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岳盈
「蠢!她以為可藉此攀上杜家嗎?」宇庭的語氣在憤怒中有著濃濃的不屑。
李承軒蹙起眉,雖然能理解他的心態,但對他與杜浩森相似的無情仍有不滿,「至少可以為兒子爭得什麼,順帶給負心人一個教訓。當然,如果因此使得你父母婚姻破裂,她說不定有機會可坐上杜夫人的位置,也算額外紅利吧。」
「哼!她這麼做,只是讓我父親離她她更遠!」
承軒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別提這事了。我來這裡還有另一件事告訴你。陳董已經跟杜董商量好了,反正你父親名下的財產有限,杜家大部分的產業都掌握在杜董手裡,他打算陸續將財產轉移到你名下,那對母子所能承繼的最多就是你父親那份,影響不了你將來掌控龍騰集團。」
「嗯。」對這點,宇庭從不懷疑。他自小被以龍騰集團及漢華集團的繼承人身份教養成材,對他而言,成為兩大集團的未來掌舵人原就是理所當然。
「姐夫告訴我,你母親的病況目前很穩定,只要別再受到刺激,應該會沒事。宇庭,這段時間你得辛苦些了。」
「我明白,李叔。」他看進李承軒深沉的眼眸,某個意念在他腦中快速閃過。他遲疑著是否該挑明問,最後打消念頭。許多事還是讓它們停留在渾沌暖昧的狀態會比較好。
「原來桂醫生是您的姐夫。那李叔一定曉得桂醫生領導的研究中心。」他將話題轉向無害的方面。
「是呀。姐夫是在醫治你母親時,跟我大姐認識的。你大概不曉得我大姐原本是陳董的機要秘書吧。」
「啊?」他的確不曉得。
「如果她沒有離開漢華集團,現在可是商界呼風唉雨的女強人了。」承軒感歎道。「對了,你還沒參觀過研究中心吧?要不要我帶你過去看?」
「現在不要。李叔應該會留到明天吧?」他試探的問。
「嗯。我排了休假,會在這裡留個兩、三天。那……」
李承軒投向室內的眼光裡有著掩飾不住的牽掛,宇庭幾乎不假思索的猜到他所牽掛的便是自己的母親。這使得他濃密有致的修眉略顯困擾的再度蹙起,心中一股微微的怒氣升起,他對自己會有這種反應略略感到不自在。
李叔關心母親有什麼不對?他是母親的好友,同時也是外公的得力下屬,這點應該沒什麼好奇怪、疑問的呀?
宇庭心裡卻冒出無數的疙瘩,為了排解這份怪異的情緒,他對李承軒道:「李叔,您請自便。我到花園裡走走。」
「也好。我去看看你母親,陳董對她的病一直不放心。」
注視著李承軒離開的背影,宇庭無法決定他對母親的擔心是因為外公,還是有其他原因,他心不在焉的胡亂逛著。
自己到底在胡想什麼?就算李承軒對母親有愛慕情緒,該介意的人也不是他呀!何況李承軒一直表現出得體的尊重態度,沒有對母親冒犯過,他為何要在意?理智上極為清楚明白,感情上卻有隱微的不悅。宇庭明白這不過是佔有慾作祟。
他的母親陳詠茵本來就是極為迷人的女性,有人愛慕是很自然。況且李承軒的愛意是單方面的,母親未必會回應,而以他對兩人的瞭解,只要他父母的婚姻關係仍然存在,李承軒與母親都不會跨越那道危險的界線,他們只可能是知心的朋友。
「我以小人之心忖度君子之腹了。」他自嘲的抬起視線,眼前的景致綠意幽幽,他不知不覺的走過花園延伸出去的平緩山丘地,越過之間的小樹林可以到達桂家,昨天晚餐時曾聽他提起。
沿著小徑往前走,淡金似的陽光透過兩邊的樹葉隙縫篩下,一縷似有還無的奇香隨著呼吸進入他體內。宇庭嗅了嗅,只覺得撲面襲來的香氣有說不出的淡雅迷人,這是——
似遠遠近,似淡還濃,循著香味往林子深處走,遂發現香氣的來源,是一叢叢的常綠灌木。那對生的橢圓形葉片,米般大的花朵,還有那香味,對宇庭而言都不陌生,是桂花。
可現在正逢盛暑,是桂花開花的時節嗎?雖有一種四季桂可四季開花,但還是以秋季最盛,眼前遠遠近近環饒而來的桂花,不只每株的葉腋間簇生著纍纍的花朵,花色還不一而足,有金黃色、白色、紅色等等。這些不會都是桂花吧?
