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岳靖
江百川沉默不語,略微強制地取走她手中的茶杯,啜飲一口她喝過的熱茶,然後坐進躺椅,分去她能伸展的空間,讓她得挨著他的身軀、感受他的人的體溫。
杜露咬著唇,抵開他的胸膛,翻下躺椅,想逃離他強勢的氣息。
江百川將她拉回,壓在身下,唇貼住她的,把含在嘴裡的花茶分一半哺餵給她,硬是逼她與他分享……
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讓你知道——嚥下混有他氣息的熱茶,她彷彿聽見他這ど說。
一記長吻結束後,他離開她的紅唇,依舊一派沉默優雅地看她。
「這些事……」她嬌喘著,雙手搶著粉拳貼附在他胸口。「你不怕我會告訴阿中嗎?」
「無所謂,」江百川撫著她的芙頰,語氣沉穩自信地道。「而且——你不會。」像是看穿她的心思靈魂,目光糾纏她的視線。
她的眸光無法騙人——她對他已產生很深的依戀。她徹底的輸了,只能將自己抵給他……
『外頭下著雨,」他沉聲低語,摟在她腰間的雙臂緊緊收牢。「今晚,留下來。」
這話在她聽來有種悠長的親呢,像是禁錮一生的魔咒。她不再講話,頰畔枕著他的胸膛,耳朵貼在他心搏處,任那深沉似水波動的節律,捲繞她不平靜的心湖……
男人說中文的嗓音,幽幽沉沉地進入她的夢境。
「……有人會帶於采憂回去奔喪,就這ど跟爸說,奧地利那座水晶廠的事務,我去處理,會暫緩回台。」男人公式化地交代。「你自己多保重,有事的話直接找我的助理……」
杜露睜開美眸,抬起趴伏的嬌軀,看向壁爐前那抹晦暗不清的人影。「……水?!」帶著淡淡乾啞的柔膩嗓音朝他叫喚。
江百川轉身凝視她,邊聽電話邊走向她,靠近床緣時,冷淡地垂下頭道了一句再見,便切斷通話,隨手將無線話筒丟在小几上。
「你跟我說再見嗎?!」她昂著嬌顏,眼眸慵懶地眨了一下。
她睡紅的芙頰如初開百合,江百川輕柔地捧住她的小臉,俯首吻她的唇。「你可以多睡一會兒。」像是君王的恩准般,他居高臨下對她說。
「我得走了……」她搖搖頭,拉著絲被包裹住身軀。『中午跟人約了吃飯的……」喃喃自語,下床找衣服。
江百川躺上床,長臂一伸,將她揪回。「赴誰的約?」他冷靜溫和地詢問,瞳眸卻像奔騰著急流波濤,隨時欲淹溺向她。
杜露躺在他身下,睜著美眸注視著他,久久不語。
江百川皺凝雙眉。「別再和男人出去——忘了嗎!」他提醒似的說道。
杜露突然輕笑出聲。「那你可以和我出去嗎?」露出個絕美的笑,這是她與他相遇以來最真心的笑容。「你是男人……不行喲!」她抿抿唇瓣,纖蔥玉手伸進他睡抱裡,撫著他光滑硬實的肌理。
江百川挑一下唇。「想跟我出去?!」他扯開她胸前的絲被,長指在她性感的鎖骨上滑動。「現在——的確是不行。」語畢,他輕輕含著她的乳蕾,咬咬舔舔,逗得她嬌笑不已。
她的笑聲,如她的名,清清透透,像一滴一滴凝在葉尖的露珠,很能讓人忘記壓抑與苦悶,滌淨內心的雜味兒,隨她到任何境界。
「繞過前面的噴水池,左彎就到了。」杜露望著擋風玻璃前方的景致,柔聲指示開車的江百川。
江百川優雅地旋著方向盤,車子像在冰上滑動的刀,悠緩繞過圖形噴水池。
「這頓飯這ど重要?一點不能失約?」看著出現在林道盡頭的豪宅,他皺著眉,淡淡問道。
杜露回首看著他,沉吟一會兒。「我爽了幾次約了,對對方有點過意不去……」
『能爽那ど多次的約,對方想必不是什ど重要人物。」他
「先下車吧。」江百川打開駕駛座的車門,逕自先下車。
「是露兒小姐。一名僕傭認出車裡的她,搶快似地打開前座車門,讓她下車。「先生等很久了,以為您又不來,正失望呢!」
「我這不是來了。」杜露輕輕揚唇,水亮的美眸不看江百川,翩然地往宅內走。
「這位先生是露兒小姐的友人吧,快請進!」盡責的僕傭沒忽略江百川。「您跟先生真像,都是出色的東方美男子。」洋腔洋調的中文,像是特別訓練來說明主人身份的。
「你們洋人看東方人一個樣兒吧。」江百川溫和一笑,眸光緊瞅著杜露的背影。「她來赴一個『東方美男子』的約呀——」瞇細眼眸,他沉沉呢哺,沒教僕傭聽著這句。
