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元玥
元月臉色沉下。「褚盟主不是每年都會赴約,今年為何變卦?」
老者的眼中透出狡儈的精光,對上元月黑白分明的瞳眸。「咱們是打了三年,可不表示第四年我還得跟你打啊!」他逕自向前走去。
刷地一下,元月以劍身擋住他的去向。
老者不悅。「元姑娘,江湖上沒這規矩吧!」
「褚老頭,你不用做戲,也不用吊我胃口,你知道我嗜武成癡,不會輕易罷手的,有什麼要我做的,你說一聲就是了。」元月將劍收回胸前。
「九天修羅』能有如此聰慧好武的弟子,真令人羨慕。」老者的眼神,掠過絲落寞,但旋即隱沒在強顏的笑容中。「是這樣的,我想你該知道犬子褚追雲……」
元月斂眉。「褚追雲?你是說那個風流成性,好色成疾,鎮日留連在花街柳巷,秦樓楚館的褚追雲。我想江湖上不知道他的人不多吧?」
「犬子雖是不肖,也不至於到了好色成疾的地步,元姑娘口上留情,為老朽留一點顏面吧!」老者臉上隱隱發熱。
元月雙手抱胸。「褚盟主算計我在先,我自然是不留情面在後,沒道理裡子讓你佔了,面子還替你留吧!」
老者尷尬地笑著。「元姑娘快人快語,我也就直說了。我自負武學全才,可犬子於武學卻是一竅不通。縱然我費盡心機,也無法讓他學武。所以我想借助元姑娘的力量,希望你有法子讓他學武。只要他能和你對打上百招……不!不用,只要五十招就好了。只要這樣,我這一生就無遺憾了。」
元月凝神沉吟。「五十招?」
老者急切道:「他要能和你對上五十招,你要再約我幾次都可以,不管何時何地,老朽一定全力奉陪。」
元月看著他,綻出笑容。「我約你這麼多次做什麼?只要再—次就好了!因為下一次我就會贏了你,不過在打敗你之前,我會先完成你的心願。」
「你真有辦法讓他學武?」老者眼神一亮。
「你要不相信我有辦法,又怎麼會找我幫忙呢?」黑瞳因自信而晶燦。
老者追問:「那你有什麼辦法呢?」
元月嘴角緩緩上揚。「很簡單,只要讓他『娶』我,我保證他一定會學武。」陽光下她的笑容璨然奪目。
老者驚呼出口:「娶你!」
一陣風順勢吹過,樹葉彷彿也受了震撼,抖索一地,滿天霜紅的樹林裡悠悠迴盪著這兩個字。
***
「娶她!」褚追雲大叫。「是我爹瘋了,還是這女人瘋了?」
他坐了下來,順勢拿起杯酒,一飲而盡,旁邊的女子很快又為他斟滿一杯。
褚追雲和他爹褚晏南從來都是不對盤的。褚晏南好的是刀劍棍棒,而褚追雲愛的是琴棋書畫。褚晏南自從愛妻死後,便獨身多年,可褚連雲卻是鎮日徘徊於溫柔鄉中,紅粉知己無數。
此刻,他便是在江南第一名妓花舞影的別苑之中。在座的除了他之外,還有花舞影和他的好友——「多情劍客」葉慕豐。
本來他的興致正好,卻讓一個消息給壞了情緒。
花舞影的貼身婢女——曉筱,闖了進來,說門外有個自稱是褚追雲未婚妻的女子,嚷著要見他。她還說這樁婚事是褚晏南同意的,他非娶她不可。
「莫名其妙,這樁婚事我是決不承認。」褚追雲高聲對著外頭喊道。
一道白影從牆外翻躍而進,翩然落地。「只怕是由不得你不承認。」來人正是元月。「你就是……」元月打量著褚追雲。
「就是你!」褚追雲睇視著元月。
四目相接,元月只覺一陣悚然,雞皮疙瘩全起。
雖然元月早聽聞過褚追雲貌賽潘安,卻沒想到他五官立體,面如冠玉,唇紅齒白,比女子還要貌美,尤其是那雙水亮的眼睛,怕要羨煞多少女子。
親眼見到之後,她才知道原來男人有一雙水汪汪彷彿會說話的眼睛,是件令人寒毛直豎的事情,即便這男子看上去並不娘娘腔。
看到元月,褚追雲不得不承認,目光為之一亮。
這女子不施脂粉.可五官明朗,膚若凝脂,眼瞳黑白分明,清亮有神,英氣勃發,自信的光彩,讓女子艷然眩目,一襲白衣,使她益發出塵絕色。
不過他是不可能接受她的,因為……
他嘲弄著她。「姑娘!我爹沒和你說過,我喜歡的是溫柔婉約的女子嗎?」
元月聳聳肩回道:「公子!你爹也沒和你說過,我欣賞的是英勇神武的男子吧!」
褚追雲站了起來。「好個刁嘴的女子。」
