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岳盈
「還會有這種事發生嗎?」夢依雖然語調甜蜜,但朱麒可以想像得出她柳眉倒豎,對著他齜牙咧嘴的凶模樣,連忙陪笑臉。
「我是怕我萬一被人陷害,又惹得你不高興,豈不冤枉?」
「誰要害你了?倒是你自己得檢點些。」
「是。娘子的教誨,為夫謹遵就是。」
「誰是你娘子了?」
「難道你不想嗎?」
夢依的心裡一陣甜蜜,又一陣感傷,眼眶酸澀了起來。她比任何時候都要渴望當他的新娘,只要老天願意給他們另一次機會。
「夢依,你怎麼了?」她不作聲,朱麒心裡慌了起來。
「沒事,人家只是害羞而已。」
「真的?」朱麒開心地直想把她抱起來旋轉,卻礙於體力尚未恢復,只能抱緊她,在她頰上連香了幾個吻。「我好開心,夢依。」
面對這樣的熱情,夢依只能隱忍住心中的憂慮,以最真摯的熱吻回報他。過了片刻,兩人氣喘吁吁地分開。
朱麒想起幾日來都未曾感覺到天香來看他,忙問:「天香到哪去了?這幾天也沒來看我。」
「天香她……」夢依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悲傷,讓淚水奪眶而出,哽咽地道:「她從那一晚便失蹤了。」
「什麼?!」朱麒大驚失色。
「你別擔心,已經派人搜城,相信很快會有她的消息。」
朱麒倒不這麼認為,細細算來,天香已經失蹤五天。以她貴為公主的身份,誰敢挾持她?朱麒不禁頭痛了起來。
「別這樣。之所以沒告訴你,便是怕你煩惱。」
「我沒怪你。」朱麒苦笑,並納悶除了這事外,夢依是否還有事瞞著他,否則,為什麼她的聲音總是隱含著一抹說不出來的淒楚?
第十章
兩天後的午夜,朱麒的毒傷突然急轉直下,經過疏影的搶救,好不容易穩定下來。
對於這樣的情況,朱麒本身也產生過懷疑,或許他的傷勢遠比眾人告訴他的要嚴重,否則為何好幾天了,仍沒有好轉的跡象?
懷著這樣忐忑的心情,日子又過了三天。
這天黃昏,夢依趁著朱麒睡著後,回居處沐浴更衣,將他托給宮甲和宮乙照料。兩名侍衛見主人唾得沉,便到房外的客廳喝茶。
「大哥,王爺的傷不宜再拖下去。你那天追趕那兩女賊時,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線索嗎?」
「阿乙,你還要問幾遍?若有線索,我會杵在這裡?」宮甲不耐煩地白了弟弟一眼。「沒想到連赤鱗粉這麼罕見的毒物,紅蓮公主都知道,怪不得去年能治好太后的病。」
「是啊,我是連聽都沒聽過。」宮乙佩服地道。「不過儘管公主知道解救之法,沒有解藥也是枉然。對了,賀駙馬前幾日要你陪他去找天馬牧場的人,結果如何?」
「那些傢伙是一問三不知。不過射馬爺已撂下狠話,說他們再不想辦法找到他們的主子戰雲,將這事解決,只怕遠在關外的天馬牧場,也難逃皇上震怒下的懲處。」
「賀射馬會撂狠話?」宮乙實在難以想像成天笑臉迎人的賀飛白,撂起狠話時會是什麼樣子。
「你也被他那張和顏悅色的俊臉騙了,賀駙馬可是笑面虎。你當他那天帶我去幹嘛?便是看上我這張笑起來也好看不到哪裡去的閻王臉。他自己是扮足了白臉,拿我當黑臉,把天馬牧場的人唬得一怔一怔的。」
「結果有用嗎?」宮乙只關心這個。
「當然有用。只是對方的段數太高,把咱們這邊跟監的人給甩了。賀駙馬因此肯定戰雲已到達蘇州,只是避不出面罷了。」
「這可怎麼辦才好?關外那邊還沒有消息,王爺的毒傷又無法再等下去。你記得昨兒個紅蓮公主是怎麼說的嗎?她說儘管已用特殊藥方給王爺洗眼睛,但有部分毒素旱隨著血液侵入經脈。再這樣下去,王爺即使一時無性命之憂,那雙招子卻有失明之虞。」
「我知道。」宮甲沉重地歎口氣,眼神中充滿無助。「只怪愚兄失職,沒有保護王爺周全。」
「不,是我沒及時趕到。」
「阿乙,你別把責任拉在自己身上,是我……」
朱麒再也聽不下去,身體劇烈發抖著。
他是因為口渴才醒來,沒想到會聽到宮家兄弟的對話。原來他的傷勢有這麼嚴重,為何沒人告訴他?
