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原夢
貝雪榕輕撫著半靠在他胸膛上的妹妹。
「嗯,你要不要聽一個小故事?」
「小故事?」貝雪芽對他突如其來的提議怔了下。
貝雪榕凝視著窗外,沒有等她回應,便開始緩綏敘述一段過去、一段有關於饒繹天的過去……
安靜的法庭內,在法官的面前,被告與被害人同時列庭。
被告有三個,他們顯然有強力復合,請了頗有名的律師做辯護。
「法官,我要傳喚證人。」原告律師何建華,表情嚴肅道。
待法官點頭後,目擊證人上前,他的年紀很輕,臉色雖然有些蒼白卻鼓起勇氣出庭。
然而,他的陳述卻遭到被告辯護律師的強力質疑。
「你說他們三個人引起大火,你有什麼確切證據嗎?」被告辯護律師抓住他傷痛未癒的弱點攻擊。
「他們其中一個會抽煙,把煙丟在地毯上。」證人冷靜的道。
律師立刻反駁。「這怎麼可能?只要是會抽煙的人都曉得,不能把煙丟在易燃物品上,他們會那麼笨嗎?」
當場,其中一個被告被說得面紅耳赤,卻也要喚著牙否認。「是呀,我才不會做那麼笨的事。」
「這麼說,這場大火絕對與他們無關——」被告辯護律師正要下結論,立刻被何建華反駁。
「庭上,辯方律師不該太早下結論。」
法官扶扶眼鏡,「反對有效!」
被告辯護律師卻一副輕鬆的模樣、聳聳肩,走回證人面前。
「那好,我就不問火災的事情了,那麼……強姦罪又怎麼說呢?現場燒得一乾二淨,屍體面目全非,你又憑什麼這麼說呢?」
證人的雙眼陰沉一閃,「就憑我親眼所見。」
他語氣裡驟現的氣勢教被告辯護律師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是嗎?你這毫無證據的言論,法官不會採信的。」
不理會被告辯護律師的誘導,證人的手直指著犯人,語氣堅定的道:「但他的確是犯下強暴罪,這是我親眼所見。」
被告辯護律師反應很快的道:「是呀!就因為一切都沒有證據,所以你就和律師串通好,準備了這一套證詞是嗎?」
說罷,證人犀利的目光射向他,令他打了個冷顫。
證人痛苦地捶著桌子道:「他們害死了這麼多人,也燒光了一切……如果他們今天傷害的是你的家人,你會做何感想呢?律師大人?」
被他諷刺一問,被告辯護律師怔在原地。
那眼中的傷痛是如此深沉,幾乎像是海水灌進他的口鼻,讓他無法順利呼吸,差點窒息。
他做錯了嗎?
被告辯護律師此時心中浮現一絲懷疑,回頭看了那三人一眼,但他馬上摒退已動,繼續辯道:「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因為他們只是闖空門罷了,我看,就如同我方纔所做的推斷,你根本就是為了加重他們的罪行才做了偽證!」
何建華見情況不對勁,立刻起身喊道:「法官!我抗議被告辯護律師又斷下結論!」
久久,激辯一場接著一場,折磨著少年證人。最後,三個犯人僅是被判了十幾年的刑期。
最後,正義並沒有來臨。
兩行清淚不停地流著,貝雪芽並沒有伸手拭去,只是在貝雪榕結束故事後,尋找到遺忘的那段回憶。
她想起來了,那個少年證人就是饒繹天。
雖然她並不清楚案子的內容究竟如何,不過她依稀記得,繹天那直挺的身影散發著濃濃的哀傷,讓當時年紀小小的她一直想著要怎麼幫助他才好。之後,她沒有再見過他,久而久之便將這件事情遺忘了。
「大哥,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貝雪芽連忙詢問道。
「這還用說,當然是舅舅告訴我的。」
「那為什麼舅舅會突然告訴你這件事?」』
「倒也不是突然吧,他只是對饒繹天那鎮定的表現印象深刻,所以才會聊到的。」
也是因為如此,貝雪榕對饒繹天也十分好奇,雖然在商場上關於饒繹天的惡評不斷,他仍相信他不是個壞人。
「是這樣子嗎?」貝雪芽垂首呢喃道。
「為什麼大家都記得,就只有我一個人忘記了呢?」
貝雪榕揉著她的頭髮道:「傻雪芽,不要想太多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為什麼饒繹天疏遠你的原因,為什麼不去見他呢?」
提及此事,貝雪芽更加沮喪。「可是他不肯見我……」
「他不想見你,你就打退堂鼓?」貝雪榕雙手抱胸道:「呆雪芽,我記得你不是像頭蠻牛嗎?」
只會前進不會後退的蠻牛,呵呵!
