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湛亮
「二、二十兩。」帶著哽咽哭音,很快說出安葬爹親所需的銀兩,莫憐兒心中難掩激動。本以為自己終要被喜好漁色的男人買回去,沒想到上天總還算眷顧她,安排了名看起來頗有俠女味道的姑娘來將她買下。
想當初黃河水患,家園盡數毀於一旦,自小相依為命的爹親只好帶她前來京城尋親,哪料得千里迢迢奔波來到京城,親戚卻早不知搬到何處,無處投親之下,身上盤纏用盡,父女倆只好借住破廟棲身。可憐爹親老邁,長途勞累禁不起寒冬侵襲,競就這麼撒手人寰,留她孤女在這無依無靠的世間,為了安葬爹親,她只能泣淚賣身了。
「二十兩我給!」自信地伸手入懷摸了老半天,卻驚愕發覺自己竟然找不到荷包。
當她暗自叫糟時,二十兩銀子忽地自人尋中丟至莫憐兒跪坐的前方上地上,帶著淫穢笑聲驟然響起。「這個姑娘我買了。」
誰?誰敢和她搶生意?陽艷歌氣沖沖朝人群中搜尋,卻見前日被她打斷一隻手骨的朱少麟色心不改,吊著斷臂的手又出來尋找獵物,這回遇著賣身葬父的美貌姑娘豈有放過的道理?
「你耳聾了嗎?這姑娘是我先要的!」死性不改的執褲子弟,沒聽見她姑奶奶先前的話嗎?
「是你!」朱少麟這會兒才瞧見敲斷他手臂的女羅剎,臉色霎時青紅交替:心底既驚疑可又不想自滅威風,說起話來顯得結巴。「你……你有銀兩就……就拿出來啊……」
「誰說我沒銀兩……」再次全身上下摸透,還是不見荷包蹤影,大概是起床後忘記塞進懷裡了。
見她半天掏下出個子兒來,料準是忘了帶錢財,朱少麟這下嗓門可大了。「沒銀兩就閃邊去,這美姑娘我朱大少要定了。」
莫憐兒聞言:心下不由得一涼。到頭來老天爺還是沒善待她啊……
陽艷歌氣極,不忍見那可憐姑娘遭色淫男人糟蹋,可偏身上又忘記帶銀兩,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時,腦中忽閃過一道靈光,趕忙扭頭四處找人。
只是她個兒小,混在高頭大馬的人群中,視線超不出一尺遠,惱得她嬌聲人吼:「月星魂,你在哪裡?還不快滾出來!」
「喏——小的這不就來了!」月星魂體型頎長,就算涼涼晾在人群外也將裡頭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一聽陽大姑娘點名,立即笑瞇瞇地撥開人潮,佯裝卑微來到她跟前。
「銀兩拿來!』小手一攤,像是討債似的。
「嗯——小的記得好像沒欠陽大姑娘、你錢吧?」故意裝傻,笑得恁賊。
「囉唆!」不相信他不知道情況,陽艷歌小掌直逼他眼皮子底下。「既要盡地主之誼,客人想要什麼,主人就該出錢付帳。廢話少說,銀兩還不快拿來!」
喝!這下倒忘記說不想再見他這話了!月星魂雖嘟嘟囔囔碎念,卻也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原來這女人心腸挺軟,不似表面那般驕蠻任性。
「請笑納!」有點心痛地貢獻出金葉子。
沒半分感激之色,一把奪來金葉子就塞到莫憐兒手裡,順手再將二十兩銀子撿起砸回朱少麟身上。
「這點錢拿回去買藥吧!誰知你性喜漁色,有沒有染了一身病呢?」
此言一出,讓圍觀群眾哄然大笑,月星魂聽了卻是一臉的啼笑皆非。
這女人還真敢講,未出閣的姑娘說這種話都不會害臊的嗎?現在他開始有點擔心就算日後下被她毒死,也有可能會被她口無遮攔的話給笑死。
面對眾人訕笑,朱少麟此刻臉色又青又白,明知討不了好偏又忍不下這口氣,最終還是識時務者為俊傑。
「小心別落到本爺手上,否則有你好瞧的!」惱恨丟下一句威脅,推開圍觀眾人便氣呼呼定了。
得意扮個鬼臉,陽艷歌正想回頂幾句——
「小姐,謝謝你!謝謝你!憐兒肯定作牛作馬報答你……」莫憐兒哭紅了眼,不斷對她磕頭致謝。
「哇!我又不缺牛馬!」陽艷歌滿臉尷尬,忙下迭地跳了開,唯恐被磕頭折壽。「你、你快起來呀!拿著這些錢回去好好安葬你爹親,你走吧!往後可別再隨隨便便賣身了。」
啊……小姐的意思是要放她自由嗎?可是……可是……
「小姐,您是要趕憐兒走嗎?」執意不肯起身,兩串清淚像斷了線的珍珠直直落下。「憐兒已經無家可回,世間之大無處容身……」
啊?這算自作自受攬個麻煩上身嗎?本只想幫她不被惡少糟蹋,哪知還得為她安排出路啊?陽艷歌綠了一張俏顏,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卻讓她不小心瞥到躲在一旁偷笑欣賞她糗態的人,當下決定將麻煩送出去。
「呵呵……我說憐兒姑娘,其實這出錢買你身的恩人不是我,而是那位現在笑得很噁心的男人……瞧!看見沒?」很好心出手幫她扭轉視線,尋找到目標。「來!你就為他作牛作馬吧!他很需要的。」
瞬間,月星魂冷汗直流。他不想接手這個包袱啊……這姓陽的自己尋來的麻煩幹麼要丟給他扛?聰明人才不幹這種蠢事!絕對不干!