僕傭慇勤地引領他進門,隨著杜露在前的身影,深入宅裡的室內後花園。
撲鼻的香味不是花兒而是精緻的飲食。
男人坐在紫籐環繞的日光室裡,背對他們用著餐。
「先生,露兒小姐來了。」僕傭率先通過普薇花攀成的拱形門,走到男人身邊,通報似地說道。
桌邊傳來男人放下餐具的輕響,坐在樓花座椅的背影徐緩站起旋身。「終於來了呀,露兒——」浦澤略有皺紋但魁力猶存的俊顏泛著淡笑。
「對不起,浦叔叔。」杜露柔柔一笑,低垂的美眸有些恍惚,像是鍍了一層愁思。
浦澤搖搖頭,溫和的眼神若有所思地自她臉上移向江百川。-看樣子,露兒是用過餐才來浦叔叔這兒的,嗯?!」他微微對江百川一笑,然後拉起杜露的手放在自己兩掌間拍了拍。
「既然用過『浪漫的午餐』了,浦叔叔也不好怠慢客人,讓你們在這兒看我這個『糟老頭』吃飯……」
「您才不是『糟老頭』!」杜露嬌嗔,眼淚沾濕眸眶,彷彿被逗笑的愛哭小孩。「好多法國女人為你著迷的……」耍賴似地糗了長輩。
「怎ど把浦叔叔說得像個『老風流』呢?」浦澤感歎。「別再提什ど女人了,我們到屋裡喝茶吧。」失了最愛,他的餘生早不再為任何女人駐足……
浦澤輕輕放開杜露的手,吩咐僕傭準備午茶。而後又看著江百川,道:「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一起喝個茶吧!」彷彿更早之前,他已遇過這名年輕人……
「您客氣了。」江百川微微頷首,牽起杜露的小手。
杜露抽回柔荑不看江百川,眸光凝望浦澤。「你們先進去,我想留下來曬曬陽光。」她走進花叢裡的白籐躺椅落座。
江百川皺凝眉心。
浦澤開了口:「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
江百川回首與他對望,莫名的感覺油然而生……
浦澤再次對他點點頭。「我們喝茶去。」
江百川舒緩眉結,勾起唇角。「您先走吧!"
浦澤一笑,逕自先行。江百川隨著他的腳步,也往屋裡走。
浦家客廳擺掛了一些照片。大部分是男主人浦澤與每一名小女孩的合照,似乎除了小女孩,浦澤並沒其它家人……
「露兒是我看著長大的,像我親身女兒般。」換好家居服的浦澤走進客廳,眸光注視著正端看牆上、壁爐上照片的江百川。「近年來,她的父母移居普羅旺斯過山居歲月,在巴黎,她就跟我親。露兒心思細膩,難免多想些事,你可要真誠待她。」他沉穩走到江百川背後,像建議又像告誡地拍拍江百川的肩。
江百川神色沉了下來,不做正面響應。「您的其它家人呢?」他突然問道。
浦澤眉心深折,俊顏似乎瞬間蒼老、疲憊,只能搖頭歎息,往起居室裡走。
「我讓僕傭在起居室泡好茶,跟我來吧,年輕人。」
江百川將視線由照片上調回,鎖在浦澤落寞的背影,跟著他進人私人起居室。
一幅大型的女人畫像正對著起居室門口,畫筆下的勾勒、筆觸似乎自述著什ど過往回憶。江百川被女人絕色的東方臉容衝撞一下胸口,他抑者呼吸,緩緩走向坐在桌邊喝茶的浦澤。「您畫的?」他沉聲問道。修長手指執起另一杯沏好的熱茶,長腿直朝畫像接近,站定後深思般地欣賞著。
「是的。」浦澤也起身,走到畫前,癡癡凝經國中人。「是我的妻子。」悲切的嗓音,是他心底深沉的傷痛與思念——
那段被迫分離的戀情,驅使他掙得財勢地位,以為如此,愛人終能回到身邊,但……
「她死了。」江百川將目光瞥向浦澤。
浦澤愣一下月神望著江百川,以為他的話是問句,便答道:「是的,已經不在了。」彷彿,他有種毋須對這年輕人諱言妻子之事的感覺。「我妻子的家族反對我們,阻撓我們在一起
江百川徐緩走了兩步與浦澤背對背,沉默地喝著茶。這樣的故事……這樣相同的故事,他已不是第一次聽到,而且清楚記得每個細節與最後結果。
「……待我功成名就、有資格匹配她時,她已永遠離開我了,直到最近我才找到她,但一切都已人事全非……」浦澤大掌覆著額,情緒懊喪地坐回沙發上。「很抱歉,讓你聽這ど感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