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元湘
他又要離開了，才剛回來，他竟然又要出國去唸書？這……這怎麼可以？
「不行！阿康不能走。」她口氣有些撒嬌。「你才剛回來，怎麼可以又要出國去唸書？」
小時候的東方令薇曾經自閉，經歷過一段不快樂的童年歲月，是他為她帶來了無限的歡樂，所以縱使她現在有再多的朋友、再多的親人圍繞著，心目中最重視的人依舊是他；若心中有秘密，第一個想到的也是他。
好不容易熬過他當兵的這段歲月，他怎麼可以又要離開呢？
「三小姐，阿康去唸書，這是好事。」唐嬸認真地說。
「阿康，你說呢？」東方令薇急迫地問。「你真的要出國去唸書嗎？」
「我……」唐承康猶豫不決。
他不忍心看見她難過的樣子，也捨不得讓母親失望。
「你考慮過後，再回復我吧！」東方令駒說著。
※※※
「阿康，你還在考慮什麼？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二少爺那麼看重你，這是人家想求都求不到的，二少爺會那麼說，這表示將來等你學成歸國，東方集團一定會重用你，說不定你不需要和無憂、無慮他們兄妹一樣從基層做起，可以直接躍升主管的職位，這前景說有多好就有多好，真不知道你還有什麼好考慮的。」唐嬸連珠炮似的分析著。
東方令駒是個很實際的人。人情攻勢在東方集團並不一定行得通；當然，若是好人才，也絕對不會被埋沒，東方集團的陞遷管道十分暢通。
多少人擠破了頭就是為了想進入東方集團，現在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東方令駒甚至想栽培他，這是多麼難能可貴的啊！
最厲害的人，不是等待機會的降臨，而是機會來臨時，你已經將自己的實力準備好了去迎接。
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
「媽，可是……可是小薇她……」唐承康很明白，東方令薇並不希望他離開。
何況他們好不容易聚首，他還有很多話想對她說，還想繼續聽她的聒噪聲，如果他就這麼出國，還不知道得修幾年才能回來，到時候她還能像現在一樣，永遠不變嗎？
「小薇？」唐嬸搖搖頭。「笨兒子，你在翼望什麼？人家可是東方家的掌上明珠，東方家的三小姐啊！而你是誰？你只是她家司機的兒子，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別想高攀了。」
「高攀？」唐承康像是被窺破了秘密，拚命地否認。「不！媽，你誤會了，我……我不是，我哪有想高攀她，小薇……我只當小薇是……妹妹。」
這句話一出口，心裡竟然有些茫然，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妹妹？」騙誰啊！看他緊張的樣子，她這個做母親的還不夠瞭解兒子嗎？「是嗎？」
「是……是的，小薇和小琪同年，如果小琪還活著，現在也大三了。」他提出個理直氣壯的理由來。
小琪就是他意外身故的妹妹。
說到那個可憐的女兒，唐嬸有些感傷。
「你若真能夠當三小姐是妹妹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媽，你別再胡說八道了。」唐承康有些煩躁地說。
他怎麼可能喜歡東方令薇那個瘋丫頭，除非他也瘋了。
「我哪有胡說？」唐嬸心直口快，想什麼說什麼，向來都是如此。「就算你將三小姐當成妹妹，但別忘了，你們都已經長大了，你是個男人，該為自己後半生打拼，而不是一再地沉溺於以往的歡樂。」
你們都已經長大了！是啊，他們……的確年紀都不小了，但他們的心，單純得一如往昔。
「媽，我知道，你別再提了。」
「好好好，不談這個，我們還是回到原先主題，出國深造的事，媽不希望你放棄，我們唐家就靠你了。」
出外也好，讓兩個孩子距離遠些，這樣說不定能夠讓兒子斷了綺念。
她並不看好他們兩個，何況東方令薇也太活潑淘氣了。雖然她也疼愛這從沒有小姐架子的女孩，但由於從小看著她長大，唐嬸很瞭解她不是個乖媳婦的典型。
要她說呢！溫溫柔柔的伊籐月紗才是最理想的；再不然活潑點，像潘妮一樣擁有一雙巧手，肯下廚的女人，才能讓她兒子過幸福的日子。
至於東方令薇這個貪玩的寶貝小姐，就留給那些與她門當戶對的世家子弟去傷腦筋吧！
唐嬸示意身邊的丈夫說說話。「老頭，你怎麼說？」
