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岳盈
「我有事找你。」善惡微笑地道。
「什麼事那麼急,不能等我過去再說?」安琪喃喃抱怨著,藍眸戒備的四下觀望。「難道你不曉得這裡不是外賓可以進來的嗎?」
「對不起啦,我太心急了。」善惡像個小男孩懺悔著,然而熠熠生輝的藍眸裡卻洩漏出頑皮的光芒。「不過我很小心,都沒人發現我喔。」
「你啊——」安琪只能像原諒安佐一樣,無奈地對他搖頭歎氣。「算了,你到底找我有什麼事?我們還是到外面說比較好。」
「可是我的事很私密,不能讓人聽見。」他為難的回答。
「那我們到孩童的遊戲間去談,這時候那裡沒人。」
到了一樓左翼的遊戲間後,安琪坐在一張矮木凳上,示意善惡坐在她身邊。
「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善惡默默瞅了她一會兒才開口:「安琪,我第一眼見到你,便覺得你是個很善良的好女孩。」
「唔?」安琪表情茫然,抓不到這段開場白的確切含意。這個像天使般的男孩,在兩人相見之初,便令她生出一種如見親人的好感,甚至對他直呼她名字的舉動也不以為忤,反而覺得分外親切。
「安琪,我觀察了你很久,覺得你是做這件事的最佳人選。」善惡嚴肅的說。
「人選?」她更加困惑了,她是什麼人選?
「嗯,你一定要幫我。」
「幫你?」安琪心情放鬆下來,天生的善良令她樂於助人。「我能幫你什麼?」
「安琪,你真的願意幫我嗎?」善惡藍寶石般的眼眸裡有溫柔的波光流轉,讓他的眼神看起來十分熱烈、真摯。
「只要我做得到,一定盡心幫你。」她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太好了。」善惡垂下眼瞼,如釋重負的輕歎口氣。「你知道我為什麼伴著大哥到這裡來嗎?其實,我是陪他來散心的。」
「嗯?」安琪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你應該……」善惡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眼裡多了一份難言的憂傷。「唉,我想你也看得出來。我大哥沉默寡言,事實上他是……他從小就有自閉症。」
「自閉症?」安琪顯然深受震驚,微張著小嘴,無法置信前兩日冒著生命危險救她的恩人,竟然有自閉症。「可是……」她困擾的呢喃,「他看起來很正常啊。」
善惡清了清喉嚨道:「表面上是很正常。」
「他除了不太理人外,一點也看不出來。」安琪謹慎的瞄了善惡一眼。
「這是自閉症非常明顯的特徵。」他儼如專家般評論。「一般有自閉症傾向的人,往往都對外界事物漠不關心,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裡。」
「可是,我認為魔魅先生對外界事物還是關心的。」安琪狐疑的說。回想起和魔魅短暫的兩次見面,她直覺到他並不像善惡所言般患有自閉症,否則他不可能冒險救她。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善惡的藍眼裡閃過一絲揶揄。「其實我大哥的自閉症並非先天就有,而是後天的生活環境造成的。有極長的一段時間,任何事物都無法引起他的一絲熱情。他只是像個旁觀者般看待週遭發生的事情,彷彿這些事都跟他完全無關似的。」
「可是他……」
「我曉得你的意思。」善惡揮揮手,好像在彈掉無關緊要的小灰塵。「這也是我想找你幫忙的原因。那一天,他突然不顧性命的衝過去救你,又對你百般保護,讓我深刻領悟到一件事。他似乎……」他猶豫了一下,「挺在意你的。」
「怎麼會呢?我們之前又不認識。」安琪不自在的紅了臉。
「這……」善惡像個做錯事的小孩般垂下頭,眨了眨眼後,露出羞怯的笑容。「我想我必須招供。其實在那之前,我跟大哥在樹林裡偷偷跟蹤你們有一會兒了。所以他才能在最危急的一刻來得及救你。」
「你們……跟蹤我?」安琪結巴的問。
「我們沒有惡意。」善惡很快地解釋,「因為你們看起來是這麼無憂無慮,所以我才會帶著大哥跟在你們身後,想分享點你們的喜悅。」
「原來如此。」安琪釋然的一笑。
「希望你不介意。」
