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岳盈
這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焦慮,他可以接受任何女子溫柔細心的照顧,就是不能領受儀月的!他已經陷得太深了,只要那雙水般溫柔的眼眸愛戀的凝定著他,便足以擾亂他的理智,將現實中關於友誼和忠誠的煩人問題全放在一邊不去想,只是放縱身體去感覺。
感覺她肌膚的柔滑;感覺她的馨香充滿他的嗅覺;感覺在他飢渴的擁吻下,她女性的身軀如被春風拂醒的稚嫩花蕾微微輕顫;感覺她心裡的火焰燃燒向他;感覺兩顆心相屬,兩具身體緊密貼合的情慾。
那如火光一般熱烈的強烈情感,波濤洶湧的席捲了他所有的自制。曉星知道再繼續下去,他將無法自拔。他不能放縱自己迷失下去,必須想辦法挽救受到引誘的良知,以及沉淪的心。
流雲的出現給了他靈感。在體力稍稍恢復,趁儀月休息時,他執意搬回自己的營帳。他知道儀月醒來後一定會來找他,於是和流雲商量好,儘管她不贊同他的主意,還是勉強應允幫他忙。
他事先遣人在營外守候,見到儀月便示警,接下來便如他預期的進行。儀月見到他與流雲的親密,血色自臉上消失,他心疼的看見她眼裡的震驚,之後是傷痛,嬌弱的身軀彷彿受不了打擊似的搖搖欲墜,跌跌撞撞的奔離傷心地。所有的力氣都從他體內抽乾,他頹然倒臥在床上,傷口火燒似的疼。但比起啃噬肝腸的不捨和愧疚,這根本不算什麼!
後來知道季抒追了過去,他的五臟六腑頓時被嫉妒的火焰燒灼。明明沒權利在乎,為什麼心仍那麼疼?是他自己放手的,結果也是他期待的,卻忍不住猜忌著傷心的儀月會不會因為季抒的安慰投入他懷抱,與他做出曾和他有過的親密?柔美的唇會不會為他開啟,甚至以同等的熱情回應季抒的溫柔?這些想像幾乎要逼瘋他,摧殘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幸好這時候季抒回來了,短短的一席話便讓地明白自己有多愚蠢。灰燼中一點希望的火星迅速復燃,他恨不得立刻飛到儀月身邊,向她懺悔自己的愚行。只要她願意給他機會,這次他將不再辜負她的情意。
可是他太累了,折騰了一整天的傷軀再也熬不住。他疲憊的合上眼瞼,告訴自己睡一下就好,一等天亮,他爬也要爬到儀月面前求她諒解。
只等天亮。
◆◆◆有些事,有些人,即使一輩子都等在原處;有些事,有些人,卻在眨眼間錯過。曉星醒來時,已是隔天中午,他期待見到的儀月於清晨時分率領部分鳳族人返回族地。
強烈的失落幾乎讓曉星崩潰,他萬萬料不到儀月會走得這樣匆忙,難道他真的傷她太重,害她只能躲回鳳族裡療傷止痛,再也不願見他?
不,他怎甘心放她離去?當季抒不再成為兩人之間的阻礙,在他終於可以自由的擁有她時,他說什麼都不放棄她!
決心頓時燃燒成熊熊的焰火,他發誓要讓自己盡快好起來,好趕到鳳族見儀月。然而接下來的戰事破壞了他的計劃。
這次鳳朝陽與季抒、曉星定下了連環計,以鳳族的兵器為餌,離間了寒家父子,造成的閒隙使得戈邑和斟邵有難時,寒澆對他們的求救坐視不理,順利將寒家父子的勢力瓦解大半。
在攻下戈邑之後,過邑成了他們不得不拔除的毒瘤。
雖然流雲曾和夏王的公主艾對過邑兵備做過詳盡的調查,然而過邑本身易守難攻,加上寒澆卓越的軍事領導才能,不是一時之間攻得下來的。
經過數月的交戰,雙方各有死傷,戰事進入膠著。這時候儀月帶著鳳朝陽之前囑咐她回鳳族攜來為攻陷過邑製造的攻城設備返回,使得戰事露出曙光。再次見到儀月,曉星有千言萬語想跟她說,無奈儀月老躲著他。礙於戰事緊張,無力成天追著她跑,曉星只得等戰爭結束後,再找她說分明。
暮秋的向晚,夜色早早暗了下來,燒得高高的營火將營地照得十分明亮。看著儀月和眾人有說有笑,尤其是對季抒笑得格外甜,就是不肯施捨一、兩個眼神給他,曉裡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儘管明白儀月必是為上回的事誤會他,繼而對他冷淡,一股難以遣去的惆悵還是縈繞於心。
會不會他的覺悟太晚了,儀月傷透的心已為另一人的溫柔所填滿?痛徹心肝的難堪讓他臉色慘白,原是篤定掌握於手中的幸福,瞬間搖曳成不確定,心情陷進蕭瑟淒然。
果真是不到寂寞深處,不識個中真滋味呀!之前儀月追著他跑,他嫌煩;如今反過來追她,為她所拒絕,才能理解她當時的心境,原來是那樣澎湃的心酸!男女之間的愛情,像飄然來去的季節無法拒絕,也無法挽留。女人的心一旦死了,任男人如何懺侮也挽不回。這些道理他都懂。然而,他不能不戰而退呀!帶著充滿矛盾的絕望與期盼,曉星悲傷的瞅視儀月,盼她能念在他的癡心,原諒他的薄倖,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願意傾盡今生的溫柔彌補她!