他的性命不是該由自己來主宰嗎?不管是失明還是死亡,他都是最有權利知道的人。從天香失蹤,到他會失明,甚至死亡,眾人都瞞著他,難道他們當他是沒有行為能力的廢人嗎?
就連夢依也是,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卻連這麼重要的事都瞞著他。回想她這幾日來的溫柔、曲意承歡,全是因為他的傷勢嚴重,而非出自真心真意。
可是心裡有股暖流,告訴他事情不全像他想的那麼壞。夢依有可能是怕他擔心,才沒告訴他,她並不是故意欺騙他。儘管眼睛看不見,他的心卻沒有瞎,清楚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誠摯和甜蜜不可能是虛假的。
那日在西湖的偷情,還有這幾日的郎情妾意,是那麼濃烈地教人心醉,讓他希冀此情直到永遠,而不只是短短數日的歡愉。
他向來不相信什麼『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的胡言亂語,他要的是一輩子的溫柔,而不是一時的燦燜激情。如果生命在他即將得到幸福時終了,他會含恨而亡。再說,他怎麼捨得下夢依?光想像她投入別的男人懷抱,他便受不了,椎心刺骨的嫉妒,讓他有嗜血的衝動。
即使要死,他也不容許她忘了他。這份抵死纏綿的衝動,幾乎蒙蔽了他的理智。
不,他不要死,說什麼也要活下來,因為他捨不下夢依,捨不得她為他傷心難過。夢依的世界若少了他,再一次的心碎斷腸,將讓她終生抑鬱。但是如果他真那麼短命……朱麒的心涼了半截,再也無法想下去。
朱麒心裡狂躁不已,腳步不穩地摸索著下床,一不小心竟撞到一張椅子,跌倒在地上。
宮甲和宮乙幾乎在同一時刻奔進房裡,一看到主人涕泗縱橫地坐倒在地,立刻大驚失色地搶過來扶他。
※※※
朱麒的心情顯得格外平靜,並沒有透露任何知情的跡象。他冷靜的想了一夜,決定要找機會問疏影他的毒傷到底有多嚴重。
剛過末申之交,侍女跑來告訴夢依,安國公世子楊亨泰來訪,正和賀飛白夫婦和疏影在大廳談事情。心急天香公主安危,以及是否能拿到朱麒毒傷的解藥,夢依猶豫地站起身。
「你去吧。見到亨泰,別忘了叫他來見我。」朱麒閒適地道。
夢依輕聲吩咐凝翠小心伺候,隨即離開。
等到夢依走後,朱麒召喚凝翠到身邊。
「今天下午的天氣不錯吧?我可以感覺到和風吹在身上溫暖的感覺。」
「是的,王爺。這幾天天氣晴朗,園裡的花都開了。」
「那好,你扶我到院子裡走走。」「這……」
「別擔心,只到院子裡而已。」朱麒一手扶在凝翠肩上,一手拿著昨晚向夢依要來的青竹杖,踩著自信的步伐來到碧梧棲鳳居的小院。
走過花磚鋪地,朱麒指揮凝翠帶他通過圓形洞門,來到往東可通往賀家正屋的花園小徑。
「你叫凝翠對吧?」
「奴婢是叫凝翠。」
「嗯,我想在這裡曬曬太陽,你去幫我沏壺茶過來。」
「可是……」
「擔心什麼?這裡只有花草樹木、啁啾的翠鳥,和飛舞不休的蜂蝶,沒有什麼傷害得了我。」
「是,那我帶王爺到那邊的亭子坐一下。」凝翠領著朱麒朝前走進岔道,來到一座小亭。朱麒小心地計算步伐和方向。
「奴婢馬上回來。」
等凝翠離開後,朱麒便站起身走出亭子,他打算走到大廳,把裡面的人嚇一跳,再命令他們將整件事一五一十地向他詳細稟告。他必須自己拿主意,事關天香和他的生死。
誰知才剛走了五步,卻被草叢間竄出的一條小蛇了狣一跳,腳步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等到他狼狽地起身時,卻把方向搞錯了,朝和大廳方向相反的側門緩緩走去。
事情就是這麼湊巧,這扇專供僕人出入的側門,不曉得是誰忘了關上,竟大剌剌地敞開著,不知情的朱麒便這樣一路走出金刀山莊。
直走了五百步,他才開始納悶大廳的距離什麼時候變得這樣遙遠,接著便聽見嘈雜的人聲、車馬聲傳來,幡然醒悟到自己有可能走錯了路。
一顆心頓時慌亂起來。
嘻嘻哈哈的孩童笑聲圍著他鬧,朱麒茫然無措地杵在路中間,被幾個小孩一搗蛋,再次失去方向,直到摸著一堵牆,才倚在牆上喘氣,過了一會兒扶牆而行。
好像有急促的腳步聲朝他跑來。朱麒豎起耳朵,一點都不知道所扶的牆已快到轉弩處,他繼續朝前行,和從轉角跑來的嬌小身影撞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