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原夢
男孩聞言,瞪大了眼。
他望著符沙將消失在門口,再度哭了出來。
他知道符沙將說的沒錯,生命能選擇的路很多,而他父親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花了一個多小時,江樸月才在商店買齊一些她需要的畫材。
走出店外,外頭熾熱的陽光讓她抬起手臂,瞇起了眼。
驀地,一陣突然其來的喊叫聲,讓她回過神。
「啊!抓小偷啊!」
江樸月習慣性的朝發聲處望去,看到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擠過人群而來,不小心撞到了她。
當下,幾乎是她的本能反應,她不顧掉在地上的畫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扭起那男人的手,反身以相當俐落的動作一個過肩摔,砰的一聲,那名戴了鴨舌帽的男人隨即被摔倒在地。
「哇!好厲害!」
「這位小姐的身手真不錯!」
旁觀的群眾一陣鼓掌叫好,但是江樸月卻有些恍恍惚惚,過了幾秒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事。
「謝謝你幫我捉到他,謝謝!」被搶了皮包而趕來的婦人,喘著氣,滿心感激的望著她。
「這……沒什麼。」江樸月慌亂地道。
她急忙撿起地上的東西,忍不住苦澀的自我嘲諷。
縱使她脫離了那個血腥的世界,她的身體卻仍記得在那裡所受的每一樣訓練,並且在下意識中就做了反應。
在婦人一再對她道謝後,她抱著畫材來到自己的車子,正要打開車門時,察覺有一道敏銳的視線投向她。
她抬眼一望,整個人定在原地。
「我……我的天啊……」
對街有一個熟悉的人正望著她,用一種帶著受傷又沉痛的目光,讓她的心揪疼了起來。
文矢說得沒錯,她也許躲得了這一時,但絕對躲不過一輩子……
江樸月垂下眼,心想他一定會穿過街來找她,就如同他當年硬是讓她成為他的良心、他的愛人一樣。
他蝕了她的骨、滲了她的血,讓她對他又愛又恨。
但是一分鐘過去了,江樸月猜測的瘋狂暴怒並沒有降臨,她訝異的再度抬起眼,望向對街。
他……不在了?
她慌亂的左右張望著。
沒有……
為什麼?她以為他……
隨即,江樸月再度苦澀的揚唇一笑,「是呀!當年是我棄他而去,又怎麼能夠期望他會想要我呢?」
雖然是如此,但在那麼一瞬間,她竟期待他像當年那個殺人無數的魔頭,只為她而活。
思及此,江樸月坐進自已的車子,忍不住濕了眼眶。
他……是在作夢嗎?
符沙將離開滿是警笛聲的巷道,來到連自己也不知道是哪裡的街頭。
流了過多的血讓他有一點頭重腳輕,但是多年以來的殺人訓練,讓他始終都能夠保持頭腦清楚。
不過在這一刻,他卻不是那麼確定了……
因為方纔的騷動,使他注意到她,然而現下她就站在對街,用那一對在夜裡連天上星星都會遜色的大眼睛望著他,讓他又開始像過去一般,極度渴求她身上的味道以及溫暖。
但是他沒有走過去,只是不敢置信的望著她。
江樸月,一個讓他懂得七情六慾、懂得手下留情,卻死在他手中的女人果然還活著!
符沙將搖搖頭讓自己的理智再清醒一點,他本欲邁開步伐走過去,但是他卻瞧見了她眼裡的慌張和恐懼。
為什麼?她為什麼要怕他?
他以為他說過很多次,這輩子他最不可能傷害的人就是她,難道她忘了那些真心的話嗎?
還是說,她根本就是故意不讓他找到,故意讓他以為她死了,故意躲在他找不到的地方?
他不懂,不懂……
但他本來就是這麼一個無趣的男人不是嗎?不懂得甜言蜜語、不懂得討人歡心,只會殺人……
是這樣的嗎?
是他太笨了,傻傻的以為她一定活著,一定很慌張在找他,但是他簡單的腦袋卻一直忘了一件事。
那麼聰明的她怎麼可能會死在他的手裡?
