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岳盈
夢依象徵性地掙扎了一下,見他不放手,只嬌嗔地橫了他一眼,便由他了。
好的開始。
朱麒露出得逞的男性笑容。
「不生我的氣,便陪我去散散步。」他拉起她,朝飲綠榭的方向走。
夢依猶豫了一下,便跟上他的腳步。
「其實,我是想在武威親王府裡建造類似的建築。夢依,如果是你,會怎麼安排呢?」
「是水榭式的建築嗎?」夢依漫不經心地問。
u嗯。你知道北京每在乾旱季節時便多風沙,多造些林,多建水池,不但能夠美化環境,還可以減少風沙之害。」
「如果是我,會造一座臨水的閣樓當寢室,再用短廊相接一座水榭,當作書房和會客廳。」
「那周圍要用什麼佈置?」
「沿岸遍植楊柳,也可以種些桃杏之類。閣樓外植幾株紅梅,水榭旁種些蒼松。池子裡或許再養幾對鴛鴦。」
「嗯,的確不錯。然後呢?」
「然後?」夢依將眼光移到朱麒臉上,表情有些懊惱。
她幹嘛把她夢想中的居處說給他聽?方便他替另一個女人建這樣的園子嗎?
「屋子又不是給我住的,我說那麼多幹嘛?」她不高興地撇開臉。
「誰說不是給你住的?你到武威親王府時,便可以住那裡。」
夢依的心忍不住雀躍起來,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又不是你什麼人,怎麼可以住那裡?」
「我們是朋友啊。而且如果你住進來,就會是我什麼人了。」
他到底在暗示什麼?
夢依心裡忐忑不定。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夢依……」朱麒歎了口氣,搔了搔頭,絞盡腦汁想找出話表明心意。誰來告訴他該如何對女人求愛?這顯然跟歡場中的女子交往不同。
「我是說……」他眼睛一亮,想到一個譬喻。「你知道杜家後山有座果園,其中種有橘子。」
這跟他剛才說的事有什麼關聯?夢依不解地瞪著他。
「這橘子的味道酸酸甜甜,滿可口的,是淮水以南的水果。如果改種在淮水以北,便會變成酸澀的枳了。」
夢依當然知道『橘化為枳』這句成語的意旨,只是不明白朱麒提起這事做什麼。
「這跟我們剛才討論的事有關係嗎?」
「嗯。」朱麒興奮地點著頭。「譬如像南方閨秀這樣嬌貴的蘭花,若是被移植到關外那種冰天雪地的荒地,可能使無法生存了。」
「哦?」夢依有點瞭解他的意思,但還不太確定。一抹像朝霞般艷麗的紅嫣,悄悄染上曼頰。「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若是移植到皇家園林,情況便又不同。」他偷偷觀察她的表情。
「可是北方對蘭花而言不會太冷了嗎?」「如果園丁肯小心翼翼地呵護,加上暖裘、錦衾、火盆伺候,冬天時也不會受寒。」
夢依聽他這麼說,不禁想像著溫暖的室內,盆外覆蓋暖裘、錦衾的蘭花模樣。
「哈哈!」她捧腹狂笑不已。
「有何好笑?」朱麒表情錯愕。
「我……沒聽過有人替花朵披毛裘、蓋棉被的。」夢依邊笑邊回答。
朱麒這才恍然大悟自己的比喻有多有趣。
「別笑了,你知道我真正指的不是蘭花。」他抱怨。
「可是……」夢依忍住笑,嬌憨地瞅著他問:「那株蘭花怎麼知道這名園丁是不是個真正的惜花人?萬一他任蘭花枯萎,只知照顧園子裡的其它名花,那麼蘭花還不如留在南方自生自滅得好。」
「那園丁自然是個愛蘭成癡的人。」朱麒保證道。「而且他的花園裡,就只供養一株蘭花。」
「萬一他對蘭花厭煩了,嫌蘭花太過嬌貴,園丁會不會跑出園外,去摘野花呢?」
「就因為他看過花叢,覺得蘭花最適合他,才要費盡心機將蘭花移植回自家的園子裡,又怎麼會被野花吸引呢?」「你說的是真心話?」夢依那雙皎亮似夜星般的水眸,閃著如蘭花般脆弱的光芒。朱麒收緊兩人交握的手,深情地看進她眼中。
「字字出自肺腑。」他緩緩靠近她若芙蓉嬌艷的臉蛋,溫暖的呼吸輕吐在她的皮膚上,夢依只覺得心神俱醉。
她輕輕合上眼瞼,等待那最初、最美的觸動降臨。
