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岳盈
他是認真的嗎?
她無法想像天下間真有一名女子能拴住他的心,她不希望,也不想要。寧可他繼續花心下去,也不願見他鍾情一人,只因為他所鍾情的對象不是她呀!
利環對自己的心態十分鄙視,卻沒辦法甩開。心情抑鬱的依照他的交代,迅速向花店訂花。
這個叫陶琴的女子,究竟是什麼樣的美人,讓昱棠為她拋棄滿園的名花,獨守她一人?
她骨鯁在喉的過了一個月,發現昱棠除了陪辜明遠和永安集團的總裁陶安有過數次的球敘、餐敘外,並沒有和陶琴有進一步的交往。但這不表示他沒有私下約過她,只是沒有透過她安排罷了。
經過她進一步確認。更查出陶琴是陶安的女兒,那麼他之所以跟陶安有密切的往來,是為了追求他女兒嗎?
懷著深深的困惑,時序從梅雨時節的春季過度到暑氣熾盛的夏季,當七夕一日一日逼近,心中的問號也越形巨大,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唯一能紓解她壓力的是昱棠依然擦著她送的Coriohan,只要聞到這股迷人的男人香,她的心情就會豁然開朗。姑且不去追究他為何會持續擦這款她送的香水,但只要他天天擦抹這味道,便具有撫慰她心痛的療效。
她知道這麼想不過是自欺欺人,他不曾屬於她,也將不會屬於她,但沉淪的心就是沒辦法從暗戀他的痛苦中掙脫出來,反而越陷越深。專家寫給失戀者的書她看了好幾本,卻一點用都沒有,她依然為他神魂顛倒,依然對他沉迷,也依然為他身心疼痛。
該怎樣才能把他拋下?
她曾試著和別人交往,但投向他的心就是拉不回來,徒然讓自己陷入煎熬。要這樣下去一輩子嗎?如此沉淪、墮落,沒有希望的過下去?
「利環,你在發什麼呆?」昱棠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
她慌亂的回過神,在地銳利的眸光刺探下,覺得眼睛疼痛,連忙閉起眼垂下頭。
「對不起,我在想……一個詞彙。」
「什麼樣的詞彙,要不要我幫你?」他看到她桌上的德文信,是什麼艱深的詞彙難倒利環?
「不用了,我已經想到了。」她以快得讓人懷疑的語調回答,「是個醫學名詞,比較罕用的。」她強調著。
「噢。」他應了聲,沒有追究下去,將手中拿的一份精美包裝遞向她。「祝你七夕情人節快樂。」
「謝謝。」對於他每年都不忘送她禮物,利環不無感動,但仍忍不住以微酸的口吻刺探道:「要不要我幫那位陶小姐挑一份禮?」「不用。」他看她一眼,隨口回答,「她的禮物我已經買好。」
血液突然從腦門往下急降,利環瞬間頭暈了起來。他往常送給女友的禮物都是她去挑選的,這次他卻親自去買,表示陶琴在他心裡的份量不同於往昔的女友。
她有種想哭的衝動。但她只是僵著嘴角,低聲道:「那就好。」
昱棠對她蒼白的臉色蹙起眉,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後,轉身回辦公室,留下利環悵惘的望著那道隔住他倆的門扉。
夢該醒了,早在合裡島就該覺醒的夢,為什麼就是不肯放棄?
不屬於她的,怎麼也挽不住,任那股霞雲飛逸的惆悵在心裡徘徊,心一片一片的剝落。
心魂空空蕩蕩的沒個著落處。就是發呆嗎?
所謂的發呆應該是什麼都不想,或是不曉得該想什麼吧。就這樣呆呆、呆呆的度過那消逝的分分秒秒,呆呆的注視著前方,讓週遭的聲響、事物完全不留痕的流過。
只要維持住呆狀,就可以把現實裡的一切不愉快也順帶給暫時擺脫吧?
