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岳盈
琴聲琤琤琮琮的洩出她的心情,濃濃的相思和哀傷冉冉隨風飄送,多麼希望他能聽見呀。
才這麼想時,她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好像自己的祈求得到了應許,關寧真的聽見了這琴聲,明白她的心情。
心頭登時湧上一股溫暖與滿足,冰心從此養成在月夜裡彈琴的習慣。
思緒回到現在,冰心眼中充滿激動,甜柔的笑意似輕撩湖面的晨風吹進關寧心中,他感到一股燒灼感自胃部迅速蔓延全身,情湧意動間,他們的唇疊在一塊。
就好像他們注定要在一起,嬌柔的身軀與剛猛的男體契含的嵌合,而他們的唇熱烈啜飲著彼此。
他們壓抑得太久了。
關寧一直將男女之情排拒在生命的歷程裡。初遇冰心時,便為她動心,但他選擇逃避,直到兩人重逢,他很快明白自己忘不了她。
然而,她卻是皇帝的妃子。
他陷入掙扎,但最後仍抗拒不了她對他的吸引力,再度來到她床畔,將她帶回自己的住處。
「你沒有忘記我,對不對?」兩雙嘴唇稍稍分開,喘息,冰心曼聲呢喃。
禁錮在她體內的情蠱結合了壓抑的相思,助長了慾火,瞬間便燒燬了理智和矜持,忘情的擁抱住他。
「是的。」
他再度俯身,飢渴的吻住她甜蜜的芳唇。
冰心熱情的回應他,感覺他的手在她身上愛撫,點燃一波波的火焰。她激烈的顫抖著,雙手貪婪地撫摸著他的肩膀,他的胸膛,還有他勁瘦結實的腰身,尋找著他的衣帶。
「那晚你來找我,不全是為了試探……」她逸出美妙的呻吟,歡喜讚歎。
「見到你就不是了。」他忙著推開她的衣襟,裸露出她高聳的酥胸,沿著她的頸項向雪膩的胸脯灑下一串濕熱的吻。
「可是你在皇帝面前質疑我,對我那麼冷淡……」
她嬌媚的埋怨,聽得他瞬間一僵,滿腦子的綺思登時煙消雲散。
關寧鼻翼翕張著,迅速離開她半裸的嬌軀,激烈的喘著氣。
「你……」身上的重量和溫暖突然離開,令冰心措手不及。
「我必須告訴你,」眼中的熱情驟然降成溫和的寒意,關寧徐緩的開口,「我不會讓私情妨礙公務。」
「你說什麼?」冰心為之凍結,明媚的眼眸轉為冷硬鋒芒,「你以為我是要讓你因私廢公才……你混蛋!」
淚水撲簌簌落下,那是飽含屈辱的傷痛眼淚。
顧不得自己光著腳,她笨拙地想下床,膝蓋卻因先前的激情而虛軟著,支撐不住的跌倒。
關寧及時伸手抱住她。
「我不要你理,你走開!」她激動的在他懷裡掙扎。
關寧粗喘著,壓抑著因她那劇烈的扭動而被挑起的慾火。
「我沒有那樣以為,你冷靜點!」
「你分明說……」
「沒錯,我是懷疑你。你說自己是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進宮,但我要帶你出宮,你卻拒絕,反而煙視媚行的向皇帝獻媚。冰心,我不是聖人,只是名有血有肉的平凡男人,我會憤怒、嫉妒,會猜忌、怨恨。你不能上一刻熱情如火的投進我懷裡,下一刻卻跑去勾引皇帝!你這樣教我如何不疑心?你是否真如戴月所言,是莽國派來的奸細?你是為了替查坦爾和你弟弟報仇,才進宮的?所以才不肯隨我出宮?」
他連珠炮似的指控轟得冰心節節敗退,冰冷的目光令她退縮。冰心緊握雙拳,努力克制內心攀升的惶恐和焦慮,平日裡照人的容光慘白如紙,豐潤的雙唇抿得連一絲血色都沒有。
她狼狽的推開他,轉過身,硬著頭皮喊道:「要是你認為我有罪,為什麼不把我抓起來,或是殺了我?」
「有必要的話,我會那麼做。」
無情的話刺得冰心心寒不已,她咬住下唇,不許升上喉頭的哽咽逸出唇,乖戾地喊道:「你現在就殺了我呀!」
「我不會那麼做。」他歎息,猶豫的握住她的肩,不讓她掙脫。「但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坐視你傷害自己或任何人,不管你進宮有沒有目的。」
冰心不曉得自己還能說什麼,只能任溫熱的淚水沉默的流下。
有些事情是注定好的,就像她注定要傷己、傷人,就像他們注定要對立,不管她願不願意。
顯然她是不打算說。
關寧決定先不逼她,待觀察一陣,有了明確的結果,再誘她說出隱情。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抱起她,溫柔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漬,將她眼中的絕望和悲苦全看清楚,暗下決定要設法掃除她眼中的陰影,讓她擁有開朗的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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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寧是國師玄易上人的弟子。大約一年前,奉師命進宮保護皇帝,目前住在皇宮深處的觀星台……」
