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原夢
他們在距離亞維依之橋不遠處的一間餐廳裡用餐,可能是他們剛好碰對時間吧,餐廳裡傳來很傳統的法國民歌演唱,頗為熱鬧。
「怎麼了?這裡有什麼活動?」石衣熏和連耘之一起入座之後,忍不住悄聲向他問道。
「你在這裡住這麼久,怎麼會不知道這裡快有慶祝活動舉行了?」連耘之忍著笑意回答。
法國人其實是一個很喜歡慶典和活動的民族,因此從年初二月的尼斯嘉年華、蒙頓檸檬節開始,就有一連串活動。
尤其是普羅旺斯的夏天,常常會有音樂活動或煙火晚會等活動,這種熱鬧和毫無拘束的氣氛,更是令普羅旺斯成為法國著名的觀光景點之一。
而連耘之更是早在數天之前,就被諾比一直提醒著,要他記得說服他的父母帶他一起進城參加活動。
因此雖然他對活動的事情一知半解,倒也還清楚,為什麼去旅館住宿的訪客變多了不少。
聞言,石衣熏紅了臉,「我……沒有注意過這些事……」
這也就是說,她住在普羅旺斯這麼久,還沒有參加過任何的祭典或活動,雖然艾裡略家人非常熱情地邀請她參與,但是她仍然一次也沒有參加過,因此她當然也不清楚,普羅旺斯究竟有哪些慶典。
唉,這麼回想起來,她以前真的太孤僻了點。
連耘之正好抓住機會,「那麼,你來當我的舞伴好了。」
「舞伴?」石衣熏當然是又驚又喜,卻又不敢答應,「不……那個……我……我不能參加……」
「為什麼?」
由於連耘之看起來有點失望的樣子,使得石衣熏連忙回答:「我……那是因為我……我不會跳舞。」
聽完石衣熏的答案,連耘之瞧見她似乎很懊惱地垂著頭,他笑了,實在無法不想多關心她一點地道:「我教你跳舞。」
石衣熏又是一陣吃驚,難得一臉的慌張,「我……我真的不行。」
因為與其說她不會跳,倒不如說她全身上下沒有什麼音樂細胞,因此不要說一般社交舞了,她連聽著節拍動動身體都不太會。
但是連耘之根本不明白她的煩惱,加緊說服她。
「沒問題的,衣熏,你不會跳,那我就教到你會跳為止。」
「可是我真的……真的不行。」
「衣熏,你別擔心那麼多,屆時會有很多的人一起跳,就算你跳得不好,也沒有人會笑你的。」
「不是……不是這個問題……」
「那有什麼問題嗎?」連耘之狀似認真地用他那雙專注又溫柔的眼,注視著她問道,卻讓石衣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石衣熏苦笑,終於瞭解這個男人呀,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做放棄,況且他這樣間她,她的心狂跳得這麼厲害,又怎麼可能拒絕得了?
「沒有……沒什麼問題……」
聽到她這麼說,連耘之很開心地道:「那麼我們就說好了,那一天我會開車過去接你,你只要去當我的舞伴就好了。」
石衣熏望著他臉上的笑容,突然心想,如果時光能夠停止……就好了……
***
接下來的好幾天,石衣熏更加忙碌了。
花房的重建正在積極進行中,而花田的臨時工人因為慶典之故,來的人數量不多,因此工作也有些延宕。
在這期間,警方又來過幾次,但是似乎因為沒有什麼明確的證據或目擊證人之故,案情一直陷入膠著之中。
不過因為他們一直都有派人不定時過來巡邏,再加上連耘之幾乎都一直陪在石衣熏的身邊,因此她一點也不感到害怕。
倒是羅克門家那邊的信又寄過來了。
當石衣熏在一堆信之中看到那封信時,她皺著眉,原本想像過去一樣,連看都不看就將它丟掉。
但是這一回,她改變主意了。
吃完晚飯,她目送連耘之在黑夜中拿著手電筒離開後,她便取出這封信,將它拆開來看。
而信的內容大致上還是跟以前一樣,要她盡快回羅克門家擔任要職,惟一不同的是,他們這一回還附上了許多文件,其中……居然還包括了一些入籍的文件。
一口氣看完它們,石衣熏仍然毫不心動,將它們立刻丟人垃圾桶內,然後忍不住歎了口氣,
因為她一直以為,她說得夠明白了。
既然決定一輩子都不再回到羅克門家,那麼她就一輩子都不會再叫那個人爺爺,也不會再過問任何事。
不過……倘若這次的火災真的是他們有意給她的警告,那麼她也必須採取一些行動才行。
深思之後,她拿出電活簿,找到一個她很久都沒再打過的號碼,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幾聲後,便立刻被接起。
對方用冷硬而且公式化的男音,說著法文,又再度令石衣熏歎了一口氣。
「凱希加……」
他在電話另一頭的聲音,立刻改變。
「……衣熏?是衣熏嗎?」他似乎又詫異又驚喜地喊著她的名字,就彷彿他們是久未見面的朋友。
但是石衣熏卻沒有辦法用同等的熱情來面對他。
只因,一看到他,一聽到他的聲音,就好像是強迫她想起過去的痛苦回憶,再度讓結痂的傷口流血一般……
然而,他卻是她在羅克門家惟一的朋友。
除去堂兄妹的關係,其實他們根本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因為凱希加是石衣熏叔叔再婚對像所帶過來的兒子,所以在五年以前,凱希加的姓氏並非羅克門,是一直到最近才被羅克門老爺承認他的身份。
因此凱希加應該是最知道她痛苦的人,然而這樣的人卻和羅克門家站在同一陣線上,所以她才會無法原諒他吧?
