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元湘
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森冷。
當晚是鐵夜的生辰,往來的客人甚多,能夠在他父母飯菜中下毒的嫌疑犯,自然也就增加了。
他必須冷靜下來,一個個地過濾當晚的宴客名單。
只是,鐵夜山莊並無與人結怨,只除了虞家。
不過他父母……尤其他母親更是個十分細心的人,這麼多年都沒事,至今怎麼可能如此掉以輕心?
不會的!他們沒機會,他們不可能有機會傷害他父母的,不可能呀!
「是他,那兇手一定是他沒錯。」一旁有個身材肥胖的男子氣憤地大嚷。「兇手一定是虞璜,那傢伙和他母親恨鐵夜山莊已久,除了他們以外,沒有人會下這種毒手害叔父和嬸母了。嗚,他們死得真的好慘,阿珩,你一定要替他們報仇才行,否則他們地下難安。」
說話的人叫鐵宗凱,是鐵胤珩的堂兄。
當鐵胤珩的父親鐵夜拿著祖上分下來的財產,維艱地創立鐵夜山莊時,他和他父親鐵日卻整天游手好閒,到手的財產沒兩年便揮霍殆盡,只好前來投靠了。
他們一家子就這樣一直住在鐵夜山莊裡,拿著雞毛當令牌。鐵胤珩這正牌的少爺不在,就由他來充當,大多時派頭可不小,不過見到正主兒,難免身份矮了一大截。
「阿凱說的對,一定是那死小子。」鐵日也跟著附和道。
「不可能!」鐵胤珩斬釘截鐵地道。
虞璜不是那種人,他不相信。
「怎麼不可能?虞璜那傢伙武藝高深,再說你爹拋棄了他們母子,他不恨你們才怪。」鐵日狀似苦口婆心地道。
鐵宗凱也跟父親一搭一唱。
他刻意做出心寒狀,氣憤不平。
「太可怕了,好說歹說伯父都是他的親生父親,他竟然下此毒手,弒殺自己的父親,若讓我看見,我一定……」
「如何?」突然一道冷諷揶揄的聲音傳出,白色身影乍現,大廳裡出現一張和鐵胤珩極為相似的臉孔、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
「虞璜!」眾人驚駭。
第二章
虞璜平時極少現身,見過他的人寥寥可數,現場也沒幾人見過他,可根本不必去猜,即可知道來人是誰。
雖然鐵胤珩和虞璜為同父異母的兄弟,但他倆的長相卻極為肖似,若非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絕對會有人將他們誤認為雙生子。
很奇妙不是嗎?不同娘胎裡,竟然生出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俊美臉孔來。
不過他們倆的氣質,是完全不同的。
鐵胤珩長年住在琅琊山上,所能接觸的人不多。再加上並非自願上山,剛開始他賭氣不肯多說話,後來便習以為常。常常好幾天不說一句話,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因此久而久之,渾身上下養成了一股冷肅的氣息。
常常心裡像是藏著多大秘密,鬱鬱寡歡。
相較於這位「正宮太子」的過度冷漠,虞璜更顯得親切得……令人懷疑。
雖然從小失去父親,不過母親卻是全心全意地愛他、教養他,因此他認為沒有人比他更幸福。
他是快樂的,由他臉上常掛著的笑容可窺探一二。
然,他的笑容卻不被眾人接受,因那過分俊美臉龐上的笑意顯得有些邪魅,像是會勾魂攝魄似的,不似段馭飛那般的陽光清朗。再加上他私生子的身份,眾人總覺得他笑容詭譎,像是盛開燦爛的毒花,引人揣測。
若非必要,最好敬而遠之。
「你……是你,虞璜?」方纔還大談闊論的鐵日和鐵宗凱父子一見到他,瞬間氣焰全消,躲到鐵胤珩身後去。「你來做什麼?」
現場一度情況緊繃,所有人全盯著這位不速之客,和他的貼身護衛靳玄。
「是啊,你來做什麼?這裡不歡迎你。」韓取歡冷言道。
原來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虞璜,長得真的和她的大師兄很像哩,只是她覺得鐵日父子話中有理,凡是傷害大師兄的人,她全不會饒過,縱使他面容再像鐵胤珩,她還是決定要討厭他。
那張嬌俏的容顏充滿了敵意,讓虞璜看得好笑極了。
「韓取歡,韓姑娘吧!」他揚了揚唇角,那邪魅的笑容,依舊掛在唇邊。「幸會了。」
他對鐵夜山莊的一切,其實知之甚詳,包括鐵胤珩的師弟妹在內。
傳說琅琊老人韓恪有個貌美如花的女兒,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看韓取歡的氣質,立刻能猜出她的身份。
可拜他這張俊臉所賜,很少有女子對他惡言相向,連牡丹樓裡的第一舞伶落花亦然,這小姑娘果真是與眾不同。
「不必。」段馭飛不快地擋在師妹面前,杜絕這廝探究的眼光。「我們並不高興認識你。」
「就是嘛!」韓取歡附和。
平時師兄妹倆打打鬧鬧,可面對「外敵」,他們的炮口可是非常一致。
「馭飛、小歡,來者是客,不得無禮。」鐵胤珩看了這同父異母的弟弟一眼,平淡的眼神,讓人讀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不過他心裡卻有不小的震撼,沒想到世上竟然有個人長得這麼與他神似。
多奇妙的感覺!
