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岳盈
她為這個比喻而暗暗吐舌,目光逡巡著他充滿魅力的俊美臉龐,看著濃密的長睫在他眼瞼下方形成暗影,他挺直的長鼻微微聳著,像是正專注地聞嗅著他黝黑、修長的手指握住的一隻直身無座的圓形半高玻璃杯裡的酒液。
他在品酒。
在這家以高級洋酒及美食著稱的餐廳工作有半年了,母親又是資深的調酒師,佳音輕易便從他的動作中看出來。
品酒有所謂的四個S。
依序是看酒(Sight),搖酒(Swirl),聞酒(Smell)及品酒(Sip)。
看酒,是要觀察酒的顏色。
搖酒是為了將杯中的酒液搖醒以展露它的特性。
聞酒則是體驗酒給予的味覺感受。
最後是最令人滿足的部份||入口檢查。
從他臉上滿足、放鬆神情,佳音猜想他大概對這杯酒很滿意,而且像是迫不及待地想進行最後的儀式。
沒想到被人以為該當大發脾氣的男人,卻是好心情地在品酒。
是領班陳大哥太過緊張?
可連白經理那樣見過世面的人,臉上都出現天崩地裂似的驚慌失惜,又該怎麼解釋?
還是她格外的幸運,碰巧遇到他心情不錯、而且是非常不錯的時候?
抑或者眼前的這幕僅是她的幻想?
太美好的事,總是讓人難以置信,佳音也不例外。
她瞪著他,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些無禮,仍然情不自禁地瞪視著那張俊雅、優閒的臉,猜想著他還要沉醉在那杯酒裡多久,才會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希望很快。
然而,當那兩扇睫毛突然揚起,燦放出強烈的閃光攫住她時,佳音不由感到後悔。
她可以感覺到自己在他的視線下全身發熱,某種難以言喻的感官顫慄超乎她意願地席捲她全身,而她只能無助地站在那裡,腦中一片空白。
第二章
「你是來報佳音的嗎?」
富含磁性的男中音宛如甜美的楓糖漿般傾倒過來,佳音陷進一種暈沈的感覺,以至於無法回應他的揶揄。
「什麼?」一雙令人驚艷的美眸裡蕩漾著困惑與羞怯混合成的天真,微微張開的紅唇泛著甜美的光澤,吸引人的眸光不自主地逗留。
田歆忍不住猜想那看起來柔和粉潤的紅唇,是否有著絲緞般的觸感,嘗起來時是否如蜜酒般醉人。
喉頭緊澀了起來,下腹肌肉跟著繃緊,光是這樣看著她,便足以令他熱血沸騰。
可儘管一親芳澤的念頭急迫地從心頭升起,他卻不想嚇壞她。
事實上,她先前的確像是被嚇壞了。
當沐仁帶上門離開,她表現得像個被單獨棄留在暗室裡的小女孩般驚慌失措,旋身瞪視著門板的神情彷彿隨時都想奪門逃走,僵硬的背脊隨著呼吸而急促顫動,那時他便看出她對兩人的見面很緊張。
他不動聲色地拿起音響的搖控器,播放據說是佳音喜歡的音樂||這個訊息是某個消息靈通人士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中洩露給他的。總之,當Bandari樂團所演奏的旋律迴盪在室內,佳音的緊張顯然被紓緩了。
從她身形肩膊的微妙變化,他看出她準備好轉身面對他,連忙收回凝注在她身上的視線,閉起眼睛,假裝自己在品酒。
但當她明媚的眼波不斷的照拂過來,他受不了引誘地睜開眼睛,視線不自主地吞噬著那具嬌小柔美的身軀,將她一身的風情全收進眼中珍藏。
土耳其藍花紋背心,搭配同款的牛仔布料長裙,短袖白色針織衫,及一雙低跟白色涼鞋,便把隨意將長髮挽在腦後的俏佳人點綴得萬般風情。
田歆不禁對眼前的小女人感到驚訝。
許多女性用名牌服裝也堆砌不出的嫵媚嬌柔,她用幾件平民化的衣服便可搭配出來。事實上,只要她盈盈淺笑地注視過來,不,即使不笑,那雙靈秀黑眸裡的純真溫柔也足以令人迷醉。
他忍不住開她名字的玩笑,以鬆懈她緊張的情緒,她的回應卻是無邪的困惑,令他在想哈哈大笑的同時,體內生出一股焦灼的渴望要求著滿足,可她嬌嫩的粉靨不自覺流露出來的怯懦可憐卻讓他硬生生壓抑住這份渴望。
倚靠著超人的自制力,田歆控制著流竄體內的悸動,嘴角微揚地再次開口。
「你不是叫包佳音嗎?」
這次她聽出來他是拿她的名字開玩笑,羞窘的紅暈佈滿嬌美的臉龐,她不知所措地低下頭,尤其是想到此行要跟他談的事,神情更顯尷尬。
「恐怕……我帶來的不是好消息。」
「不。」他想也不想的回答,每個從舌尖送出的音韻都彷彿帶著細緻的深情。「見到你……對我便是……最好的……」
佳音愕然抬起頭,看進他眼裡,感覺著一股甜蜜的暖意湧上心頭,擴散向末稍神經,頰膚灼燒得更厲害。
她並不無知,從小異性緣便極好,男性的愛慕追求接連不斷,情話更是聽過不少,可眼前的男人……這個雖然常聽別人說起,自己充其量只見過背影的男子,在初見面便對她說這種話,還是讓她覺得不可思議。
是因為……呃,自己剛好是他喜歡的類型,才說這種話逗她?