那天晚上,有許多話還來不及談起,關寧便送她返回冰心苑,是以冰心並不知他師父是天朝的國師。
「福總管好心的警告我,千萬別把一顆芳心錯放在關寧身上,那跟緣木求魚沒什麼兩樣。」好音咯咯嬌笑。
「他為何這麼說?你又笑什麼?」冰心困擾地攏起秀眉。
「跟他打聽關寧的事,我總要編些借口呀。」好音說,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爍著狡黠,「我只好說,跟在皇帝身邊的關大人好英俊、雄偉什麼的,不曉得他是誰云云。福總管一聽我這樣問,立刻把關寧的事告訴我,還不忘嚴正的警告我,關寧是國師的關門弟子,將來是要承繼國師的衣缽,不外就是入道、當國師,俗世間的男女之情跟他無緣。你就不知道,他那副緊張的表情有多好笑,好像我已經非關寧不嫁,擔心我會難以自拔似的。害我一回想起來,便想笑。」說著又咯咯笑了起來。
他要入道、當國師?
幹嘛還招惹她,對她又親又抱?
一種遭人背叛、欺騙的不快感覺席捲全身,冰心頓時抵受不住胸腹之間的劇烈翻攪,頭暈目眩。
「怎麼了?」好音注意到她臉色發白,連忙捉住她的脈搏細查。
「沒事。」冰心搖頭,似要甩去那不該發生的身體不適,微閉著眼,低聲道:「皇帝上次來到現在,又過了三天。我的時間越來越少。」
好音表情凝重,機靈的眸光不動聲色的觀察週遭,確定涼亭附近都是己方的人,而且都在聽力範圍之外,她握住蓮卿的手,刻意壓低嗓音。
「郡主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
陣陣暖意從她掌心傳來,冰心忍不住揚起眼睫,迎視好音眼裡的溫柔,眼眶酸熱。
「好音……」她撲進她懷裡,覺得主僕相依多年的情感又回到心中,「我以為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但現在……好音,我好高興你還是以前的好音,如果連你都變了,我……我……」
「郡主……」好音眼神複雜,溫柔的安慰她,「你想太多了,可這不能怪你。你突遭變故,被迫從安逸的生活裡抽離,承受不該由你承擔的責任,難免會無法負荷。可你放心,我會幫你。」
「幫我?」
淒美的嬌容裡閃爍著苦澀,「從莽國一路迢迢來到天朝皇宮,到現在有四十天了。我只見過皇帝一面,還不知道第二面見不見得成。這樣的我,能有什麼希望?」
「郡主千萬不能喪氣。」好音握住她柔弱的肩膀,看進她眼裡說。「好音會想辦法。」
「什麼辦法?」
「我瞭解百日情蠱的屬性,萬不得已,為了救郡主的性命,只需找個男人……」
「不……」她淒惶搖頭,「要我以美色迷惑皇帝,已經很不堪了,還要我為了活命而……」
「郡主!」好音機警的阻止她激動的嚷嚷,伏低身子,圓潤的紅唇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蠕動,眼神充滿警告。「別忘了三夫人的交代,為了鞏固小少爺的地位,為了替元帥報仇,你必須不擇手段。皇帝只是我們復仇的工具,唐家父子和定國公葉智陽,才是我們的目標。」
她當然不會忘記自己只是母親復仇的工具,更不會忘記此行的任務。
冰心一顆心空空蕩蕩,午後的陽光充沛的曝曬大地,週遭熱氣騰騰,她卻全身發冷。
「郡主……」
好音軟下語調,卻再也無法傳輸溫暖給她,冰心感到好疲憊。
「就算我想要忘記,你也不會讓我忘記。」她破碎的低語裡有著濃濃的嘲諷。
好音無法否認,心情直直沉落。
「我知道了。」無法阻止心底的冰冷氾濫,冰心的表情顯得脆弱而遙遠,彷彿浸潤在剔透的冰層中,看得好音一陣膽戰心驚。
她是要把所有的感情和思緒都封閉住,教任何人,包括她自己都再也看不清嗎?
或許這麼做,對她比較好。
身為工具,本來就不該有自己的想法,好音清楚這點,只是……自己如此也就罷了,降臨在冰心郡主身上就太可憐了。
好音心疼地扶住她的肩膀,注視她道:「你放心,不管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會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