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岳盈
牆上的火炬逐漸微弱,終於抵受不住一陣吹進洞裡的寒涼夜風而告熄滅。
那陣寒風徘徊洞內不去,拂過岳翕,但他非但不感到寒冷,全身還莫名地發燙。一股熱隨著血液流竄全身,所到之處便冒出騰騰熱氣,有的藉由皮膚發散出來,有的卻在臟腑肆虐,化作飢渴及難以言喻的焦躁騷擾著他的睡眠。
他不自主地拉扯著身上的衣物,尋求冰涼的慰藉。輾轉間,彷彿聽見混合著陣窸窸索索的不安囈語。那聲音形成一股銳利的壓力刺戳著他在睡夢中的神志,喚醒了他。
岳翕睜開眼,好半晌只是坐著發呆,黑暗裡什麼都沒有,可是那聲音仍在。是從床上傳來的。
床上!
他霍地醒覺,聲音屬於祁善善!
「熱……好熱,好熱……」
岳翕頭重腳輕地扶著石床爬起,他也好熱,而且頭好暈。那該死的酒,他不該喝的,應該曉得越是甜美的酒液後勁越強,此刻他便為那後勁所苦。
善善喝得比他還多,想必更不好過。
「善善……」他才喚了一聲,床上意識不清的人兒便因體內的莫名躁熱而坐起,拉扯著在睡夢中被自己拉開的衣袍。
由於洞內黑暗,岳翕並沒有看清楚她,只意識到一個身體的輪廓朝他撲來,本能地知道那是善善,倉皇地接住,一股混合著濃洌蘭香的酒氣吹向他,頭腦更加地暈沉。
「熱,好熱……」她呢喃,難以壓抑的躁熱使她情不自禁地伸出雙臂圈住他,臉頰摩挲著他的,微微感到刺癢,但那鬍鬚造成的微微刺癢並沒有讓她覺得不舒服,反而激起一股強烈的感官反應,令她想要更靠近他、磨擦他。
「善善……」岳翕震驚地倒抽口寒氣,全身因她的靠近而戰慄。
「我好熱……」她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地抱怨,本能地磨擦著他強健的身軀。
「你喝太多酒……」他口乾舌躁地說。
「是的……」她呢喃,甜美柔軟的嘴唇貼著他頰膚蠕動,「我喝了好多酒……忘情酒,以為便能忘了你……卻在夢中遇見你……噢,岳翕,這是個夢,一個美夢……清醒時,你只會推開我,所以……這一定是個夢。」
她甜蜜的聲音蠱惑著他,岳翕因酒精而遲緩的腦筋不自禁地想要被說服。
這一定是個夢,是的。
現實中的善善雖是敢愛敢恨,卻不曾這麼大膽地親吻他……親吻?他屏住氣息,感覺著她溫熱、甜美的呼吸急促地噴向他,柔潤的小嘴在他頰膚上移動,尋上他的嘴。
他的心突突跳動,甜蜜的火焰自花瓣似的柔唇燒向他嘴裡。在她生澀的探索下,他又嘗到了那香幽如蘭的酒香,這會兒的香氣更加的濃烈、令人難以抗拒……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只剩下她引發他無限的渴望的甜美氣息。
恍惚間,雙手似有自己的意志似的在她身上游移,那起伏的曲線,從領口裸露出來的絲滑肌膚令他意亂情迷,助長了他體內的火焰與飢渴。很快地,僅餘的理智便被她誘人的女性魅力所俘虜,岳翕倏地收緊雙臂,深深地吻住她,汲取更多的甜蜜。
接下來的事,像一場極盡旖旎的春夢,在夢裡他對她為所欲為,她也熱情地響應著他的為所欲為。兩人熱情地擁吻,藉著探索彼此安撫各自體內奔竄的火焰,卻讓火焰燒得更狂妄、濃烈。
燃燒,璀璨地燃燒……掉落下來的星塵竟也美得令人熱淚盈眶……
善善在白熱化的燃燒之後,慵懶地蜷曲在他起伏的胸膛,甜美的餘韻依然駐留在她體內,伴著她墜進夢鄉。
第十章
醒來發現自己陷身在火焰裡,而且是地獄之火裡,岳翕震驚地翻身滾離緊緊圈住他的甜美嬌軀,將仍沉淪在綺麗夢境裡的嬌娃給吵醒。
她的頭腦一片混亂,驚愕地瞪視著岳翕赤裸的背影……昨夜的夢……不是夢,天呀,她怎會把那般熱烈、真實的感覺當成夢!
他激烈的吻、熱切的探索,還有那狂放、充滿力量的佔有,依然在記憶裡鮮活,也依然有令她感到燃燒的能力。她羞得掩住臉,分不出心裡是喜還是悲,視線穿過指縫投向岳翕將頭臉埋在膝上、扯著頭髮的頹喪模樣,芳心不由往下沉……知道他在懊悔,痛不逾生地懊悔!
