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岳盈
「我知道自己很不應該,也不指望你原諒……」
這種時候要是繼續裝聾作啞,就太沒人情味了,仙仙連忙道:「你別這麼說,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是嗎?」玫馨輕聲回道,驀地揚起墨睫,眼底閃過一抹詭譎,直視過來。
仙仙被她瞧得毛骨悚然,幸好玫馨很快調開眼光,若無其事地道:「我帶了份禮物給你,跟我回房間拿。」
不用吧!
拒絕的話還未吐到舌尖,玫馨便自顧自地轉身回自己的房間,令仙仙進退難為。
不跟去的話,未免顯得自己小家子氣,但要是玫馨突然發瘋,再次向她行兇,她該怎麼辦?
「仙仙……」發現人沒跟來,玫馨朝身後喊了聲。
「就來了。」硬著頭皮跟去,仙仙盤算著等會兒喊救命時,有沒有人趕得及救她。
胡思亂想地來到玫馨的房門口,仙仙看到澤木地板上躺了三隻打開的行李箱,顯然玫馨剛回到家,還沒空整理。
「找到了。」玫馨從其中一隻行李箱裡找出珠寶盒,發現仙仙還杵在門口,嘴角一牽,眼中閃過一抹嘲弄。「怕我呀。」
「沒的事。」仙仙連忙進房,反正門沒關,隨時可以逃命。
「給你。」玫馨將珠寶盒遞到她面前。
「是在哈爾濱買的嗎?」
「不是。」她垂下眼光,「是我到上海時逛街看到的,算是我的賠禮。反正你就要結婚了,正好給你添嫁妝。打開吧。」
「只是訂婚而已。」仙仙說,聽話地打開珠寶盒,發現是一隻晶燦奪目的鑽表時,大吃一驚。「這太名貴了,我不能收。」
「收下吧。」玫馨走到她面前,眼光落向她白皙的頸項,那裡已看不見她行兇的證據。她眼神一黯,語音顯得蕭索,「如果你不收下,就是不肯原諒我。」
「不是的,我……」仙仙張嘴想要解釋,卻被玫馨蒼白的表情給堵住。
那裡有著太多的悔疚不安,讓她不忍拒絕。
「謝謝玫馨表姊。」
「別客氣。」玫馨眨了下眼,語氣輕快地接著問:「你剛才說只是訂婚?我還以為衛家急箸把你娶進門呢。」
「景桓答應我畢業後再談婚事。」
「那很好呀。」玫馨眼眸轉了轉,落向擺放著各種檔案的書櫃,毅然朝那裡走去,拿出一疊剪報資料。
「這些也給你吧。」她招呼仙仙到桌前觀視。「反正我都用不上了。」
「這是什麼?」仙仙一頭霧水。
「全是有關衛景桓的剪報。」玫馨翻開其中一本剪貼本,不捨地撫摸著光滑的紙面,低垂著眼瞼的神情因回憶起往昔的心情而顯得低落,「從第一眼看到他,我便喜歡上他,夢想當他的新娘……」
「玫馨表姊……」
「不用替我難過。」她很快振作起來,英挺的雙眉高傲的聳起,「過去式了,我對他的單相思都將隨著這些剪報交到你手上而歸零。總之,那時候的我一心想嫁給衛景桓,才會持續地搜集有關他的剪報。除了商業雜誌上的報導,也有八卦雜誌理的……」
不需玫馨特別解說,仙仙也發現到大部分的剪報全是有關衛景桓的緋聞。
「我不懂。表姊怎麼會……」
玫馨明白她的意思,嘴角揚起一抹苦澀。
「既然喜歡衛景桓,為什麼要搜集他的緋聞?我看了不難過嗎?」
仙仙附和地點頭。
「我當然不好受。」玫馨自嘲地說,「可是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呀。何況這些緋聞在我看來不過是逢場作戲,衛景桓不可能將那些女人娶進門。而且我認為,想當衛景桓的妻子,就必須要有能容忍這些緋聞的雅量。」
說到這裡,她意味深長地注視著仙仙,彷彿在質問她,是否也有相同的雅量。
「我甚至打算要接納他的私生子,當成親骨肉教養。反正豪門世家的聯姻便是這麼一回事。」
「私生子?」仙仙聞言色變,腦中模糊地想起玫璇曾跟她提過,只是這陣子和衛景桓熱戀,她完全忽略了這項資訊。
「你曉得這件事吧?孩子都五、六歲了吧。」玫馨眼裡閃過一抹不懷好意,隨手翻到剪報中的一頁,指向上頭的照片。
照片呈現出一名女子將小孩抱進轎車裡的畫面,仙仙覺得那名女子挺眼熟的。
「見過劉宜萱吧?雜誌上說,劉宜萱替他生了個兒子。瞧,雖然只拍到孩子的側面,但輪廓是不是和衛景桓很像?」
劉宜萱不是景桓的秘書嗎?仙仙眼底浮起一抹恍然大悟。
她到公司找景桓時,劉秘書都會熱情地招呼她,難怪她會覺得眼熟了。
可是從來沒聽過劉秘書有兒子,而且如果她跟景桓是情人的關係,怎麼可能對她全無芥蒂之心?還是她隱藏得太深了,讓她看不出來?