「我當然不介意。」她安撫的拍拍善惡放在膝上的手。「對了,你說魔魅先生的病是後天造成的,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善惡再度換上悲傷的面容。儘管心裡偷笑了半天,但他還是擺出淒惻的神情,以期獲得安琪的同情。「我大哥他……唉!」
「到底怎樣?」他的歎息聲引發了安琪最柔軟的慈悲心。雖然她實在無法想像魔魅那般剛毅的男人,曾經發生過任何悲慘的事。
「事情是這樣的。」善惡的藍眸中充滿悲傷抑鬱,「我跟我大哥並不是親兄弟,我們是同父異母。」
「這……我想也是。」安琪點頭表示贊同。這兩兄弟長得完全不相像,她早就在懷疑了。倒是魔魅和泰勒比較像親兄弟。
「家父跟我大哥的母親之所以結合,完全是為了兩大家族的利益,因此婚後的生活並不是很幸福。我大哥的母親脾氣凶暴、心胸狹窄、生性好妒,家父受不了,自然是往外發展,結果認識了家母。」善惡說到這裡時,情不自禁的輕歎了一聲,眼中充滿孺慕之情。「家母是個非常溫柔的女性,美麗又善良,家父的一片柔情全繫在她身上,自然引得我大哥的母親妒火中燒。她對家父無可奈何,只能把氣出在兒子身上。我可憐的大哥,自幼因為母親的壞脾氣而遠離父愛,又飽受親生母親的精神虐待,他脆弱幼小的心靈如何承受得起這樣的折磨?!嗚……真是太可憐了。」
說著說著,善惡便唱作俱佳的掩臉低泣起來。安琪乍聽到這麼悲慘的故事,只覺得鼻頭一酸,眼淚不自禁的氾濫開來。
「我沒想到他這麼可憐……」她抽噎著,為那個心靈飽受傷害的寂寞小男孩而哭。雖然他現在是這麼強壯,也不會再被人欺負,但幼時的他卻是那樣無辜的替父親承受母親的怒氣。
天啊,怎麼會有這麼悲慘的事?她在孤兒院裡備受修女們呵護地長大時,卻有人被親生的母親虐待!
「唉,你不知道我大哥的母親有多凶。」善惡繼續編造出更可憐的遭遇,以打動安琪的軟心腸。「她發起脾氣時,就像會冒綠火的妖怪,聲音大得嚇死人,連我父親都要抱頭鼠竄,躲到一邊涼快去。所以你想想,我大哥小時候有多可憐啊,簡直被嚇得如驚弓之鳥。而他又不會保護自已,只好將這些醜陋隔絕在他純真的心靈之外,來個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你知道嗎?他甚至有過一年都沒說一句話的紀錄。」
迎上善惡悲傷的藍眸,安琪胸口的莫名疼痛更加劇烈。她吸了吸鼻子,勉強控制住眼中威脅著要狂湧而下的淚水。
「都沒有人……安慰他,或是……其它?」她哽咽的問,淒楚的語氣連善惡這樣身經百戰的魔鬼都有些招架不住。
「嗯……」他先清了清喉嚨,抑制被安琪影響的激動情緒。不愧是和他母親同等級的天使,一顰一笑皆有感惑人的魅力。他突然慶幸自已不是這項任務的主要執行者,否則只怕……情關難過哩。
可憐的魔魅,他幸災樂禍的在心裡笑道。
「我一直很想安慰他啊。」善惡摀住胸房,語氣充滿挫折。「可是他根本不接受任何人的關心。後來我再也受不了了,徵得家父的同意後,帶著他四處走走看看,希望能開啟他封閉的心靈。可惜的是,這些年來一直沒啥進展。」
「我看也未必沒進展。」安琪倒挺樂觀的,「至少他懂得關心人、幫助人,否則也不會救了我跟羅蒂。而且,他還認得泰勒先生,跟他打了招呼。所以我想他是有進展的。」
「安琪,你真是太會安慰人了。」善惡感激涕零,「其實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若不是看到你像個天使般照顧那般孩子,我大哥也不會深受感動的開啟心房。泰勒跟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大哥雖然不是很喜歡他,但到底一眼便認出了這個表弟,這都是因為你。」
「我才沒你說得那麼偉大。」安琪害羞的垂下頭,隨即像想起什麼似的睜著困惑的眸望向善惡。「有一點很奇怪哩。泰勒先生看起來遠比你年紀大,可是你卻喊他表弟?」
善惡揚揚眉,露出古怪的笑容。「其實這一點也不奇怪。有些人就是長得一副老頭樣,再加上我又是娃娃臉,所以泰勒雖然只比我小一些,看起來卻此我老。」
「原來是這樣。」安琪點著頭,心裡卻興起另一波的疑惑。善惡他未免太娃娃臉了吧,看起來只像個十七、八歲的翩翩美少年。
「哎呀,說了這麼多,我好像還沒把重點講出來。」善惡言歸正傳,換上嚴肅的表情。「剛才我提過要請你幫忙,其實就是想請你幫助我大哥打開封閉的心靈,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