還是……有別的意思呢?
佳音無法理出頭緒,田歆像火炬一樣的眸光令她整顆心似是要燃燒起來,膝蓋不自禁地發軟。
「請坐。」彷彿看出她的虛弱,田歆體貼的建議。
「呃……」她其實最想做的是轉身逃跑,可都走到這個地步了,再打退堂鼓不是前功盡棄嗎?
她順從地走過去,在他的暗示下,坐到他旁邊的沙發,目光不敢注視他,而是落在那雙修長、寬厚的指掌握住的酒杯。
「你在喝酒喔。」她不好意思地說。「我打擾你了嗎?」
「前者沒錯,後者沒有。」他幽默地回答,搖了搖手中的杯子,挑高一邊眉毛。「要不要來一杯?」
「不。」她搖頭,好奇地打量他手上的酒杯,以及原木咖啡桌上的酒瓶,語氣轉為敬畏。「那是威士卡吧?你喝純的,不需要加冰塊嗎?」
「我的酒量可以負荷。」他溫和地回答。「加冰塊稀釋再飲用,會減少酒中複雜的口感。善飲的人通常會盡量避免。」
「我不知道。」佳音粉嫩的桃頰因無知感到的困窘而紅潮不退,「我以為……什麼酒都是加冰塊會比較好喝……」
大錯特錯!
心裡雖厲聲斥喝,他卻聽見自己的聲音無比溫柔地回答:「對有些人是如此沒錯。其實得看個人的酒量和口味來決定。酒就跟許多事一樣,太過會傷身,不及則品不出它的滋味。我喜歡喝純酒,是因為唯有純酒才能飲出其原始的滋味,加了冰塊的酒液風味會受影響。」
「原來喝酒也有這麼多的學問。可惜,我的酒量只能喝加冰塊稀釋的葡萄酒,無法領略你說的境界。」她遺疑地道。
田歆高聳的眉骨輕揚,沒有立刻介面,腦海裡浮現出他所珍視的百年好酒,被加滿冰塊稀釋飲進她紅唇裡的景象。
奇異的是,他不會感到心疼,也不覺得好酒被糟蹋了,反而羨慕起酒液和冰塊能被她啜飲。
如果他也能像它們一樣被她啜飲……
這番想像令他渾身躁熱,目光無法自那兩片香軟濕紅的櫻唇上移開,那柔柔的顫動撩撥得他心弦狂震。
佳音被他看得唇乾舌躁,那雙黑眸所散發出的熱情邀約令她不知所措。心慌意亂下,只覺得他的眼神好邪惡,礙於對他有所求,又不方便當面質問,佳音困窘地低下頭,隨著時間分秒的過去,週遭的空氣彷彿都因他的注視而沸騰。
她的額頭開始冒汗,激越的心跳是Bandari所演奏的空靈樂音也無法安撫的,高燒著的體溫超出空調釋放的涼爽空氣所能負荷,只見細小的汗珠很快佈滿她泛著桃暈的小臉,令目光膠著在她臉上的田歆憂慮了起來。
「你覺得熱嗎?要不要我叫人為你準備冷飲?」
「不用了,我……」她尷尬地抿著嘴唇,很想告訴他,只要他別再用那種眼神燒她,她就不會覺得熱了。「咳咳……田先生……」
客套的尊稱令他不滿地蹙起眉,儘管很清楚以兩人的關係,佳音這麼稱呼他是再適當不過,仍然任性地感到不快。
「我不介意你喊我田歆。」他的聲音雖是溫柔的,卻充滿不許人違抗的霸氣。
「呃……」她遲疑地看他。
她跟他有熟到可以叫他名字的地步嗎?
而且他的名字……田歆,甜心,這種名字教她如何喊得出口!
「來,喊喊看。」
偏偏他誘人的聲音還要哄誘她。
可太羞人了,佳音拒絕被引誘,故意用一種活潑、愉悅的語調忽略他的要求,轉開話題。
「音響很棒。這張專輯我也有,不過房間裡的手提cd音響比不上這裡的劇院式環繞音響的效果,讓人彷彿置身在阿爾卑斯山聆聽Bandari的演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