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岳盈
「真不正經!」他的妻子丁月眉嬌嗔道。
「咦,我哪不正經了?」潘耀仁笑嘻嘻地反駁,「娘子也想見見未來的女婿吧!」
景文連忙喚梅香、桃香將孩子抱到客人跟前。
東方逸坐在父親懷裡,瞪著身繫鳳佩的小孩。
那就是他的妻子?他蹙起斜飛入鬢的眉宇,望著那張胖嘟嘟的小臉。
「逸兒,和你的未婚妻雲鳳打個招呼吧!」東方明逗著兒子。
東方逸嫌惡地皺起小臉,伸出手摸了摸那粉嫩的小手。挺好摸的,他想。
小孩被景文抱了起來,放到東方逸的懷裡。那軟軟、香香的身體讓東方逸嚇得動都不敢動,突然,娃兒伸出小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東方逸立刻哇哇大叫。
「鳳兒,你真頑皮!」景文笑著抱開孩子,然而,被稱為鳳兒的小孩卻張著嘴「哇啦、哇啦」地抗議。
「這個孩子挺文靜的。」潘耀仁抱著繫掛龍佩的「女婿」,和女兒來個相親大會。
「這兩個孩子很少哭鬧,也許是因為有彼此作伴的關係。」明瑤笑吟吟地解釋,從潘耀仁手中接回孩子。
「明瑤,把龍兒帶來見見他的拜把兄弟。」景文和妻子交換位置,明瑤將手中的孩子抱到東方逸面前。
東方逸心有餘悸地伸出小手,試探性地摸著那柔嫩的臉頰,只見嬰孩張著對漆黑如星子的明眸望著他,紅紅的小嘴向旁邊咧開,給了他一個柔情似水的微笑。
我喜歡。東方逸在心中這麼決定,伸出手將小娃兒抱入懷裡。東方明伸出手在一旁護著,怕兒子失手將孩子摔落。
「你就是我兄弟嗎?你好漂亮,又比你姊姊乖,不如改由你做我的妻子好了。」東方逸的一番童言童語引來大人們的訕笑。
可是他懷裡的小孩卻眨動著那對靈活的美眸,偏過頭來給他一個香吻。
「你也喜歡我?」東方逸嘻嘻笑著,「我現在就把你娶回去,我們一輩子都不分開。」
「你們瞧瞧這孩子,不喜歡姊姊,卻喜歡弟弟。」潘耀仁搖搖頭笑道,「逸兒,可別搶你潔玉表妹的相公,不然,我們潔玉會抗議的噢!」
在潔玉身邊和義妹面面相覷的娃兒突然大聲地叫嚷了起來,肥胖的小手輕柔地撫著才六個月大的女嬰。潔玉張口打了個呵欠,斜睨他一眼,完全不將他放在心上。
明瑤轉動眼眸來回地看著她的寶貝兒女,心裡狐疑著。雖說這對雙生子長得一模一樣,難以分辨,可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偶爾還是可以分辨出來。龍兒較愛吵鬧,鳳兒則比較文靜,怎麼今天的情況卻反常起來?
她凝神細想,立刻猜到可能是丫鬟們把玉珮掛錯了,不過,不礙事,等一下她會吩咐她們更正過來。
「明瑤,你帶兩位夫人到後院休息,我跟東方兄、潘兄還有事要談,等客人到齊後,再抱孩子出來。」
明瑤遵照夫君的交代,帶著兩位新交的朋友到她所居住的廂房。東方逸霸佔著他的
「好弟弟」不肯放手,趴在床上盯住那張漂亮的小臉。而潘潔玉則躺在「乾姊姊」的身邊,任那雙肥嘟嘟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
※※※
還不到晌午時分,龍鳳山莊門口已盈滿賀客人潮。
余鳳英站在離大門約兩丈遠的角落,望著那富麗堂皇的屋宇發呆。沒想到離開長安十三年,龍鳳山莊非但沒有一點衰敗的跡象,甚至比守禮在世時更加興盛。反觀自己滿面風霜,身上穿的是粗布衣棠,只怕遠比不上莊裡的僕傭呢!
