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岳盈
「晚安,奶奶。」緗綾和項鵬異口同聲地喊道,送走了祖母,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塊。
「跟奶奶聊什麼?」他偏了偏頭,朝她走來。
「沒什麼。」在他傾靠過來的嘴唇碰觸下,她喘息地回答,隨即雙手攀在他頸上,熱烈地迎向他的吻。
她知道,生活不是一直都是順遂美好的,但她愛他。不管以後會怎樣,都要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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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婚禮是在項鵬的祖父母位於勃良地的莊園舉行。
緗綾已離婚的父母雖然不贊成女兒這麼早結婚,但在項鵬分別前去拜會下,被他的真誠所說服。緗綾住在倫敦的姨母一家人,也前來觀禮。
男方這邊,除了項鵬的祖父母外,他的母親楊琥珀也偕同現任丈夫乍Thombo先生從紐約趕來,同行的還有繼女Sandra。她與項鵬同年,卻比他大幾個月。不知為何,緗綾總覺得這位繼姊看她的眼光帶有敵意。
「這個Sandra的眼光怪怪的。看項鵬時,好像想把他下肚似的飢渴;看你時,是恨不得挫骨揚灰的怨恨。緗綾,你得小心點。」玫君在她耳邊警告。
緗綾雖有同感,但基於禮貌,只能一笑置之。
蕭燁也來了,他像個叔叔般親切地恭喜兩人,令緗綾心生歉疚。她好想詢問Ben的情況,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只能在心裡默默的為Ben祈禱,希望他不會為她與項鵬結婚的事難受。
婚後,兩夫妻定居在巴黎。緗綾轉到巴黎的大學繼續珠寶設計的課程,在一次珠寶設計比賽中得到優勝,為自己贏得小小的知名度,同時發現她懷了身孕,兩夫妻在錯愕中,迎接這個驚喜。
「會是我們在無人海灘上做的那次嗎?」項鵬賊兮兮的問。
他指的是兩人到夏威夷度蜜月時,緗綾被項鵬慫恿,趁著深夜無人時,兩人跑去海邊裸泳,在月色煽動下,情不自禁地幕天席地了起來。當時沒帶保險套出來,也許就這麼有了的。
「人家怎麼知道,討厭啦!」她當然不好意思承認,只能任丈夫得意地呵呵笑。
第一次懷孕並沒有帶給緗綾太大的不適,直到生產前的一天,她還去學校上課,同學戲稱為最勤學的孕婦。
孩子比預產期早一星期降臨,雖是如此,緗綾還能鎮靜地推醒丈夫,在清晨時送她進醫院待產。
不到三個小時,孩子順利生下來,項將兒子取名為蕭若潛,小名若若。
她出院後沒多久,玫君從倫敦前來探訪,帶了好幾袋親友托她帶來給小嬰兒的禮物。
「這是Ben送的。」注視著生產後體態豐腴的表妹,玫君將其中一個禮盒遞交過去。
緗綾打開,發現是一個旋轉木馬造形音樂盒。
「他好嗎?」
「那得看你對好下什麼樣的定義。」
聽出她話裡的深意,緗綾錯愕地問:「怎麼說?」
「除了最早那陣子大病了一場……」
「他生病了?怎麼沒人告訴我?」她心房驀地一揪,著急地問。
「告訴你又怎樣?能挽回你嗎?」看見表妹粉潤的頰膚失了顏色,玫君暗責自己說話太沖,放柔聲音道:「他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放在心上。現在的他,能吃能喝,事業、學業兩得意,你不用替他擔心。」
「可是你剛才說……」
「我指的是……他比較少出來了。以前還會陪你參加宴會什麼的,現在的他,幾乎很少露面,除了事業和學業外,其他人事物都像引不起他的興趣了。」
緗綾聽著,只覺得一陣淒涼酸楚,心裡有種說不來的沉痛。
他本來就是個情感極為內斂的人,在被她傷害之後,恐怕會更封閉。
「他沒有再和其他女孩子交往嗎?」她忍不住問。
「怎麼可能!」玫君粉橘色的唇瓣逸出乾澀的笑聲,杏眼裡有抹淒楚。「你在的時候多少女孩子向他示好,他都不理。你不在了,更多女孩子想接近他,卻不得其門而人。即使找到機會,不是他無情無緒的表情嚇得不敢輕越雷池一步,便是在熱烈示愛後被他禮貌、冷靜地拒絕。」
「表姊,你……」她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問出口,「你喜歡Ben,對不對?」
「沒錯。」玫君吸了吸鼻子,睜大眼眸,不讓眼睛裡的濕潤化成淚水。「從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喜歡他,可他除了你,誰都不看。即使你離開了,他眼心裡仍沒有我。」
「表姊……」