利環是這麼想的,可是她忘了發呆是屬於一個人獨處時做的事,而她現在並不是獨處。於是就逃避不了外力的干擾,在聲聲雷鳴喚不醒她的情況下,閃電也就不客氣的打向她肩膀。
「媽,你做什麼?」她掙扎的爬起身,對於母親將她推到沙發下的行任感到不可思議。
「我不推你。你回得了神嗎?你知道我叫你幾次了?」謝母氣呼呼的瞪視女兒。「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卻坐在沙發上發呆,任我這個老媽子在你耳邊吼得喉嚨都痛了。」
喉嚨痛還說這麼多話?利環偷偷咋舌,知道如果編不出好理由,只怕她老媽真會訓她訓到喉嚨痛。
「媽,我不是在發呆,是在冥想。」她一本正經的回答。
「冥想?這跟發呆有什麼不同?」謝母狐疑。
「當然不同。冥想是一種紓解壓力的方式。您這樣隨便打擾我,有可能害我走火入魔呢?」她說得跟真的一樣。
謝母曾在雜誌上看過「冥想」一詞,不過沒有深入研究。
是以被女兒唬得一怔一怔。
「哪有你說的嚴重!再說,你有什麼壓力?」
有這樣的母親,壓力還不夠大嗎?利環在心裡苦笑。
「工作上的壓力。我現在是總經理的秘書,事情自然也比之前擔任副總經理秘書時要重,幾乎每天都安加班,不藉著冥想來減壓,怎麼應付?」她瞎掰。
「喔,那我剛才拍你一下,不會造成什麼負面影響吧?」
見母親臉上爬滿憂慮和歉意,利環頓時覺得自己說得太過火了,連忙安慰道:「應該沒事。」
「那就好。」謝母放鬆下來。「那你還要不要冥想?媽有話跟你說。」
「您說吧,反正我現在也沒心情了。」難道要她當著母親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發呆?她自認沒這個本領。
謝母聽女兒這麼回答,興匆匆的抱著她坐下。「利環呀,媽想問你在台北有沒有要好的男朋友?你有約會,可是你都沒帶男孩子回來給我和你爸看呀。」
「那只是泛泛之交,談不上男朋友。」她含糊的回答。
「媽也是這麼想。」謝母滿意的點頭。「你爸跟我都不是老古板,也不反對你多認識一些男孩,可是女人的青春有限,總不能一直耗下去。你都二十六歲了,你爸和我都希望你能早點有個好歸宿。媽是想,你要是沒有喜歡的人,不妨跟你爸和我看中的人交往看看。」
利環恍然大悟,詫異的看向母親。「您要我相親?」
「也不算相親啦。你們早就認識對方了。就嘉元嘛,上回你坐地車上台北,兩人不是還一道吃飯嗎?」
「嘉元?」那已經是五個月前的事了。雖然和嘉元互換名片,可她一次也沒打電話給他,倒是他慇勤的撥了兩次電話來問她好不好。
「是呀。李家跟我們做了這麼久的鄰居,你李伯伯、李媽媽一直都喜歡你。反正嘉元在台北也沒有女朋友,你們兩人又談得來,交往看看也無妨呀。」
「可是……」利環撥了撥有五個月沒剪的頭髮,原本剪到頸肩的長度,已長到肩膀下了。這點改變除了自己外,根本沒人注意,就連當初堅決反對她剪髮的那個人也絲毫沒在意過。
見女兒還在那裡可是,謝母急了起來。
「像嘉元這樣的男孩子,你有什麼不滿意的?我敢說你在台北認識的男人沒一個及得上他的。他人品好、學歷高、事業有成、人又長得一表人才,媽要是你的話,早就貼上去了,哪裡還會浪費這些時日?是你運氣好,嘉元在這段時間沒遇上好對象,不然哪輪得到你呀!」
「媽,我沒有不滿意嘉元呀!」利環苦笑,她承認母親說的話都對,可是……「我一向拿他當哥哥。」
「你們又不是親兄妹。」謝母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見女兒想要辯解,她用力瞪她一眼,急急的往下道:「再說,有小時候的感情做基礎,不是比兩個陌生人認識後再去培養感情容易嗎?媽不是老古板,我也知道年輕人喜歡自由戀愛那一套,相親不表示就不自由。如果你跟他交往後相處不來,媽不會逼你嫁給嘉元呀。」
「這種事也不能我們一廂情願嘛。」
「這你不必操心。如果不是問過嘉元的意思,媽敢跟你提嗎?你李媽媽問過他了,他對你的印象可好了,就怕你已經有了心上人,不願意跟他交往。你有嗎?」
謝母突然射來的銳利目光,刺得眼睛生疼。她很快別開臉。
她有嗎?能承認自己一廂情願的喜歡上一個跟她永遠不可能有交集的男人嗎?能說儘管理智上她努力想掙脫這份無望的單戀,卻讓自己傷得更重、陷得更深嗎?即使她有心自救,卻找不到升天梯將她帶離這愁慘的地獄中!
升天梯?她震動了一下。如果世上真有升天梯能將她帶離單戀昱棠的痛苦深淵裡,嘉元無疑就是那把梯子!除了他以外,還有誰有能力挽回她沉淪的心?
「利環,你還沒回答媽呢!」謝母不放心的催促。
她緩緩抬起頭看向母親,從她眼中的熱切,利環明白她對這件事有多認真。罷了,已到了絕望的谷底,還有什麼好猶豫的?除了捉住嘉元這塊救命的浮板外,她有別的希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