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岳盈
「隨便你！」月光的表情毫不軟化，「在你想通以前，你就留在這裡好了。」
「不要！」曉淨抱著他懇求，「不要這樣對我，不要讓我恨你。」
「曉淨，你知道我不能放你走。我愛你，我一定要留下你。你待在這裡很安全的，等你想清楚……」
「不，你一點都不愛我！」她哭得肝腸寸斷。「如果你愛我，你會放任我飛翔，讓我自由選擇。月光，不要讓你的愛，害我變成折翼的蝴蝶，我會死的。」
月光心裡亂成一團，他無法思考，腦子裡充斥著曉淨哀怨的哭聲。他知道他再待下去，一定會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只好倉皇地逃出他所設下的結界，獨留曉淨傷心的低泣。
※※※
月光回來時，曉淨已經睡著了，而粉頰上猶有淚痕。
他心疼地摟她入懷。
「月光……」曉淨驚醒了過來，張著楚楚動人的水眸，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月光歎了口氣。
「你這個磨人精，到底要我怎麼樣？」
「我……」曉淨扁了扁嘴，「我不是故意跟你吵架，我只是……」
「又要怪我沒站在你的立場，替你著想？」月光苦笑。「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可曾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
「我不是沒替你想。」曉淨又開始淚成行了，「或許我只是想知道你對我的愛，是否深到可以信任我自由選擇。如果你執意將我帶回地獄，那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出於自願愛你，陪你待在不屬於我的地方。」
「怎會不屬於你呢？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呀。」月光生氣地說。
「那我的家，是不是就是你的家呢？如果我要求你跟我回天堂，你會願意嗎？」
「那不一樣。我是地獄的王子，天堂根本容不下我。」
「如果天堂可以接納你，你就願意嗎？」
「當然不願意。」月光唇邊泛著一抹苦澀。「我在地獄裡有太多牽掛了。可是你在天堂裡並沒有任何系心的事。」
「話不能這麼說。」曉淨爭辯著。「地獄對我來說不只陌生，而且還是個敵對的世界。我跟你到那裡，便意謂著要完全放棄我原先的價值觀、我所愛的世界。我在地獄裡完全孤單，只有你。你能瞭解我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下這樣的決定嗎？」
「我……」月光啞口無言。「可是你能明白，要放任你離去，讓你自由決定，我又要冒多大的險嗎？我可能會失去你。」
「如果你對我的愛，不夠深到可以相信我會選擇你的地步，你又如何能說服我心甘情願地追隨你到天涯海角？月光，信任是相愛最重要的一環，如果我們不能互相信任，我們之間的愛，最後也會因為熱情的火花熄滅而消失。我不願意那樣，因為我是這麼愛你，受不了將來與你形同陌路的窘況。」
「曉淨……」月光心裡在掙扎。儘管曉淨的話句句有理，可是胸中那股對她強烈的愛戀，卻讓他無法放任她自由離去。
他愛她呀！他怎麼能讓她離開？
但如果不放她走，曉淨便不會快樂。而她的憂傷，將是一把無形的錘，隨時重擊他的心。
他受不了她不快樂、不幸福，但同樣忍受不了她的離去，獨留他擁抱孤獨。
「月光……」曉淨淚眼模糊地擁住月光，她好捨不得見他這樣難過，幾乎心軟地想放棄自己的堅持。
「好，我放你走。」月光終於作出這痛徹心扉的決定。他緊緊擁著曉淨，苦澀的淚水順著兩人相帖的頰，流入曉淨的口中。
他瘋狂地吻住她，想藉著這最後一吻，傾盡今生的狂愛，和未來的滿腹相思。
許久之後，他才放開她。
「跟我來。」他生怕自己會後悔，迅即拉起她，兩人很快脫離他所設定的結界。
眼前的白日青天，代表著自由翱翔的天空。月光癡癡地凝睇著曉淨，慢慢放開兩人交握的雙手。
「飛吧，飛向屬於你的世界。」從他傷痛的聲音中所洩漏出的深層苦痛，令曉淨的心也為之扭曲。
「月光……」
「走吧。」他閉上眼，別過頭，不忍見她的離去。