「我不該喝酒……」她喃喃地、悔恨地說。
儘管記憶裡有許多模糊的地帶,她卻記得是自己投向他,主動吻他的。岳翕只是禁不起她的誘惑……她瑟縮著,責怪自己為什麼要喝醉酒,將他逼至絕望的盡頭,這下子他一定會怨恨她,恨她害他做不成忠臣孝子。
「我不是故意的……」這輩子她最不想要的就是他的恨呀。
善善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不知過了多久,岳翕抬起頭,激烈的單音拋向她。
「走!」
善善驚惶地倒抽著寒氣,他就這麼怨恨她,不希望再見到她?
「必須馬上離開!」他忙著尋找丟了一地的衣物,沒去注意到她的傷心。「快!」
「什麼?」她惶恐以對,不想傚法他滿地找衣服。
「我們必須立刻走。」他斷然道,深黑的雙眸裡充滿決心和力量,「這裡不能待了!」
她回以一臉茫然,目光探索地停留在他臉上,納悶那些該有的悲憤、痛恨、嫌惡、悔恨……全都哪裡去了。
「很快會有人追到這裡來。十幾天了,沒有人試著下懸崖來找我們,我一直感到納悶……是不知道我們落崖?還是不敢冒險?就算是後者,在朝廷知道後,皇上也不可能不採取任何搜救行動……」
「你不怪我?」她傻傻地問,淚珠兒進出眼眶。
「怪你?」岳翕心一緊,終於發現她的淚容。
他回到床上,伸手將她摟進懷裡,善善伏在他胸膛上啜泣出聲,他歎息。
「該被責怪的人是我……」
「不,是我!」她激烈地爭辯,嬌柔的臉上儘是罪惡感,「我喝太多酒了,才會……」
她因羞澀而說不出話來,岳翕溫柔地注視她,誠摯地說:「我也喝了酒。如果有錯,也是我倆一塊錯……但現在說這些都於事無補。善善,你不必自責,或許這是命中注定……」
「你真的這麼想?」她無法置信。
岳翕先前的態度是那麼義無反顧地拒絕她,怎會經過一個晚上就絕然不同!
「我不得不這麼想。」他苦笑,對於她眼中的懷疑感到心痛,「善善……昨晚我雖然跟你一樣喝醉酒,但如果我不渴望你,再多的酒也驅使不了我……」
「可是那酒……」善善若有所悟地睜大眼眸,她以前也喝醉過,但從來不曾感覺過那種躁熱,昨晚的酒並不尋常。
「忘情酒不是教人忘去七情六慾,而是讓人脫去束縛,還我本心。它只是刺激了我們的本能,如果我們沒有意願,還是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他意味深長地說。
「岳翕……」她因喜悅而顫抖,不敢相信他竟然完全不怪她,還承認了對自己的感情。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他歉疚地摟著她說,「但我不得不。我不能對不起皇上,牽連家人因我受罪,只能選擇辜負你……」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太自私、任性,只想著自己。但現在說這些都來不及了……對不起,岳翕,我害了你……你一定很生氣……」
「我沒生你的氣,只是對自己做的事……」他欲言又止,很難說清楚發覺自己鑄成大錯時的心情。
由惶惑、驚恐、絕望所組成爆烈情緒幾乎讓他當場崩潰,幸好自幼養成的自制力使他及時冷靜下來。父親曾教導過他,已成定局的事不管如何生氣、憤怒都改變不了,他能做的惟有想出補救之道。這段話令他受益無窮,冷靜下來的腦子迅速運轉,很快就作出了決定。
「總之,是我把持不住。追究這些已於事無補。大錯已造成,我們只能盡量彌補……」他避重就輕道。
「彌補?」
「或許讓所有的人都以為你我已不在人世,會是最好的方法。」他心如刀割地說,畢竟要他捨棄父母恩情、兄弟情義,是件痛苦的事,但如今的情況又讓他不得不,「我們必須離開這裡,我怕再遲就來不及了。」
「你是說……」
「我不確定,只是有預感。我們墜崖已經十幾天,該找來的人應該要找來了,我們必須在他們找來之前消失。」
善善不曉得他所說的該找來的人是誰,但在他篤定的神情中察覺到他並不是在危言聳聽。
「我明白了。你等我一下。」她毅然道,在岳翕的幫忙下,迅速收拾起衣物,背對著他穿上。
兩人到附近溪流裡梳洗過後,抓了幾尾魚,採擷野葡萄充飢。看天色,已過了正午,沒想到兩人一場宿醉不僅做了不該做的事,還睡到日上三竿。
岳翕謹慎地與她攀到附近最高的一株樹遠眺,忽然,他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