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岳盈
當然,郭冀是個例外,不過,他早就名草有主,成了青黛的夫婿。
既然連京裡的達官貴人她都看不上眼,便該放棄自己尋找意中人的想法,接受父親的安排。反正這世間再也不可能有另一個楚行雲,她也不可能像對行雲那樣,愛上另一名男子,不如就依父親之命,隨便嫁個人吧。但想想,又覺得不甘心,為什麼她要這麼倒霉?難道她注定有樁無愛的婚姻?
夢依心情苦悶地歎氣,眼光從那盆開得十分美麗的迎春花移向窗外幽靜的園子。
打從京城裡回來後,她就顯得無精打彩;絕不只是因為戰家的婚事,好像還有點別的事。
會不會是因為和青黛分開的關係?
畢竟兩人情同姊妹,再一次的分離總是令人難捨。
也許是因為少了個拌嘴的人。
少了朱麒在跟前被她罵,日子好像變得沒那麼熱鬧了。
想到朱麒,一朵芙蓉般美麗的笑容,在她柔嫩的紅唇上漾開。他被她駕得啞口無言的梭樣,老是拌輸嘴的懊惱臉孔,以及被她和天香公主作弄時無可奈何的狼狽狀,一一在她腦中閃過。
她這輩子還沒整一個人整得這麼開心過。
整朱麒這個倒霉鬼、欠人罵的傢伙,成了她在京城裡最大的娛樂。
不論他做什麼、說什麼,她都跟他搗蛋到底,把他氣得牙癢癢的。
不嘵得她離開後,朱麒有沒有想過她?搞不好他正過得春風得意妮!左擁右抱的好不快活!
夢依想到這裡,不禁嘟起紅唇,心裡老大不高興。
沒道理在她不開心時,朱麒反而樂得很。老天太不公平了!
「咿呀」一聲,廂房外的門扉被人輕輕推開。夢依聽見丫鬟凝翠輕快的腳步聲朝她移過來。
「小姐……」一聲充滿興奮的輕呼傳來,夢依懶懶的將目光移向她,納悶這會兒又是什麼事。
昨天凝翠來報喜時,也是這副兩眼發光、嘴巴笑得合不攏的模樣。夢依好奇地凝視她,等待著。「小姐,你一定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凝翠的兩隻眼睛張得像看到白花花的銀兩擺在面前。
夢依的嘴角勾了個冷笑,她早就發覺不管家裡發生任何事,她似乎總是最後一個知道。「說吧。」她朝丫摟揚了揚眉,反正不管她搭不搭理,凝翠總是會告訴她的。
「你知道今天來了什麼貴客嗎?」凝翠屏住氣,眼睛亮澄澄。
「天馬牧場的人又來了?」她納悶道。
「不是啦。」凝翠揮揮手。「原來咱們家真有大喜事妮!昨兒個是小姐的喜訊,今天是來了兩名貴客。」
「什麼樣的貴客?」她挑挑眉。
「是……」凝翠左顧右盼,一副擔心隔牆有耳的謹慎模樣。「這事還沒多少人知道呢。是少莊主屋裡的賀昌奉少莊主之命來咱們這兒請小姐過去,我才聽他說起的。天香公主跟武威親王來拜訪咱們少夫人和少莊主呢,而且在飛白居等著要見小姐。」
夢依聽到這裡,訝異地站起身,沒再仔細聽凝翠的嘀咕,「人家都不知道小姐在京城裡認識公主和王爺呢,小姐怎麼都不跟人家說一下嘛!」
「凝翠,你剛才說天香公主和武威親王來了,是真的嗎?」她拉住了抿的手,表情激動地問。
「當然是其的,這種事凝翠哪敢胡說八道……小姐!」
夢依急忙往門口走去的腳步停了下來,困惑地轉過身。
「小姐就這樣去見公主和王爺啊?」
夢依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裳,覺得沒什麼不好。
「人家是王爺和公主呢,總要稍微打扮一下吧。」凝翠不贊同地搖著頭。
為那傢伙打扮?