「知道嗎?在我終於鼓足勇氣跟他表白,他跟我說了什麼?」玫君眼裡閃著抹自嘲。
「他說什麼?」
「謝謝。他跟我說謝謝!除了謝謝外,他什麼都沒辦法給我!」她聲音破碎,體內有種想要瘋狂大笑的衝動,但考慮到房裡還有個小嬰兒在,只好作罷。
「表姊…」
「他真是個君子,不是嗎?」她笑中帶淚,「甚至沒想過要利用其他女人來遺忘失戀的痛苦。他只是謝謝對方的好意,冷淡而禮貌地退場。那一剎那,我心死了,知道他永遠不會屬於我。」
「表姊…」
「你放心,你表姊堅強得很,早就化悲憤為力量。我正在努力攻讀法律碩士學位,等我拿到律師資格,有幸為你服務的話,給你打五折。」
「我倒寧願這樣的幸運永遠用不上。」緗綾幽默地回答,遞去一張面紙給她。
玫君拭了拭眼眶周圍的濕潤,彎身對嬰兒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寶寶道:「若若,阿姨跟朋友約好去逛街,不能陪你了。這一趟算是功德圓滿,把你那些婆婆、公公、姨姨、叔叔送的禮物都安全送到,若有不滿意可不能找姨退貨,姨只是送貨員而已。」
「好了,跟孩子扯什麼!」細緗綾表姊的話逗笑。
「我走了,自己要保重,下次有空再來看你。」
「拜。」
玫君離開後,緗綾的注意力回到手上的音樂盒,上緊發條,布拉姆斯的催眠曲輕快的流洩一室,設計精巧的木馬也緩緩旋轉,她瞧著有趣,忍俊不住。
「笑什麼?」
從房門口傳來的男性嗓音懶洋洋的,緗綾抬眼瞧過去,見到項鵬倚著門框,兩眉繞高,一雙湛黑的眸於朝她望來。
她興高采烈地朝他舉起手上的音樂盒。
「快來瞧。這是Ben送給若若的……」
她語音方落,項鵬如一道旋風般飄捲來到她面前,伸手便將她手中的音樂盒奪過來,往地下一摔。
砰的巨響,緊接著是嬰兒受驚的啼哭聲,及緗綾的尖叫。
「你做什麼!」
「我兒子不希罕他送的東西…」他也不甘示弱地吼出如雷般的怒叫。
緗綾顧不得去為散落一地的音樂盒碎片致哀,急急忙忙地抱起被嚇醒的兒子,又是輕拍,又是低哄的。
「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緗綾壓低嗓音,清澈的眼眸裡仍是難以置信,「那不過是個禮物!」
「只要是他送的,我就不希罕!」
見那張俊臉氣得通紅,湛黑的眼眸裡閃著怒火,緗綾感到頭昏腦脹,他從來沒發這麼大火過。
她閉了閉眼,做了個深呼吸,感覺著體內的怒氣都被理智控制住,才重新睜開眼睛,望向仍是怒氣騰騰的丈夫,聲音和悅地開口,「就算不希軍,也沒必要這麼摔!把兒子嚇成這樣,你高興了?項鵬,你怎麼了?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究竟發生什麼事?」
他像只漏氣的氣球委靡下來,體內那陣罕見而陌生的怒火像來時一樣迅速地消逝。緗綾小心翼翼地越過地毯上的音樂盒碎片,將項鵬拉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懷裡抱著愛子,還要騰出一手來安撫丈夫。
「告訴我,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是那麼溫柔,軟化了他硬石纍纍的壞心情,隨著呼吸充滿鼻腔的體香又那樣好聞,項鵬不自禁地靠向妻子柔軟的懷抱,目光和她懷裡仍在抽噎的小嬰兒那雙濕儒的眼眸相遇,強烈的內疚油然生出。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像是個引爆器,我只覺得腦子裡轟的一響,怒氣便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來……不是故意要嚇你和寶寶……」
Ben的名字什麼時候變成引爆器了?
緗綾啞然失笑。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心情不好?」她耐心地問。
最近幾天,她忙著照顧兒子,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丈夫,此刻回想起來,方覺得不對勁。項鵬這幾天顯得很安靜,似乎少了點初為人父的喜悅,甚至在玫君來探望她時,也沒有出來打招呼,而是一個人關在書房裡。
「嗯。」他問聲回應,「奶奶昨天打電話來,爺爺的情況不太好……」
「怎麼不告訴我?」緗綾低叫了起來,怪不得項鵬心情不好。
「你剛生產完,我……」
「可憐的項鵬,你一定不好受。這樣好了,我們明天就開車回勃艮地,帶小若若給兩位老人家看。」
「嗯。」在妻子的安撫下,他的心情稍微開朗了些,但臉色依然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