一個大大的問號出現在宇庭腦中,他狐疑的穿過桂花叢,一片由灌木叢隔成的小空地出現眼前,不知名的野花開滿一地,空氣中飄散著如幻似夢的濃郁桂花香氣。視線跟著嗅覺落向香氣最濃烈的地方——懸吊在兩株樹間的吊床,而床上有道明顯的人體。
分不出是好奇,還是為香氣所吸引,宇庭按捺不住急促的心跳,雙腳迅速移往吊床邊。當視網膜為一張清麗絕塵的可愛睡容給充滿,他情不自禁的一寸一寸的彎下身,為一種飢渴的感覺所驅使,想將眼前的秀色給整個獨吞,任醉人的香氣帶領他入沒有底的深淵,下沉下沉再下沉都沒有關係,只要他能攬住那縷天香,完全的將她吸納進體內。
第二章
火焚似的熱氣不斷拂來,她在睡夢中不安的欠動。
是火劫嗎?
火焰的熱氣鑽進她嘴裡,不管她將眼閉得多緊,不管她如何想要抗拒,還是不留情的順著喉嚨燒進她的五臟六腑,在血脈間奔竄,似要將她的骨頭都燒成灰才願意放手。
不,不要對她這麼殘忍。木質的軀體哪禁得起火焚?她只想自開自落,不願招惹紅塵,老天爺是順遂了她這個願望,卻給了她更加無情的命運。
火劫!
天要亡她了嗎?
好熱,她受不了。
不要燒呀。
她悲泣出聲,請求火神的慈悲。
她不想這麼消失呀,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再燒了。
可火神哪願意聽從她的懇求,火舌貪婪的舔吮著她,迫不及待想將她整個吞噬,這使得她憤怒了起來,心生一股想要反抗的勇氣,奮力掙脫包圍她的火網……
可火網是掙脫了,身子卻從托住她的雲層裡彈出來,墜入那萬丈紅塵。她驚恐的張大眼眸,她是逃過了火劫,等待她的卻是粉身碎骨的劫難。
「啊……」尖銳的驚叫撕裂了山林裡的寧靜,驚得鳥兒飛,蝴蝶、蜜蜂爭先恐後的逃命去,也將桂馥從夢中驚醒,瞬間發現自己翻出吊床,頭臉向下的親吻向地面。
疼痛不及意料中那麼難受,她並沒有跌到泥土裡,吃滿嘴的泥,而是埋進了暖暖、泛著陽光氣息的某種有彈性的——毯子?觸感不像。樹葉堆?更不是。她困惑的蹙緊秀眉,睜開的眼眸集中視線,挺俏的鼻開始搜尋氣味,很快便綜合視覺與嗅覺的發現在腦中作出結論。
覆著一層白色棉布、有著汗水味道、頗富彈性的厚實東西是——胸膛?驚愕中,桂馥的頭頂傳來一陣悶哼,之前侵犯她的焚風燒著她的發,一股驚懼攫住她,她渾身僵硬,急著想逃開,力氣卻使不出來,手忙腳亂下,撐起的身子沒用的仆跌軟倒。
「輕一點,我的小仙子。」優美如絃樂器的男中音忽然響起,那幾平可以征服大部分女性耳朵的迷人嗓音一傳進她耳裡,簡直像鬼哭神號般可怕。
「啊——」桂馥被嚇壞了,手腳並用的從男人身上爬開。就在她幾乎幾乎成功時,腳踝突然一緊,不管她怎麼踢都逃不開被箝制的命運,嚇得她哭了起來。「不要……」
杜宇庭怔在當場,萬萬料想不到他情急之下捉住她的腳的舉動,會讓女孩有這麼劇烈的反應。儘管捨不得手心裡的溫潤觸感,為了安撫她的恐懼,還是先鬆開手。
「我沒有惡意,你不要哭啊……」
驚嚇過度的桂馥哪聽得進他的解釋,縮成一團的嬌軀直退到抵住樹幹,緊抱住自己嚶嚶啜泣。
宇庭傻了眼。長到十八歲,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場面。向來深受異性歡迎的魅力,遭受前所未有的打擊,驚嚇過度的小美人當他是洪水猛獸,連抬頭正視他都不願意,教他如何展現男性魅力?
怪誰呢?他自嘲的苦笑,都怪自己太過莽撞,打從見到她甜美的睡顏,就像著魔似的想要靠近她,表現出摧花惡魔般的急色,也管人家的意願就恣意輕薄,嚇得對方從夢中驚醒,才會這麼歇斯底里的反應吧。
但若不是她這麼鮮妍美麗,渾身散發著醉人的異香,他也不會……
輕歎聲中,鼻間聞嗅到的香氣再次讓他意亂情迷,他忍不住靠向她,直到雙手碰觸到她畏縮顫抖的柔肩,他方頹喪的意識到自己真的嚇壞她了。
「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他盡量讓聲音顯得親切可靠,但怎麼聽來都像是哄騙小紅帽的大野狼般沙啞虛偽?怪不礙她理都不理。
「我不是壞人,真的。」他渴望碰觸她,但為了不進一步刺激到她,只好勉強將探蹲勢的身體向後移動。「我不會違背你的意願做任何壞事。瞧,我退了一步、兩步、三步了喔。只要你開口,我可以退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