凝重與惆悵交錯在他臉上,數日未刮的胡碴自鬢角往方正的下巴冒,雜亂的佔領嘴邊,瘦削的臉頰顯得憔悴,深陷的眼窩黯淡無光,整個人為憂鬱所籠罩,無精打采。儀月見了暗暗心驚,胸口狠狠抽疼起來。
他怎會變成這樣子?昔日的剽悍俊朗到哪去了?
一開始她還以為是因為他傷勢初癒,精神和體力尚未復原,及至見到他在戰場上驍勇善戰的英姿,比對於平常時候的鬱鬱寡歡有如天壤之別,她不由納悶起來。
晚飯過後,她一個人信步走著,思忖著曉星的改變。
那日匆忙離去,心裡牽掛著的仍是他的傷勢。但想到有他心愛的情人流雲在身邊照料,他必然會好得更快,盈滿酸楚的心立刻強迫自己將他拋下。
再回來時,他傷勢是好了,人卻憔悴消瘦;她不免要埋怨流雲沒有照顧好他,如果換成是她在他身邊,曉星一定會被她養得身強體壯、精神飽滿、肌肉結實有力,不會是如今這副要死不活,像沒人理的可憐皮包骨樣!
這麼說好像過分了些,然而曉星淒慘的模樣正如她心中所描述的。她突然想到好像很少看到他與流雲在一塊兒。他們兩人不是情侶嗎?為什麼關係就像是尋常夥伴?
儀月邊想邊走,耳邊忽然聽到某種奇怪的聲浪,嬌柔甜膩的嗓音聽得人耳根酥麻,她好奇的走過去——腦中轟的一響,紅暈如潮浪湧上粉頰,儀月整張臉燙熱起來,急急轉開眼眸。
老天爺,怎麼讓她撞見人家在……咦,不對呀!那交纏在一道的身影好眼熟,好像是……她霍地凝定脾光,在樹後吻得忘我的男女不是別人,居然是大鷹和……流雲?
一股氣憤陡然衝出喉腔,她衝向他們大吼:「你們在做什麼?!」
糾纏的身影被嚇了一跳,熱吻的蜜唇迅速分開。然而唇與唇是分離了,流雲嬌娜無力的身軀仍偎在大鷹身上,看得儀月眼冒凶光。
「分開,分開!」她像只被激怒的老母雞,氣呼呼的在兩人面前蹦跳,手指顫抖的比劃著。
認出鬼吼鬼叫的冒失鬼是儀月,大鷹滿腔的怒火頓時降至冰點,平時沒什麼表情的銅皮膚,難為情的漲紅起來。
「你們怎麼可以……」她瞪視兩人依然靠在一起的身影,臉上的怒火會讓不明所以的人誤會她是逮到丈夫偷情的妻子。
流雲表情無辜的眨動眼眸,渾然不曉得她在氣什麼。
「你怎麼可以!」儀月將所有的怒氣集中在流雲身上,如月光般皎潔瑩亮的眼眸盈滿悲痛,聲嘶力竭地道:「怪不得曉星會這麼憔悴,原來是你拋棄了他!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你已經拋下他一次,為什麼還要殘忍的傷害他第二次!難道你一點都不明白他對你的癡心嗎?曉星他……」
「喂喂喂!」流雲好氣又好笑的打斷她,嬌媚的眸光濺出一抹瞭然,終於明白她在氣什麼了。「儀月公主,你可不可以停一下?我跟曉星清清白白的,你完全誤會了!」
「我誤會了?」儀月眼中現出一抹茫然,隨即炯然射出寒光。「你別想強辯!我親眼見到你與曉星重修舊好,現在你又跟大鷹這般親熱,還把他撇得乾乾淨淨。你這麼做是不是太狠了點?瞧你把他害得形銷骨立、黯然銷魂、淒慘落魄……」
「儀月公主,你可不可以把你氾濫的同情心先收一下,聽我把話說完再來決定虞曉星是否真值得你同情?」被人罵了還笑得出來的人兒,善良的建議。「什麼意思?」她姑且聽之的暫停數落。
「如果我說虞曉星之所以會有今天的下場,全是他咎由自取,你認為如何?」流雲似笑非笑的瞅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