「凱希加……」
「你會和我聯絡,是代表你要回來了,對吧?」
石衣熏輕輕歎了口氣,「不,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再回去了……」
要說是她固執也好,要說是她不識大體也好,然而在她失去了雙親之後,回歸羅克門家便不再重要。
「那麼你……」
「我只是想知道,花房……是他叫人破壞的吧?」石衣熏感傷地說道。
她活裡的「他」,指的就是她的爺爺,羅克門老爺。
她不願意再叫他爺爺,更不會忘記,以前羅克門老爺也叫人破壞過她母親的花鋪,使得她母親的心血付之一炬。
如果沒有意外,這想必是羅克門老爺再度給她的警告吧?
凱希加的沉默,彷彿印證著她的猜測,她心中的痛,再度被扯得更疼。
「我想請你告訴他,我不會回去的,就算他再用任何的手段,我都不會,而且自從我父親去世之後,我就不再研究香水配方了,他再想要新的配方,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我根本沒有辦法給他。」
凱希加聽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開口說道:「衣熏,你要不要……我是說,你和他見一面吧。」
「見他?」石衣熏自嘲地笑了笑,「我見他有什麼用呢?」
以前她千方百計想見上他一面,就是為了完成父母親的願望,成為一名真正羅克門家的人。
「至少,你們可以把話全都說清楚……」
「我不覺得,我還有話想對他說。」石衣熏武斷地說道!
因為羅克門老爺這個男人太可怕了,當初他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方法來令父親不得不去更改她的戶籍資料,讓她從母姓。
然後又用一些不是理由的理由,來嫌棄她和她母親的出身,不斷地排擠她們,以至於母親最後抑鬱而逝。
她不想恨他,卻無法再見他一面,
因為她怕自己最後會跟他一樣,因憎恨而變得醜惡,所以她寧可待在普羅旺斯度過她的下半生,卻沒有料到,就因為他的一封信、一些冰冷的文字,她就得聽她的活,乖乖照辦?
不,她辦不到,正因為她辦不到,因此她才會將他們拒於門外。
「衣熏!」凱希加急急喊道。
但是石衣熏似乎鐵了心,「不,我不想見他,凱希加,請你幫我轉達,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有什麼問題,請他衝著我來吧,不要傷害別人,也不要傷害那些無辜的花朵好嗎?」
既是一個研發香水的家族,對於花朵自然應該比他人多一分愛護才對,而不像他這樣,不喜歡便以一把火燒盡……
唉,這樣又有何意義存在呢?
「衣熏,雖然你不想聽,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考慮一下。」凱希加苦口婆心地道,「去和他見個面吧。」
石衣熏再度歎了口氣,沒有回答他的活,便把電話掛上,因為對於羅克門家,她老早就情斷義絕。
***
望著石衣熏在陽光下,快速而且熟練地修枝,這片花田看來再過不久,便會成為人人嚮往的花海。
連耘之因為不懂花,因此還是坐在不遠處,一面看著她工作,一面拿著筆畫個不停。
當然,他也不是沒想過要去幫她的忙,但是一來因為手不巧,二來他常修錯枝,所以最後自行放棄了。
「薰衣草也可以做成餅乾?」連耘之的畫筆在女子的唇角加上了一些微笑的角度,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