「我也覺得阿康該出國去唸書，多讀點書是好事。當初爸爸就是不愛讀書，現在後悔得不得了。」唐叔心有所感地道。
「聽到了沒有，阿康，你爸也這麼說，你一定要把握這個機會。」唐嬸很滿意丈夫和自己站在同一陣線。
唐承康滿腦子只有東方令薇那張淘氣的臉，心裡掛念著她的想法。
從小打打鬧鬧，他們雖然很愛爭執、很愛作對，但是又捨不得對方。
他根本不想離開她。
「阿康，你別辜負二少爺，你……」
「媽，別吵，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再回覆你好嗎？」他快速地往外跑，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冷靜思考一下。
※※※
推開東方祖宅那精雕鏤空的黑色鐵門，迎面而來的是座人工噴水池，那噴水池中央站著一個淘氣可愛的尿尿小童，水裡養的金鯉似乎比以往更多了。
陽光下，金鯉身上的顏色十分漂亮閃耀，旁邊的溫室仍在，依稀看得到裡面種了不少嬌花。
這裡的一切景致，都和唐承康當兵前相差無幾，連人也都沒什麼太大改變，至少他和東方令薇都還像願望一樣單純。
唐承康就坐在溫室旁的小亭子，看著這熟悉的一草一木。
他的腦海裡飛掠過以往的點點滴滴，沒注意到有人靠近身邊。
「嘿！猜猜我是誰？」一雙柔嫩的小手由背後摀住他的眼睛，聲調怪裡怪氣。
唐承康用腳底板想也知道，這祖宅裡除了東方家的小惡女以外，沒有人會這麼做了。
「是蟑螂嗎？還是金鯉……該不會是花房裡的蘭花變成了仙女吧！」他故意說道。
「仙女？臭阿康，你想的美，又不是小孩子了，還信那種民間故事。」她用力地捶他一記，誰要他竟然連蟑螂都搬出來，她可是美女耶！
唐承康看著她娃娃似的晶瑩俏臉上出現一抹氣惱的紅暈，不禁浮現笑意。
似乎只要看到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的她，與她打打鬧鬧、鬥鬥嘴，就能將心裡的煩憂一掃而空，真是奇妙。
「怎麼了？我看你從剛剛開始一直待在這裡呆呆坐著，該不會是誰欺負你了吧？告訴我，我去幫你打回來。」她推了他一把。「說啊，是誰欺負你？」
「是我爸媽。」他的眼神中帶著一抹挑釁。
「啊……是唐叔和唐嬸？」她哪敢去打那兩位老人家，像是捉到他小辮子似的質問：「怎麼回事？你做了什麼讓他們不開心的事嗎？不然怎麼會受懲罰？」
「爸媽都希望我出國繼續深造。」他看了她一眼。「你說呢？」
東方令薇臉上的笑容突然凝結。
「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你不出國的啊，你要留下來陪我。」她近乎無賴地嚷著。「你不能走。」
「小薇，這是二少爺給的機會，這個機會千載難縫。」
像東方集團那樣的大企業會願意出錢栽培個人才，這是多麼難能可貴的事。
「要讀書哪裡不能讀？你也可以考研究所，外國的月亮不一定比台灣圓，只要有實力，哪裡還不都一樣。」她盡力地想說服他。
其實唐承康也這麼認為，他並不天真地以為喝過洋墨水就能夠平步青雲，一切還是要靠自己努力，但不可否認的，這的確是個好機會。
看他仍猶豫不決，東方令薇更加著急了。
「你真的決定了？」她扯扯他的衣袖。
唐承康搖頭。「事實上，我並沒有想繼續唸書的意思。」
「是啊，不然你也不會去當大頭兵，對不對？」東方令薇聽他這麼說，不由地又舒展了眉，正張小臉發出耀人的光芒。
「我想在事業上一展長才，實戰的經驗應該比死讀書、做報告、寫論文都有用些。」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做出一番成績了，雖然東方家恩同再造，但他不希望父親真的為東方家開一輩子的車，他希望讓父母過過清閒的好日子。
「對嘛！對嘛！」東方令薇雖然開心，口氣卻有些酸溜溜的。「我聽二哥說過你這個「第一唐」的豐功偉業了，既然這麼厲害，幹嘛還去念死書？」
唐承康從小到大樣樣得第一，不但品學兼優，而且還是運動健將，令她嫉妒個半死，誰要她爺爺東方烈老是喜歡拿兩人做比較，刺激她的不長進。
「我哪有你說得這麼厲害，你知道我的弱點。」唐承康謙虛地道。
東方令薇總算又眉開眼笑了。
她當然知道他的弱點——怕打針。
真是笑死人了，這麼高壯的一個人竟然會怕一支小小的針筒，她會成為小護士，他是最主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