,狠狠地往下刺去,兩人慘呼一聲:「啊!」
褚追雲停了手。「啊什麼啊?我刀還沒刺呢!算你們好運,方纔我突然想起,讀書人應順天道而行,上天既有好生之德,我又何忍趕盡殺絕?這樣吧,若你們倆痛改前非,我就網開一面,既往不究。」
兩人暗喜高喊著:「是!是!以前都是我們的不對,以後我們會重新做人。」嘴上說得誠懇,心頭卻想著——好一個書獃子,這麼好騙,解了大爺的繩子之後,一定讓你嘗嘗厲害。
褚追雲將刀收起來。「口說無憑,我是不會相信的。不如這樣,你們寫下切結書,白紙黑字,神鬼共鑒的,也不怕你們賴了。」
張天堆著笑。「大爺!我們就會幾個大字,這……怎麼為什麼寫切結書?」
褚追雲敲敲兩人的頭。「真是的,平時怎麼不好好唸書呢?好吧!我替你們兄弟倆寫一張,你們簽了字,也就算數了!往後再也不得為惡,知道嗎?」
看著褚追雲當真拿了紙筆,洋洋灑灑寫起字來,兩兄弟暗自覺得好笑——這人倒真是呆裡呆氣的,怎麼會相信,一張紙便能奈他們倆如何,剛才是大意,才會著了他的道,等一會兒,便要他十倍還來。
褚追雲把紙拿來,兩人想也不想,大筆一揮,簽下名字。褚追雲捲起了紙,高聲喊著:「縣太爺,這兩人認了罪狀,您可以出來了!」
原來褚追雲來張家之前,已讓小翠她奶奶去請縣太爺半夜來張府辦案。
這縣太爺怎麼肯半夜來辦案,原因很簡單,他與諸追雲是在妓院中相識的,有些不好說的事情,全讓褚追雲知道了!再晚,也不好不來「探查民情」、「為民解難」,況且褚追雲替他整治地痞流氓,他只需坐享其成,就可獲得清官美名,自然是何樂不為。
他一出來便和褚追雲作揖。「褚兄足智多謀,為地方除惡,真是世人之典。」
褚追雲回禮。「大人客氣了!您視百姓若子女,解困於倒懸之中,不辭勞苦,夜半審案,為百姓謀福,為聖上分憂,這才真叫褚某佩服哪!」
縣太爺大笑。「哈哈哈……好說、好說……不敢當!來人啊——把這兩個惡霸押解入牢,回府。」他揮揮手,叫出幾個差役,捆走兩個惡人,臨走之際,卻讓褚追雲給叫了住。「褚兄,還有什麼事嗎?」
「大人,您忘了這個!」他把兩人認罪畫押的紙,給遞了上去,湊上前的時候,低聲問道:「這兩人欠小翠姑娘的一百兩,做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