「夢依!」天香嬌脆的嗓音像一記悶雷般打醒兩人,他們匆匆分開,還來不及整理情緒,便瞧見天香的身影朝他們跑來,兩隻手各拿著一支糖葫蘆。
第六章
白堤橫亙蘇堤縱,似兩道出楊柳花樹組合成的彩虹,妝點著詩人筆下堪與西子相比的激灩波光。
濃妝淡抹兩相宜,就像他身邊的幾位佳麗。
朱麒深吸一口帶著清新春之氣息的空氣,一日來的愁鬱漸漸開朗。
在煙波浩淼的湖色中,他似乎將昨天因天香的闖入,以至於未能一親美人芳澤的憤恨暫且拋開。可是當眼光停駐在霸著夢依的天香時,他發現那股憤怒並沒有緩和的跡象。
昨天下午被天香打斷後,朱麒一直找不到機會跟夢依重續話題。他心裡直埋怨著堂妹,為了糖葫蔗破壞他的好事。
都怪杜玉笙,教下人買了糖葫蘆回來。天香嘗了好吃,才迫不及待地奔回紫籐閣,想把這味剛發現的珍饈分享給好友。
她就這樣兩手各拿著一串糖葫籚,完全不顧她貴為公主的身份,像個小女孩般跑到兩人面前。
朱麒氣得不想跟她說話,臉臭臭地瞪著她從他面前將夢依搶走,心情說有多鬱悶便有多鬱悶了。
即使置身西湖的山光水色裡,朱麒仍有掐住天香那纖細脆弱的頸子的衝動,瞪著她像個孩子般,見到一隻蝴蝶也大聲嚷嚷。同行中人,只有她沒來過西湖,兩隻眼睛忙著在楊柳青青、煙波浩淼的景致中穿梭個不停。
喔喔,堂哥好像要殺人了。
天香躲在夢依身後,閃避著朱麒因慾求不滿而備感惱火的眼光。她得想個辦法,去去他的怒氣才行。才這麼想時,便聽見新晴悅耳動人的聲音輕柔地響起。
「西湖在魏晉南北朝時,被稱為金牛湖。」
「怎麼會有這個名字?」天香順勢放開夢依,改拉住新晴的袖子,嬌憨地問,一雙黑白分明的精靈美目,還不忘偷窺一下朱麒。
躲在新晴的羽翼下,也是個不錯的主意。天香知道堂哥朱麒對新晴懷有一份虔誠的敬愛之心,不敢在這位天仙化人般的美女面前亂發脾氣。
「因為傳說『湖有金牛,遇聖明即見』,所以才叫金牛湖。又因為位於武林山下,被稱為武林水。直到唐朝時,以湖在錢塘縣境內,改稱為錢塘湖。」
「錢塘縣?我怎麼不知道有這個縣。」
「錢塘縣是杭州的舊稱。」新晴刻意挽著天香,領著眾人朝望湖亭走去,夢依和朱麒走在最後面。
天助我也。朱麒讚歎了聲,悄悄接近夢依。
「杭州在春秋後期為越國之地,戰國屬楚。秦滅六國後,置錢塘縣,屬會稽郡,以後縣名郡屬迭經更改,直到隋朝始定名杭州。」
「再多告訴我一些西湖的事。」天香央著新晴,拉著她加快腳步。
新晴似笑非笑地睨了天香一眼,知道她跟自己有志一同,微一頷首,縫繽往下道:「西湖經白居易和蘇軾兩人,才有今日的規模。它的美,在於它獨特的山水。南、北、西三面草山峙立,僅東面鄰接市區,形成三面雲山一面城的特色;湖面上,又巧妙佈置了一山、二堤、三島。「這我知道。一山指的是我們目前所在的孤山:二堤便是橫貫西、北的白堤,和縱貫西、南的蘇堤;三島是指小瀛洲、湖心亭和阮公墩。」天香興致勃勃地往下道,偷偷瞥向落後眾人一段距離的夢依和朱麒。
飛白好奇地循著她的眼光往後望去,還沒看個清楚,便聽見天香發出一聲驚呼,忙轉回頭。
「湖面上有白色的鳥掠過哩!」
什麼白鳥?原來是只白鷺鶯。
「天香公主,你不會連白鷺鶯都沒見過吧?」飛白取笑道。
「哎呀,人家真的不知道嘛。」天香無邪地眨著美眸,「莫非就是『一行白鷺上青天』詩句裡的白鷺嗎?」
「沒錯。」飛白沒好氣地回答。
「飛白姊夫真博學。」天香甜甜地笑道,一個轉眸,瞥見新晴眼中的瞭然,兩人會心一笑。
「哪裡,哪裡。」飛白難得被人這樣崇拜,難免得意忘形。
「既然姊夫這麼說,那人家就要考考你。」天香閃著靈黠的眼眸頑皮地眨了眨,跑過來扯飛白的袖子。「西湖除了剛才新晴和我說的那些外,還有哪些風光可以介紹?」
「當然有。」飛白趾高氣揚地回道。「西湖除了你們剛才提的水色之外,山光也頗為可觀。聳立三面的山巒上,不但樹木蔥龍,而且多巖洞、流水、甘泉和清溪。有虎跑、龍井、玉泉三大名泉,以及煙霞、黃龍兩大名洞……」
天香一邊點頭,一邊扯著飛白往林蔭深處走去。新晴偕著姊姊無情,和夫婿杜玉笙緊跟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