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語綠
「滾!」他厲聲命令。
就算最後的一聲怒斥沒有讓大漢們畏怯,關靖在堂主臉上補的一拳,也足以讓他們害怕。看著平日囂張的堂主只能搗嘴慘叫,他們不由自己地放開那婕,匆匆隱人雨夜之中,甚至忘了帶他們的堂主一起走。
關靖衝上前,及時撐住差點軟倒在地上的身體——
「那婕,你沒事吧?!」一個憂急的聲音對她吼,一雙強壯的手臂環住她。
那婕的感覺彷彿自層層濃霧中穿出來,然後腹部的劇疼令她皺緊眉頭,她強迫自己睜開沉重的眼臉——
一張放大的剛毅臉龐對上她的眼。她一定是在做夢吧?!那婕想。關靖不可能用那種焦急、關切的神情看她,他不可能這樣溫柔地抱著她,彷彿她是易碎的瓷娃娃。
如果這是夢,她真希望永道別醒。她不要醒來……
「不要再昏過去了,醒醒,那婕!」
不要吵,她不想醒。
「該死!」關靖低咒出聲,抱起她虛軟的身子,衝向停在十字路口的車子。
這回那婕是完全清醒了——
「好痛!」
「別動。」
關靖堅定的手扶住她的肩頭,那婕痛呼出聲,而醫生正為她纏上繃帶。
「看起來沒傷到內臟,不過從X光片看起來,肋骨有輕微骨折,這幾天最好安靜休息。」醫生處理完包紮的工作,對他們說。
「需要住院嗎?」關靖問。
「不行!我『不能』住院!」那婕立刻大喊,扯動了傷口,因此又是齜牙咧嘴地抽氣。
她不能住院!她還有工作要做,有狗兒要照顧、有節目要上……
關靖瞪她一眼,轉頭問醫師:「需不需要住院?」
老醫師露出笑,似乎覺得眼前的一對很有趣。
「是可以不用住院,不過要好好休息,不能動到傷口。」
「太好了。」
那婕的如釋重負,換來關靖不悅的瞪視。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他低聲警告。「這幾天你給我好好待在家,別想去上班!」
「可是——」開玩笑!幾天不去電視台?!那她的位子不就被程羽珊搶走了?
「沒有可是!」她的冥頑不靈惹火了他,關靖厲聲道。
「小姐,你就聽你男朋友的話吧!你很幸福,有個這麼關心你的男朋友。」老醫師呵呵笑道。
「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呢!那婕漲紅了臉,倏地又慘白了臉。
為什麼她會為陌生人的誤解而感到喜悅,卻又在驀然領悟事實時深深的失落?為什麼他讓她有這種心情?為什麼?
當那婕呆呆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時,關靖接口——
「謝謝醫生,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那婕愕然瞪視他。她是不是聽錯了?他居然不反駁。
關靖沒理會她狐疑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扶著她走出診間。
「你坐這裡等我,我去領藥。」
她仰頭,對上他溫柔的眸子和憂切的叮嚀。
過去三年,她從沒見過他這樣對待自己,那婕癡癡凝望他的背影,週遭的環境似乎都模糊了,她眼中只看得到他。
就此一刻,她拋開理智、拋開現實,她放縱自己的幻想,幻想她真是他的女朋友,幻想他真的關心她、疼惜她。
那婕的唇角揚起一個又甜又苦的微笑,如果早知能夠得到他一絲的溫柔,要她受再大的傷她也願意。
關靖走回她身邊時,微蹙起眉。
「你怎麼了?還疼嗎?臉色怪怪的,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他有著薄繭的指尖輕觸她的額頭,那婕被碰觸的肌膚就像觸電一樣,她驀然領悟自己剛剛正白癡似的癡望著他,毫不保留的在他面前透明自己羞於啟齒的渴念。
她怎麼會犯這種錯呢?!那婕神色一凜,迅速戴回面具。
「我沒事。」她後退,在兩人之間設下距離。
她明顯的抗拒令他抿緊了唇。
「來,我扶你。」算了,他不跟她計較,也許她傷口還疼,心情不好。
「不用,我自己走。」那婕揮開他的手。
「我送你回家。」關靖挑眉,眸中染進一抹薄怒,咬緊牙,他克制內心的不悅。
這回那婕回嘴回得更快了。「不用,我可以坐計程車!"