「他這種客人,不如不要。」有了段馭飛這對師兄妹的幫忙,鐵宗凱有恃無恐地嚷道。
「大膽!我家主人可不是來作客的。」一直沒說話的靳玄冷沉著臉道。
「靳玄,別失禮。」虞璜臉上笑意未變,完全不在意他們的批判。
「是!」護主心切的靳玄立刻閉上口,退至一旁。
鐵胤珩暗自稱許,他這忠心護衛的氣度可真是名不虛傳,看來不容忽視。
「不知道你為何而來?」
「老頭死了,我總是得來上炷香,你說是嗎?大、哥?」虞璜狀似認真,卻有點吊兒郎當,尤其是最後那句「大哥」,更令人感到怪異──
鐵家從來不承認虞氏母子,這句「大哥」多沉重啊!
「大哥?」鐵宗凱怪叫。
真是不要臉到極點,虞璜和他母親虞婷嫵一樣,不但勾搭別人的丈夫,還將兒子取了個和「正宮太子」極似的名字。
珩和璜,原本就是掛在身上的玉,上念珩;下念璜。由取名可知,虞婷嫵雖然從沒進入過鐵家門,可不代表她不覬覦鐵家的一切。
「貓哭耗子。」韓取歡扁著唇念道。
如果鐵氏夫婦真是虞璜所害,他這舉動真是夠囂張的了。
鐵胤珩瞄了他們一眼,他們才悻悻然地住了口。
「應該的。」鐵胤珩吩咐道:「忠伯,備香。」
忠伯是鐵家忠心耿耿的老僕,又受鐵夫人影響甚深,本來對虞璜就有莫大的敵意。誰知道小主人竟然會同意他給主人們上香,真是氣死人了。
不過小主人之命不可違,他還是照做了。
虞璜滿眼激賞地看著他這位大哥,能在這個時候還維持這般的冷靜,做出正確的判斷……若鐵胤珩是對手,絕對是個可怕的對象。
幸好他沒那麼不智!
「有線索了嗎?」上過香後,他閒閒地開口問。
眾人都知道虞璜問的是關於鐵氏夫婦遇害之事,但事實明明就擺在眼前。
鐵夜山莊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所做的善行義舉多得不勝枚舉,由這些天來陸陸續續有一大堆人上門來拜祭弔唁的情況,便可證明一切。
除了虞家外,他們想不出還有誰會下這種毒手了,而他竟然能夠睜眼說瞎話,多麼可怕的一個人哪!
「目前沒有。」鐵胤珩直接地道。
雖然兄弟倆因上一代的關係,根本沒有機會在一起,今日的見面可說是生平的頭一遭。但奇異地,他就是瞭解他,鐵胤珩不信虞璜會做出這種事,尤其在見過面後,更加確定了這個想法。
虞璜太驕傲了,就算他真的要報復鐵夜山莊,也絕對不可能使用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方法。
況且他父母非常的小心,尤其是他母親。
鐵夫人防虞家人像在防賊似地,怎可能任由他們混進鐵夜山莊而不加阻止和防備?他們想要在飯菜裡下毒手,是不可能的事。
「太遺憾了。」虞璜沉吟了一會兒,又露出笑臉。「不過也恭喜你。」
在靈堂前開心地恭喜守喪之人,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不過對方是虞璜,大家也就較為能夠接受了。
「何喜之有?」鐵胤珩皺起眉頭。
「你終於脫離了桎梏,海闊天空!」虞璜含笑的黑眸裡滿是誠意。
這迫人的桎梏,當然是來自鐵夫人。
他是同情這兄弟的。
鐵胤珩太聰明,當然瞭解他所指的是什麼。
當初算命的一句戲言(他認為的戲言),說他命中有一生死大劫,必須遠離塵囂,方能守平安。
為此,他從小就被終日關在鐵夜山莊內,不得外出。後來他想了辦法逃出去,沒想到這一逃,讓他母親更加變本加厲,不顧他的意願,硬是將他送上了琅琊山,還讓表親段馭飛隨行,沒有特別理由,便不許下山。
那種小心翼翼、強硬的態度,曾經讓他厭惡到極點,他也曾經恨過,恨她剝奪他的自由,所以除了每年例行性地回家一趟,其餘時間他賭氣地根本不想下山一步。他知道,這樣不只他難過,母親一樣會難受的,畢竟他是她唯一的親生子,思子之情,想必也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