「月光……我愛你，水遠……」她突然投入他懷中，熱情地吻著他的唇。她終於等到了他最深摯懇切的表白！
月光抱緊她，捨不得再放開她。
「你給了我選擇，而我選擇你。」
「曉淨！」月光緊繃的情緒頓時鬆懈下來，他的心在歡躍，每個細胞都高唱著幸福的樂章。他贏了，以無比的信任贏得曉淨的愛。
「曉淨，我愛你；水遠愛你。」他吻得她喘不過氣，吻得她的思緒裡只有他，吻得歡笑和淚水都摻雜在一塊。
「王子，月光王子……」突如其來的聲音，中斷了兩人的擁吻。
月光輕柔的放開曉淨，惱怒地瞪向不識趣的兩魔。
※※※
月光蹙著眉凝視替地獄之王撒旦傳達命令的楊濁水和小鬼頭，直看到他們心虛地垂下頭，才冷峻地開口問道：「父親要我回去？」
「王的命令確是如此。」楊濁水低著頭說。
「到底是為了什麼事？」
小鬼頭望了楊濁水一眼，惶恐地答道：「好像是有關大王子和二王子的事。這件事楊特派員稍微打聽了一下。」
月光知道楊濁水素來消息靈通，所以立刻以手勢命令他回答。
「據屬下打聽到的消息，大王子和二王子奉王之命，去引誘一名下凡轉世的天使。結果大王子和該名天使相戀，二王子則下落不明。王非常震怒，所以要召三王子回去。」
「大哥談戀愛了？」月光目瞪口呆，無法想像冷峻如冰巖的魔魅，會有多餘的熱情愛上女人。是怎樣的天仙美女，能讓魔魅動心？
「是的。聽說大王子本應將該名天使誘拐回地獄，可是他卻堅決要和她留在人間，為人類造福。」
「什麼？」月光這下連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最尊貴、冷酷的魔魅王子，居然要留在人間，造福人類？
「這些都是真的。」小鬼頭附和著，「魔後為了這件事氣得七竅生煙，王甚至派遣長老想要說服大王子改變心意，但大王子仍執意留在人間。」
「怎麼會這樣呢？才短短幾天，沒想到事情會有這麼大的變化。」月光百思不解，低下頭凝視懷裡的曉淨，發現她正睡得香甜。
心頭掠過溫暖的情意，他不自禁地親吻她柔嫩的粉頰。便是這種甜蜜又磨人的感覺，感動魔魅這樣的冰男吧？
「三王子，您是否打算立刻回去？」小鬼頭傻愣愣地問。
「好吧。」他心不在焉地答道，沉醉在曉淨甜蜜的柔唇中。
「嗯……怎麼了？」曉淨迷迷糊糊地張開眼，對他柔柔地笑著。
「別睡了，曉淨，我要帶你回地獄了。」
曉淨的表情現出些許的猶豫，但她很快又點點頭。
月光放心地吐出悶在胸中的緊張，愉快地抱著她準備和小鬼頭返回地獄。
就在這時候，一道強烈的白光突然籠罩住曉淨，等月光回過神時，懷裡的心上人早已不見蹤影。
「曉淨！」他發出淒厲的嘶喊，強烈的痛苦像閃電般擊中他。在不堪負荷下，他直沉入黑暗的深淵。
■■■■■■■■■■■■■■■■■■■■■■■■
◎尾聲◎
萬道霞光籠罩著向來黑暗的地獄，千百種奇花異卉從地獄入口直排進蓮宮中。
地獄裡到處結著喜綵，奏著喜樂，在群魔的歡樂聲中，迎接來自宇宙各方仙魔的祝福。
今天是地獄建立以來最熱鬧的一天，也是地獄和天堂對立以來，最平和的一天。因為一位純潔善良的天使，將在這一天成為三王子月光的新娘。
在眾天使的歌聲中，月光日思夜想的人兒終於被送到地獄入口。
她穿著白色紗袍，低垂螓首的模樣，端麗動人。月光癡狂的目光緊鎖著她，生怕一不留神，會再度失去她，再次嘗到心碎的痛苦。
週遭的一切聲音彷彿都離他們遠去，在相愛的有情人眼中，只容得下彼此。
當一切的儀式結束，他們在蓮宮的新房內緊緊相擁。
「你終於屬於我了。」月光像是擁著珍寶般，輕柔又珍貴地摟著曉淨。
「你也終於屬於我了。」曉淨愛憐地撫摸月光憔悴的容顏，知曉這是他深受相思折磨的證據。
兩人滿足地相視而笑，為重新擁有的幸福而心懷感激。
「感謝上帝，感謝撒旦，更感激宇宙中最不可思議的真情。」曉淨輕喃著。她知道若不是魔魅和善惡相繼為了愛情離開地獄，她和月光可能沒有今日的重聚。
是地獄和天堂第一次的神魔大會，改變了她和月光的命運，讓兩個相思成疾的有情人，終於盼到圓滿的結局。
「是的。」月光綻露出充滿辛福光彩的笑容。「若沒有愛，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他深情地吻著嬌妻，心裡抱持著對愛最誠摯的敬意。是愛，讓他飽受折磨；也是愛，讓他空虛的心靈充盈著實在與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