夢依的粉頰不由得發燙,怔忡時,凝翠已拉她進房裡裝扮起來。
儘管有些不甘心,但見到銅鏡裡粉妝玉琢的俏顏,她卻不自覺地綻出一朵甜蜜可人的微笑。
第二章
博古架上擺放各色精巧盆栽,桃花心木炕桌間的小方几上,擺著一塊不等邊造形的青田石台,數個小如鵝卵的天然黃山石堆在上面,山石上栽植檉柳,垂在呈現綠水光影的青田石台上,兩隻木雕鴛鴦依偎在似輕煙飄動、細如絲縷的柳葉下,後方則垂掛一幅娟秀的書法,上面寫著「柳絲影裡,沙暖處鴛鴦春睡」。
朱麒像被震動般,無法移開眼光。
白樸『太平今』裡的最後兩句,點出這如畫的盆景主題,搭配那筆勁秀妍媚的字體,令人彷彿有處在這微小盆景裡的錯覺,情致幽幽,遂而忘我。
這景致比起玉劍山莊裡的擺設別有一番風貌。出自行雲之手的佈置,在雲情水意中,有一種瀟灑不羈的壯麗;而飛白居花廂裡的佈置,另有一股嫵媚丰姿。看似隨意,卻是匠心獨具,充滿詩情畫意。這番精緻的佈置,想必是出自女性的巧慧靈智。
朱麒讚賞的眼光凝佇在無情身上。
唯有她這般美艷絕俗的娉婷佳麗,才會有這樣蘭心蕙質的表現。
無情對他讚賞的眼光,回報以嬌艷無儔的淺笑。那張堪與繁花競艷的秀容,在這抹嬌笑下,更加顯得光彩照人,朱麒不由得被迷得目眩神迷。
瞧那張艷冠群芳的臉蛋和風流裊娜的體態,果然配得上太后所賜封的芙蓉公主名號。
他真是羨慕飛白的好運,娶了這般媚骨天生的絕色尤物為妻。
唉唉唉,朱麒在心裡不由得感歎三聲,一對虎目顯得有些失意。飛白抿嘴微笑,看穿武威親王心中的憾事。
拿起青瓷茶杯輕啜一口,飛白的眼光從一雙眼猛盯他妻子無情秀色的朱麒身上,移向端莊秀麗的天香公主。
「王爺和公主是昨天就到蘇州嗎?」
「沒錯。昨天一早就到蘇州,命令那些逢迎拍馬的官員別把我們下江南的消息大肆宣揚後,便到玉劍山莊去看疏影和行雲,及至今早才來看你們。」
不知怎麼,飛白覺得朱麒似乎有意強調最後一句絕對沒有急著造訪金刀山莊的意思。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欲蓋彌彰,還是他太過敏感會錯意?
「這可巧了,昨天早上寒舍的迎春花輪番開放,莫不是應了王爺和公主到蘇州的喜訊?」無情盈盈笑道,一雙媚眼瞟向廳堂左邊的一盆迎春花。
朱麒跟著看過去,果然見到一盆迎春花開得燦燜。迎春花是春天最早開的花,故名迎春;萌芽力強,葉小密集,枝條柔軟,極耐修剪,因而非常適合做盆景。
他以專家的眼光仔細檢視那盆迎春花,露在長方形紫砂盆的迎春根部,成連根式造形,搭配垂枝形披下的細枝,還有高腳碟狀的黃色花朵,更形古雅可愛。
他呵呵一笑,眼中充滿讚歎。
「我說無情妹妹,咱們就別客套了。算起來你該稱我一聲堂兄才是,天香更是你的義妹,咱們又不是在廟堂之上,自家人別叫得這麼生疏。對不對呢,飛白妹夫?」
飛白弓起俊眉,嘴角斜斜地揚起,算是響應。
既然朱麒想當他的便宜大舅子,他自然樂意順從。不過舅老爺可不是那麼容易當的。
「麒哥說得沒錯,咱們已經不在京城了,那些虛偽客套能免則免。」天香公主嫣然附和。「我們昨晚在玉劍山莊聽疏影提過你們府裡迎春花開的事,不過我才不敢認為府上的迎春是因為咱們來才開的,否則,為何獨獨府上的迎春開放,蘇州其它地方的迎春卻沒有開呢?」
「天香公主果然聰明。」飛白豎起大拇指稱讚。
「飛白姊夫又取笑人家了。」天香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飛白哈哈大笑,無情斜睇他一眼後,轉向天香親熱地說:「你們怎麼有興致來江南玩?一路上累嗎?」
「累是不累,就是待在船上有些無聊。無情姊姊,人家第一次出遠門,可是麒哥卻不准我下船玩。」說完後,天香嘟起紅唇,翦水雙瞳懊惱地橫了朱麒一眼。
朱麒做了個「大人冤枉」的苦臉,對主人大吐苦水,「本來只有我一個人要來江南,誰曉得天香硬要跟來,逼得我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再三保證,一定將她平平安安帶出來,再平平安安送回去,所以,我哪有什麼閒情逸致陪她玩耍?加上一路上天寒地凍的,也沒啥好玩,否則我一路陪她遊山玩水,幾時才能到江南?」
「分明就是你急著來江南訪紅粉,還推到我身上。」
「你別胡說,天香!」朱麒警告地瞪她一眼,天香立刻扁起嘴來。
「什麼紅粉?」無情好奇地問。
「哎呀,就是……」
「沒什麼啦!」朱麒很快截斷天香的話,臉上笑嘻嘻。「不就是來探訪三位絕色的妹妹嗎?還有什麼?」
「無情姊姊,你別聽麒哥亂講,他想的是楚樓秦館裡的大美人!」
「天香,你別在無情妹妹面前詆毀我!」
「我哪有?」天香無邪地睜大眼,「要不然你為什麼要在揚州多停留兩晚,而且還不讓我跟你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