「不不不!你的恩人絕不是我!」忙著搖手澄清。
「怎會不是?」陽艷歌一臉陷害成功的得意。「憐兒姑娘,方纔你應該也瞧見了,是他出的金葉子,你的恩人確實是他沒錯!」
「陽艷歌!」月星魂咬牙切齒。「別想將人丟給我!」
眼見兩人嫌自己累贅,互相推諉,莫憐兒心中既自卑又難過,不想給兩位恩人造成困擾,她再次盈盈拜倒,淚流滿面。
「憐兒不會為兩位添麻煩的。安葬爹親後,憐兒孤身一人,總有我能棲身之處,兩位恩人不必再為憐兒的去留而煩心。只是恩人們對憐兒的大恩大德,憐兒永感於心,一輩子不敢或忘。」
糟!他們推來推去伯麻煩的態度傷了人家姑娘了!月星魂、陽艷歌兩人自覺有點兒過分:心虛的互看一眼,然後又各自尷尬的轉移視線,
「憐兒姑娘,我們不是那種意思,你、你可別誤會啊……」趕忙將人扶起,陽艷歌搔了搔頭,直接將問題丟了出去。「喂!姓月的,你說該怎麼辦?」
有沒又搞錯?又丟到他身上來?月星魂苦笑,可這會兒就算心底有再多怨言也不敢說出口了。凝神細思想了想,閃電般的靈感匆地轟進腦袋瓜裡,讓他禁不住笑了起來……
「喂!你笑啥啊?」真是!像個傻瓜似的。
不理陽艷歌的白眼,他賊笑兮兮。「憐兒姑娘,你放寬心去安葬你爹,待一切後事都辦妥了,你到定遠王府去找個叫南靖璿的投靠,將他當主子好生伺候就算報答我倆了。」璿小子啊!可別說小舅不疼你,當初你出生時,小舅還來不及出世,沒法子送你彌月之禮,現在小舅就補送一份,你可別太感動啊!
陽艷歌眼珠兒一轉便猜出他打的是啥鬼主意,不由得嬌笑出聲,為南靖璿感到可憐。有這種舅舅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莫憐兒不解他們為何臨時又改變了心意,可恩人既然交付給她的責任,她一定會用心去做,才對得起他們的恩德。
點點頭,她再次一拜,這才起身輕語。「憐兒一定會終生服侍南公子,好報答兩位的恩情。」話落,噙著盈眶淚水與堅強笑容轉身離去,
目送莫憐兒消失了的身影,耳邊陽艷歌銀鈴般的清脆笑聲依然未歇,月星魂好奇地轉頭凝睇,卻差點為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出毫無芥蒂、開懷暢笑的嬌態而迷失、心魂……
怦怦怦……糟!心跳怎會如此不整?
怦怦怦……完了!還越跳越快!
怦怦怦……慘!像擂鼓似的,該下會被人給聽去了吧?
莫不是教她給神下知鬼不覺的下毒了吧,不然自己心脈怎會如此詭奇怪異?可若真中了毒,他斷不可能不知啊!揣測不安撫著心口,月星魂心慌自己的異常,逕自陷入迷亂的思緒中。
這姓月的是怎回事?一個大男人學西子捧心多噁心啊!起了陣雞皮疙瘩,陽艷歌好心的出手拍拍他俊秀臉頰,奇怪問道:「發啥愣啊?」
「你、你幹啥?」只覺從她纖白指尖傳來陣陣酥麻,月星魂警覺回神連退好幾步,難得的競結巴、臉紅起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窘狀,口吻顯得尖銳而粗惡。「非禮勿動,沒聽過啊?」
這男人是怎樣?翻臉像翻書的迅速,真教人生氣。還有、還有,他那話是啥意思?說得好像她強吃他豆腐似的,未免也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吧!
好心喚他反被凶,陽艷歌愉快的心情與對他才剛萌生的一點好印象霎時消失無蹤,當下臉色微變。
「放心!你這種爛人沒人想動你。還有,叫你只不過為其他路人著想,好讓你趁早閃到一旁去別礙著人了。」情緒惡劣,說出來的話自然好聽不到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