一時間,仙仙難以判斷事實真相。雖然她寧願相信一切都是記者在捕風捉影、張冠李戴,然而捕風捉影也得有風動才有影子捉,同樣地,張冠李載必須要真有那麼一個人,劉宜萱才會被誤認。
也就是說,那個孩子……是存在的?
「她跟他很多年了。」玫馨煽風點火地接著又道:「長得漂亮又能幹,儀態萬千,舉止落落大方,若不是出身太寒微,以她的條件要進衛家們不是難事。何況還替衛景桓生了個伶俐、討人喜歡的兒子,要討衛家兩老的歡心還不容易嗎?」
這連珠炮似的話句句落向仙仙心坎裡,爆炸的威力令她神思恍惚,驚疑不定。雖然也曉得玫馨是故意挑撥,卻無法將這些話當成馬耳東風。
「你要想開點。畢竟衛景桓這等魅力男子,不是平凡如你能獨佔的。想坐穩衛家少奶奶的位置,你還是睜一眼閉一眼,裝聾作啞吧。」玫馨風涼話說完,不忘惺惺作態地拍拍仙仙,再將那疊厚重的剪報交到她手上。
「這些都交給你了。」她輕鬆地拍擊手掌,彷彿要藉此將沾在上面的灰塵給拍掉,琥珀色眼眸裡閃著抹惡意的光芒。「雖然拱手讓出衛景桓讓我心痛,可就算能如願嫁給他,以我的個性,大概也忍受不了他的風流吧。與其長痛一生,倒不如忍忍此刻失去他的短痛。放心吧,表姊現在想得很開,再也不會對你無理取鬧了。呵呵……」
聽起來好像巫婆發出來的笑聲般邪惡,仙仙困擾地蹙起秀眉,覺得手上的剪報越來越沉了。
「那我就帶回房裡了,謝謝表姊。」不想繼續聽那可怕的笑聲,仙仙朝玫馨點了一下頭,轉身往門口走去。
玫馨的笑聲陡然停止,對於仙仙竟然能若無其事地從她面前走開感到不解。
難道那些話對她不起作用?
手中的剪報越來越沉重,再不是虛軟的雙手支撐得住的,房門一關上,剪報從手上滑落地面,仙仙無心理會,腳步踉蹌地撲向床。
依照計畫,這時候應該複習明天考試的科目,但這會兒別說起不了身,就算勉強坐起,仙仙恐怕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玫馨的話反覆地在腦中播放,一遍又一遍地耗弱著她的腦細胞,頭都昏了。
直到吃晚飯時,仙仙才勉強提起精神,不願讓玫馨窺出她的不適。
她知道玫馨說那些話是存心讓她難過,她不想讓她得逞,至少表面上是如此。然而,表面下的心靈世界卻被那些話攪得天翻地覆,再沒有安寧和滿足,只剩下洶湧如潮的惶亂情緒,一切都變得不確定,這些日子來與衛景桓熱戀的甜蜜也在瞬間化成苦澀。
原來,她對景桓的情意是那麼容易受人影響!
仙仙感到可悲,卻無法否認。
愛情是世上最脆弱的感情,一不留神便會受損,如果不將傷口處理妥當,隨時都會潰爛成難以平復的巨大裂痕。
她必須找景桓問個明白。
可是要怎麼問?
開門見山地問他劉宜萱是不是為他生了個兒子?
萬一他承認……
心裡一陣灼痛,仙仙幾乎無法再想下去。
雖然是兩人交往前的事,可是一想到衛景桓仍將劉宜萱安置在身邊當秘書,想到兩人間有個孩子,想到他與劉宜萱曾有過的親密,而這份親密有可能還是現在進行式,甚至是未來進行式,她便無法忍受。
不,景桓不是這種人。
仙仙將頭搖成博浪鼓。
至少她認識的衛景桓一點都不像玫馨或是雜誌上說的那樣花心、不負責任。
如果他跟劉宜萱真的生了個兒子,依照他的個性,不可能因為劉宜萱的家世背景而不將她娶進門。衛家人也不是那種嫌貧愛富的勢利鬼,衛爺爺不會容許自家的骨肉流落在外。所以景桓和劉宜萱不可能是情人!
做下這樣的結論,仙仙的心情並沒有因此而平復下來,思緒依然紊亂無比,間接影響了隔天考試的表現。
更糟糕的是,中午考完試後,她掛心的不是該科的成績會不會被當,滿腦子想的仍是衛景桓與劉宜萱是不是戀人、有沒有個兒子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