元月拂開青絲。「你最好習慣我的刁嘴,因為往後我們就是夫妻了。」
「夫妻!」褚追雲笑著道。「既然是夫妻,你不知道妻該以夫為貴嗎?沒人教過你三從四德嗎?出嫁從夫,第一件事情,便是要你改掉這惡口。」
「三從?」元月伸出手指頭來數著。「第一從妻,第二從妻,第三還是從妻。」
原來窩在一旁看熱鬧的葉慕豐忍俊不住,笑了出來。「了不起!了不起!」他起身抱拳,對元月致意。「葉某有幸能敬姑娘一杯嗎?」
他滿上一杯酒,敬向元月。
元月回以微笑。「難得葉公子敬酒,只喝一杯,怕不夠誠意。」
只見她橫劍而出,以劍身將桌上倒扣的三隻酒杯,—一豎正。長劍一勾,挽起酒壺,倒出三道澄澈的流液,酒香立時溢出。
順暢的動作,一氣呵成,就像是尋常人用手斟上酒的動作。
她又以劍尖挑起酒杯,手上使勁,酒杯騰地跳起,她反手再以劍身頂住酒杯,劍身略斜,酒順勢入喉,酒盡杯空,她咚地甩開,酒杯扣回原來位置。
劍光起落間,三隻酒杯,叩叩叩,連三叩安回原位。
葉慕豐喃喃道:「好驚人哪!」
褚追雲眼神一暗。「我爹是派你來嚇唬我的嗎?」
元月注意著他眼神的變化。「錯了!糾正你兩件事,第一,我不是他派來的,是他請來的;第二,我不是來嚇唬你的,是來威脅你的。」
「你……」褚追雲第一次發現,原來也有女人是令他討厭的。
「姑娘我不管你是來嚇唬人的或是來威脅人的,這裡是『舞影館』,不容你在這裡撒野!任你本事再高,也不該恃強凌弱,私闖民宅。」開口的是沉默已久的花舞影。
她的聲音和人一樣,溫婉柔媚,不過看得出來,她的意志也同語氣一般,是堅定不移的。
元月看著她。「私闖民宅?我不是打了招呼才進來的嗎?」
花舞影淡雅地笑著。「你是打了招呼,可我還沒應了你。」
「應我?」元月瞇起眼睛。「你這麼說倒提醒了我,我正是來要你應我的。既然你已經知道褚追雲是我的未婚夫,從今以後不許你再和他往來,否則……」
「否則如何?」諸追雲側身護住花舞影。「好個不知禮義廉恥的女子。我什麼時候承認你是我的未婚妻,你憑什麼要脅舞影?」
「禮義廉恥?」元月勾嘴一笑。「你和我說禮義廉恥,那要不要我提醒你什麼是倫常綱紀,什麼是父母之命?」
「別拿我爹壓我,我早就和他不相往來。他在北方作他的武林盟主,我在南方當我的風流才子;他過他的橋,我走我的路。我不會認你作未婚妻的,你想嫁我,我還不要娶你呢!」褚追雲輕蔑地瞥了她一眼。
「褚追雲,看來你還沒弄清楚狀況,這問題不在你娶不娶我,而是我嫁不像你。我說要嫁的話,就由不得你不娶。」元月收起劍,雙手環胸。「不過別害怕,姑娘我並不想嫁你,反倒是巴不得你能拿出點本事休了我。」
可他卻聽過「九天修羅」這號人物。聽說他非男非女,亦正亦邪,是神是魔。做事從無章法規矩可循,只憑個人喜好情緒而為,行率極端,有時慈悲如神佛,有時殘忍賽惡魔。由於他是江湖百年難遇的武術奇才,傲世狂人,因此即便他很早就隱於世外,武林中還是流傳著不少關於他的傳奇。
不過對他而言,「九天修羅』只是一個故事,一個他娘說給他聽的故事。
童年的故事,不該從記憶中被扯了出來,更不該是他爹拉的手。
他打量著「九天修羅」的徒弟——元月,益發覺得她可厭。
只見她收了劍,粲然一笑。「葉公子好眼力,年輕一輩中有這樣眼力,這般身手的已是不多了!方纔那招『情到深處』使得不錯,可惜的是『多情劍客』也太過多情,劍貼得太黏太緊,落得『死纏濫打』,反而使劍氣無法肆溢。」
葉慕豐朗聲笑著,別有深意地注視著元月。「姑娘見解當真不凡!只不過姑娘錯估了一點,不是我多情,而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元月大笑。「葉公子這可是在勾引我?別忘了我可是『有夫之婦』。」
褚追雲在一旁看著,差點沒吐血。他的「未婚妻」和「好朋友」竟然當著他的面」調情」。真不知道這兩個會武功的人,到底打算把他置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