「這座山莊還真大!」站在她身邊的紫袍漢子掠了掠下顎的鬍鬚說道。
余鳳英微蹙眉頭地斜現他一眼,心中十分懊惱。
她和景武是在前來長安的途中遇上她這位二哥的。二十幾年沒見面的兄妹,在初重逢時心情當然是十分激動,但是很快的,她漲滿親情的心便被一股嫌惡所取代。
她當年便是因厭惡打家劫舍的生活,才毅然跟了趙守禮,而今再與賊人與伍,又把他帶進龍鳳山莊,豈不是引狼入室?然而,儘管余鳳英極力想擺脫她二哥,可是余剛一聽說他們是要去長安的龍鳳山莊,便死跟著不放。說好聽點是要幫他們壯聲勢,說難聽些則是想乘機揩油。
「娘,龍鳳山莊好像在辦什麼喜事。您跟舅舅先在這裡等一下,孩兒去跟門口的管事打聽。」
景武走近正在大門口招呼客人的僕役,覷到一位看起來較和藹可親的中年漢子,便堆滿笑容地向前探問。
「這位大叔,山莊裡今天是不是有喜事?」
中年漢子眼皮微抬,溜了他一眼。「年輕人,你是從外地來的吧?今天是趙家的孫少爺和孫小姐滿週歲,長安城裡幾乎是無人不知。」
「在下是從洛陽來的,有事要拜訪趙莊主。」
「今天客人這麼多,莊主只怕無暇接見呢!」
景武勉強一笑,點頭向對方道過謝後,走回母親身邊。
「娘,我們來得不巧,今天趙家有喜事,只怕大哥沒空見我們。」
「什麼喜事?」余鳳英問。
「趙家的孫少爺和孫小姐滿週歲。」
「不過是小孩子生日就辦得這麼熱鬧鋪張。」余剛不滿的啐了一口,「你們可是他們的長輩,當然有資格上門道賀。」
「娘,我們又沒準備禮物,還是改天再來拜訪吧!」
「備什麼禮物?不過是小孩子生日。」余剛插嘴。
「趙家是大戶人家,最重視禮儀了,我們上門沒帶禮物會被人看輕的。」余鳳英不悅地回答。
「小孩子的禮物還不簡單,不過是金鎖片之類的。我這裡就有幾個,等一下拿個紅紙袋包一下就行了。」
「二哥,今天趙府裡這麼忙,景文只怕真的沒空見我們。」余鳳英委婉地勸道。
「若是他天天都有事,你們不是一輩子都不能上門?」余剛嗤之以鼻,「擇期不如撞期,今天小孩過生日,他的心情一定很好,談事情也比較容易些。再說,你們的盤纏有限,不可能毫無期限地等待下去。依我看,還是速戰速決為妙。」
余鳳英覺得兄長的話也有道理,於是轉身對兒子說:「景武,你舅舅的話也對。不如你先請管事將名帖遞進去,你大哥若有空就見我們,若沒空咱們明天再來。」
景武依照母親所言,再度走向大門口,仍找先前那位中年漢子。
「大叔,我們是趙莊主的親戚,這次遠從洛陽而來,有事要找他。我這裡有張名帖,可否請大叔幫我遞進去,看看莊主是否有空接見我們?」
中年漢子接過名帖後,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景武一番,發現他的眉宇之間果然和莊主有些相像,搞不好還真是莊主的遠房親戚呢!他朝景武點了點頭,轉身走進大門。
景武等了約莫兩刻鐘的工夫,中年漢子才再度走出大門,臉上堆滿了笑容。「大爺,莊主請你進去。」
景武伴著母親和舅舅,在他的引路下,繞過層層院落,走到一棟花木扶疏的精舍前。那名中年漢子上前在門上敲了敲,立刻有個青衣小廝將門打開,把他們迎了進去。
景武走進門內,發現屋子的正中央坐著一位錦袍男子,他一見到他們便起身相迎。
景武凝神細看,發現那名男子容貌俊秀,年紀跟他相仿,不愁而成的眉宇間隱隱有父親的影子,他不由得眼眶微熱,向前拜倒。
「景武,不用多禮。」景文扶起他,溫和地凝視著十三年未曾謀面的胞弟,拍了拍他的肩,微笑地轉向房內其他兩人。
「這位是姨娘吧?」他欠身向余鳳英行禮。
「老身不敢當。」余鳳英向旁退輕移一步,避開景文的行禮。「難得莊主還記得我這個苦命的婦人。」
景文聽出她聲音中的一絲怨恨,無奈地歎了口氣。長輩的恩怨豈是他這個做晚輩的管得了的?
「大哥,這位是我舅舅。」景武發現氣氛有些尷尬,連忙岔開話題。
「請坐。」景文朝紫袍漢子點了點頭,示意客人入座。等到家丁奉茶之後,他才再度開口聊了些家常話。
其實早在收到名帖後,他的心中就有了底——景武這次前來必有所求。他也覺得趙家虧欠他們母子,心裡想做些補償,所以才答應接見他們。
「賢弟,這些年來你們都過得好嗎?」
「小弟托天之福,倒還過得去,在洛陽開了間鋪子,經營南北貨的生意。」
「娶親了沒?」
「娶親了。」
「有孩子了嗎?」
「拙內已有身孕。」
「那樣很好……」景文點了點頭,注意到景武母子欲言又止的,也聽見余剛清了清喉嚨,正準備發表高見。
「咱們就別再做虛偽的客套了。我說莊主,我們這次前來實在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了,才想找莊主周轉周轉。」余剛直截了當地開口。
「賢弟有何困難,但說無妨。」景文爽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