「你又罵我!我不是牛!」瞪了貝雪榕一眼,貝雪芽咬咬下唇。「我沒有放棄,只是他不肯見我。」
「哦,就這麼簡單?」
見貝雪榕斜睨著她的模樣,貝雪芽就氣不過。「什麼叫就這麼簡單呀?有本事你讓饒繹天來見我呀!」
「嘿嘿……」貝雪榕好笑著。
貝雪芽渾身起了雞皮疙瘩。「這是什麼笑聲呀?」
「我是沒有辦法讓他自動來找你,不過我倒是有方法讓你見到他。」貝雪榕露出白牙,笑得一臉神秘。
「什麼方法?」貝雪芽狐疑問道。
「饒繹天的身邊不是有條蟲?」他給她提示。
「蟲?!」貝雪芽愈聽愈迷糊。「他身邊哪來的蟲?」
唉!跟一個不太喜歡跟人類打交道、智商高、喜歡研究生物,說話又狠毒的人談話還真累人呀!
剛剛是毒菇,現在是蟲、等一下還會有什麼?
貝雪榕撇撇嘴道:「去!我說你一點想像力都沒有,還真不是說假的,我說的蟲就是『蛆』。」
「蛆!」
這更離譜了,好噁心哦!
見貝雪芽蹩起眉頭,他就曉得她聯想到什麼了。「雪芽,我說的是那位屈先生。」
屈和蛆同音,貝雪榕這嘴毒的人聯想力超強,立即想到一堆蛆……
見貝雪榕說得像個老學究,活似準備向她一一說明蛆的構造、蛆的種類,貝雪芽狂笑出聲。
老天!她完全被打敗了!
像這種話肯定只有貝雪榕說得出來。
不過她一被逗笑,精神就來了。
展揭晨幫過她一次,就不知道他是不是會再幫她第二次了。
當然,「蛆事件」是完全不能讓他知道,否則別說幫忙了,就連見個面他說不定也都謝絕,將她列為拒絕往來戶了。
同一時間,屈揭晨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他忙捏著鼻了,慢慢踱進饒繹天的辦公室裡。
像堆小山的資料後回,傳出一聲悶悶的低沉男音。「你感冒了?」
「謝謝你今天這麼有良心的關心我。」屈揭晨酸酸的諷刺道。
他將手上的資料夾疊在小山上,然後轉身走到窗邊,刷地一聲,將落地窗簾拉開,讓陽光照進辦公室內。
「你這是在做什麼?」那個聲音立即挨為憤怒的低吼。
「我是在阻止你得自閉症。」屈揭晨不客氣地道。
饒繹天的回答則是淡淡鼻音。「哼!」
「不是我愛說你,這幾天的消沉也夠了吧?你知道我的工作因為你的『努力』,頓時暴增好幾倍嗎?你知不知道我老媽已經在抱怨我老是在公司過夜,說我變成工作的奴隸了。」
饒繹天非沒有對屈揭晨的抱怨做出任何回應。
屈揭晨繼續炮轟。「我看你根本是不敢面對現實!就連雪芽來找你,你也不肯敞開心扉見她一面,難道要你讓過去的事影響你一輩子嗎?」
人是一種根奇怪的動物,有些事可以遺忘得很快,但是有些傷痕卻會傷害一輩子。
而饒繹天的情況很特別,他並不是不想遺忘,而是愈想遺忘,愈是被它困住。
它像是一個被火燒紅的烙印,永遠烙在他的記憶裡,他的思考甚至是他的行為,都會被它影響。
尤其是當他極力要保護某件東西或某個人時,這種潛在的影響便會顯現出來,饒繹天自己也很清楚,但卻只能懊惱他無法壓抑這種行為。
貝雪芽那略帶恐懼和驚慌的表情看在他的眼裡,反而成了一種沉痛的負擔,令他深害怕再做出任何傷害她的舉動。
不再見貝雪芽,對他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痛苦呢?
「夠了,你如果有時間在這裡數落,倒不如去幫我倒杯咖啡來。」饒繹天揉揉太陽穴,瞇著眼瞥向老是刺他痛處的屈揭晨。
他需要一杯又苦又澀的東西來讓他冷靜。
但是屈揭晨並沒有答應他的要求,態度難得強硬的道:「你不要老是喝咖啡做慢性自殺,我叫助理去買點吃的,你今天一定要給我吃一些除了咖啡以外的東西。」
「隨便你。」饒繹天兩手一攤,讓步的道。
屈揭晨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停頓,轉頭道:「繹天,那個……」
「我知道他們出來了。」饒繹大的唇邊帶著凍結至零度以下的笑意,輕聲說著,但冰冷的感覺卻令人不寒而采。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
「哼!」這種事情不可能瞞過他的。
如果他要他們死,這是最好的時機了。
一提及那三人,饒繹天的表情瞬時變得嗜血、無情、毫無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