「你在鬧什麼彆扭?!」他終於受不了了。
「沒有!」那婕擠出一個禮貌的微笑。「謝謝關董的照顧,時間也晚了,不好意思再麻煩您。」
說得好聽,關靖慍怒地瞇起眼,看她用那該死的微笑,把自己縮進面具底下,其實她的目的是要躲開他。
她在躲避、防備什麼,他不知道。可是從他最近對她的觀察已足以發現,她會大罵、大笑,會反擊,她的情緒鮮明而且強烈。
可是過去三年,在他面前,她卻只是個沒感情、沒自尊、沒生命的性愛娃娃。
她最常面對他的表情就是微笑。他以為她對每個人都是這樣,可卻又不是。她只對他笑,那微笑可以掩飾她所有不欲為人知的心思和神秘的意念,就像她從不曾在他面前卸妝,那微笑也是一種保護色,一種偽裝。
問題是,她想保護、掩飾的,究竟是什麼?!
「我一點也不覺得麻煩。」他用和她相等的禮貌和自製說道:「身為老闆,我有義務照顧員工。」
那婕瞠大眼。令關靖心情大好的是,看見她眼中掠過一抹慌亂,而裂開她的面具。
「可是——」
「沒有可是,走吧!」
「你……你做什麼?!」在那婕的驚呼中,關靖橫抱起她。
那婕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麼抱過,她又羞又窘,還很怕掉下來,下意識地,她緊攀住他的脖子。「放……放我下來!」
關靖注視她紅艷的耳朵和頸項,原來她會臉紅,只是臉上的妝太濃,才看不出來。
他深邃的黑眸久久無法自她脆弱的眼神,白裡透紅的粉嫩肌膚移開。她矛盾,她莫名其妙,她桀傲難馴,她明顯的不想要他,但是——
對懷中的人兒,他是愈來愈放不開了。
「鑰匙?」
「皮包裡。」
一陣喧嘩聲後,是清脆的開門聲。
屋裡衝出一隻棕色小狗,歇斯底里的狂吠著。有一
刻關靖擔心它會咬人,它卻在聞了聞他的氣味後,像熟識似的直跳直叫。
他覺得那條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何處見過。
「別叫了!」那婕對小莉命令。
她後悔把她從山上帶回家,本來是擔心顏媽這幾天不在,黏人的小莉會寂寞,可是現在她卻很怕他認出它來——
那婕全身都僵硬了。她偷看他一眼,沒在他眼中看出任何異樣,這才放心。
「你的房間?」
那婕伸手一指,關靖就直接往裡面那間臥室走去。
她一直不敢直視他的臉,只敢將目光鎖在他的脖子上。她縮在他寬闊的胸膛裡,被他男性的氣息包圍,他的體溫熨燙著她。
被他抱著,那婕不由得變軟弱。
不!別胡思亂想了!就像他說的,他只不過是在盡一個老闆的職責,照顧手下的員工,僅此而已!
「你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嗎?」那婕僵著聲音說。
關靖將她放在床上,是她的錯覺嗎?他頓了一秒,似乎還捨不得鬆手……
應該是錯覺吧!因為下一秒他直起身體,瞇起眼打量這間簡陋的斗室。
「我沒想到你會住這樣的地方。」
「這是我家,我不覺得有何不妥。」他的評論讓她像刺蝟般,豎起全身尖刺。
你大老闆不高興大可滾蛋,她是這麼想,可是沒說出口。
「我無意批評。只是,這些年我給你的錢,還有公司的薪水,加上那張空白支票——」他沉思地看著她。「我以為你應該可以過更好的日子。」
「我的日子過得很好。」她防備地反駁,卻不敢與他對視。
關靖沉著臉,走過她的床,打開牆邊的木質衣櫃。
一如他所料,衣櫃裡除了一排套裝,沒有其他華麗的衣物或飾品,沒有香奈兒皮包,沒有三宅一生的縐褶洋裝,沒有迪奧的絲巾。
「你——你幹嘛亂看我的東西。」那婕又急又窘,一時心兒慌亂。
他轉頭,用足以透視她的深沉目光緊盯住她。
「為什麼?」他的嗓音極其輕柔,輕柔得令人不寒而顫。「你跟我要錢買名牌,結果你什麼都沒買,為什麼?
那些錢都用到哪兒去了?你有那麼缺錢嗎?非得要說謊?」
她不禁畏縮了一下,不可以慌!她警告自己。
「我怎麼用那些錢,又有什麼差別呢?」她微笑。「關董你不像那麼小氣的人,還管女伴怎麼花錢,更何況,我們早就分手了,不是嗎?」
關靖的眼光彷彿要刺透她。
「我是不管你拿錢去做什麼,我只是不喜歡被人當猴要。」
那婕讓表情一片空白,情緒抽掉了,只剩下微笑「呵,瞧你說的,哪有那麼嚴重嘛!」
「說,你為什麼缺錢?」他不容許她閃躲,他要答案。
他有預感,錢是一切事情的緣由,解開這個謎,他將可以看清這女人真正的面貌,那最終的答案,也許會比現在還令他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