符沙將靠在牆上低笑了起來,無視路人對他投以好奇的目光,忍著槍傷,笑得停不下來。
胸口好痛、好問,一切都只能怪他傻而已。
於是在她垂下眼的同時,符沙將隨著人潮往下一個街口走去。
她不要他找她,那他就不找了。
原本他就無慾無求,日子過得如何也不在乎。
他一直以為需要他的人是她,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實際上正好相反,需要她的人一直是他,沒有了他她也能過得很好。
也是,少了他手上的血腥味,她能睡得更好。
符沙將覺得自己的意志愈來愈不清楚。
腰際的傷麻痺了,反倒是他的胸口像破了個洞,莫名其妙疼了起來,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可笑。
因為時空不管再怎麼變遷,全世界能夠傷害他的人,還是只有她……
第三章
回到家,江樸月立刻撥了一通越洋電話給池文矢。
「我見到他了!」她一劈頭就說了一句令池文矢摸不著頭緒的話。
「見到誰?」
「沙將。」
「哦,那很好呀!反正你們遲早都會見面的。」
池文矢有話直說,讓江樸月皺起了眉。
「也許吧,但是他……」
她只是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那麼乾脆轉身就走,這令她不禁覺得冷,以手搓著自己的手臂,也懷念起他的懷抱。
那溫暖……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見她話沒完便停了下來,他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我可以知道他來美國的目的嗎?」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一會兒,池文矢才開口道:「我有個中情局的朋友想要去救個孩子。」
「什麼?」聞言,江樸月的心涼了一半,「你怎麼可以……我是說,你覺得派沙將去好嗎?」
雖然,當年控制他們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但同樣的事情,難保沙將不會再發狂、殺人。
即使是她,現在仍被那個惡夢糾纏不已。
池文矢聽了,只是輕輕笑了起來。
「你在笑什麼?」江樸月氣怒的質問道。
「雖然說你不想見他,但是你還愛著他,不是嗎?」否則,她為什麼要替沙將擔心,而且急得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呢?
他一針見血的話語立刻震撼了江樸月,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說錯了嗎?」
「你當然錯了。」
「哦,好吧,反正我怎麼說怎麼錯,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不關心他,你為何要打這通電話來?」
「我打電話只是因為我想知道他為什麼來美國!」江樸月狼狽地說,因為她非常清楚,池文矢說得沒錯。
她是還愛著他從來沒變過,但是她卻是那個傷他最重的人,她……怎麼能夠再見他呢?
池文矢又笑了,不過這回饒了她,沒有再吐她的槽。「那麼現在你知道他去美國的目的了,想幫忙他嗎?」
「不。」江樸月終於冷靜下來,「我不想再和他見面。」如果不見面的話,也許她就會忘了他。
池文矢聞言,忍不住替符沙將說了些話。
「樸月,逃避是沒有用的,況且你應該知道,不管時間、環境再如何變遷,那個傢伙的世界裡永遠都只有你一個。」
江樸月聽了,胸口變得鬱悶,只能難過的搖了搖頭,「也許吧,但是他永遠都只是一隻動物,一隻會殺人的動物……」
當初要是沒有她,他根本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如果沒有她,他會過得比現在更好的。
她一直如此堅信,才會決定離開他,不再見他。
「你把他比成動物,太可憐了吧?」池文失調侃著,隨即正色道:「他是人,一直都是,只不過他不太懂得去感受別人的情感,但是你教會他感情,又為什麼要離開他身邊呢?」
他總覺得她很殘忍,因為當她給了符沙將愛情的同時,卻也狠狠傷了他的心,將他變成了一隻名副其實的動物。
江樸月蹙起眉來,咬緊了下唇。
「我不想再提他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矛盾,她明明是那麼想念他、愛著他,但是卻又恐懼著他……
唉,這種心情,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呀!
卦上電話後,江樸月一個人呆坐在客廳裡,忽然想起了她和符沙將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啊!」
她恐懼得放聲尖叫,因她居然看到一群年紀和她差不的孩子,為了搶一頓飯而殺人?
這裡到底是哪裡?還有,為什麼會有那麼恐怖事情發生呢?
法律何在?倫常何在?
在這昏暗的小房間裡,江樸月只能顫抖著身體蜷曲的,靠在牆角。
她害怕會有人來攻擊她,害怕剛剛那些孩子會傷害她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爸爸……媽媽……」
江樸月哭紅了眼,淚水一直流個不停。
她被人帶到這裡,然後一待就是一個晚上,跟這些孩子關在一起,不要說是食物了,連水一滴也沒喝過。
然而,淚水和恐懼淹沒了她,為了求生存,她不曉得周圍這些人還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只是一個晚上呀!她的世界就完全顛覆,只剩下黑暗和恐慌,到底該如何是好,她完全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