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湛清
「我知道雷御最近把那兒整理了一下,好像等你出院後要接你去那邊住。」
偶泱其實滿佩服雷御的,用這一招勾起她美好的回憶,或許鍾緹就會慢慢原諒他了。
「我可沒答應。」
就算聽到房子沒賣掉,她心底有些開心,但是聰明的鍾緹可沒表現出來。
「我若是你就會答應,除非你已經原諒他,不打算懲罰他了。」
「為什麼?」鍾緹掩不住好奇地問。
「你想想,你們以前是住幾樓?」
「四樓啊!」
「那麼你想以你好動的個性,會安分待在樓上養傷,都不出門嗎?」偶泱問。
「是不大可能。」
鍾緹現在就很想離開這張床,躺了好幾個禮拜,都快生銹了。可是雷御老是緊張兮兮,什麼都不肯讓她做。
「嘿嘿,那你會需要一個強壯的人抱上抱下,因為那裡根本沒電梯啊!」偶泱慫恿著。「這樣折騰他可夠本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捨不得嘍!」
鍾緹果然馬上回答:「誰捨不得,累死他最好!」
她的腦中很快浮現雷御疲憊的臉,心中其實已經出現不忍,但是還是硬壓了下來。
「那就好,我去幫你辦出院手續,然後叫雷御來抱你。」偶泱下結論說。
鍾緹本想說她可以坐輪椅,只是話到嘴邊又溜了回去。
偶泱起身走出病房。病房外的雷御感激地看著偶泱。
「你欠我一次。」偶泱說。
「謝謝你,偶泱!」雷御感激地說。
月月月
「鍾緹,吃飯了。我今天做了雞蓉玉米粥,先吃點,然後喝雞湯。」雷御說著從廚房端出一碗粥,拉了把椅子在她的躺椅邊坐下。
鍾緹一逕沉默著,自從出院以來,她根本沒開口講過話。總是用一種疏離的眼神看著雷御,好似他完全與她不相干似的。
雷御見鍾緹沒有反對,就用湯匙餵她吃粥。
鍾緹面無表情的吃了口粥,眉頭馬上蹙了起來。
「怎麼了?涼了嗎?」雷御問。
鍾緹什麼都沒說,只是沉默著。不過由於這幾天都是這樣,雷御已經學會從她的眼神中讀取訊息了。
「我再去熱熱,你等等我!」說著,他就起身去熱粥了。
鍾緹撇過頭去看著窗外,根本不想看他忙碌的樣子。
今天一早,雷御開車載她到醫院復檢,然後回頭又繞到超市買了一堆菜。回到家門前,先背她上樓,才下去拿菜。
從她出事以來,雷御根本就沒有去上班,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堂堂馳盛集團的總裁大人,就窩在這個沒有電梯的小公寓裡當煮飯公,可是他連半點不耐的表情也沒有。
昨天夜裡她起床喝水,看到雷御還開著電腦工作,她才知道,原來他總是利用晚上她睡著的時間趕著工作。
「這樣應該可以了,小心燙哦!」
雷御去而復返,粥已經又煮過了。他小心地餵了她一口。
鍾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太糊了?」他疑問的臉上沒有任何不耐煩。「我就知道,這樣玉米就太老了,唉呀!我時間沒抓對。不然你等等,我去巷口那家麵店買碗麵給你,很快就回來了。」
鍾緹伸手想阻止他,但又悄悄地放下手。整顆心好似提上來又拋了下去,難受得緊。
果然,沒多久雷御就買了面回來。
其實她可以走路,只是還會一拐一拐的。她也可以自己吃飯,只是受傷的手不是那麼靈活。
但是既然雷御願意代勞,她可不願放過讓他不好受的機會。
餵她吃完麵,雷御正準備享用自己的面時,卻見鍾緹看著外面的陽光發愣。
「想出去嗎?」他問著。
鍾緹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很自然的落在他面前的那碗麵上,那裡面的面都糊了。撇開頭,她不願自己有任何的同情或不忍。想到自己站在天橋上時,那種絕望的感覺,她的心意就更加堅定。
「我們去公園走走吧!」他站起身來。
看鍾緹沒有反對,雷御去推輪椅過來,要抱她起來。
鍾緹卻一把推開輪椅。她咬著下唇,倔強的下巴挑戰地揚起。
「不想坐輪椅?那我背你好嗎?」雷御問。
鍾緹不置可否。
雷御拿了鑰匙,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背起她。他動作俐落但細心地關好屋子的門,鍾緹看到那碗擱在餐桌上,孤零零的、已經冷掉的面,心中竟有點難過。
雷御背著她下樓,這是他每天都會做的事。今天更是從一早折騰到現在,連飯也沒吃。
鍾緹在他背上,看著汗水從他耳際流下,她的眼淚也一顆一顆地墜了下來。
雷御馬上感覺到不對勁。「你怎麼了?哪裡痛?」
鍾緹憋著氣,但紊亂的呼吸聲仍然洩漏了她的不對勁。雷御馬上將她放下來,緊張地檢查她的手腳。
「哪裡疼了?我們去看醫生。」他緊張地看著她,簡直手足無措。
看到他這樣子,鍾緹哭得更嚴重,只是不斷地搖著頭。
「鍾緹你不要哭!哪裡不舒服跟我講啊!還是我做了什麼事,惹你不開心?」他滿臉憂心地看著她。
鍾緹只是哭著。「我……我不想要這樣子!」她無助地看著他。雷御看到她的模樣,整顆心都擰了起來。「你不要哭,好好說。」
感覺到他捧住她臉蛋的手是那樣熟悉,那樣寬厚的大掌曾是她安全的源頭,只是現在卻讓她忍不住壓抑多日的悲哀。
「我不想原諒你!我想到你讓我在天橋上那樣絕望地哭著,我就不能不怨!可是我這樣……這樣好像一個魔女。你每天這樣侍候我,把我抱上抱下、餵吃喂喝的,忙得團團轉,還要看我臉色……」
「我沒關係的!」雷御趕緊說。
「可是我有關係啊!你讓我不得不做一個壞女人,可是要我這樣算了,我又覺得吞不下去。我……」說著,鍾緹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雷御將她攬在胸前。「噓……不哭,不哭!你這樣我的心好痛。」
鍾緹的手握了握又張開,忍了一下,還是伸手抱住他。
「你想怎樣都行!我不覺得是折磨。神能將你還給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只要不失去你,要我怎樣都行。你不要覺得痛苦,儘管要求我,直到你有一天覺得心裡的傷稍稍痊癒了,再考慮要不要原諒我,這樣好嗎?」
「為什麼你這時候才這麼溫柔,為什麼!?為什麼!?」
鍾緹哭著捶他的胸膛。
雷御毫不反抗地任她摧殘。鍾緹滿腔的憤恨卻一次發作了出來,她拉起他的手背,狠狠地、狠狠地張嘴咬了下去。
這一口簡直深到骨裡去了,她毫不留情地咬到嘴裡嘗到血的味道,仍然不肯松嘴。
雷御就這樣靜靜地讓她咬。咬到她嘴都酸了,這才鬆了嘴。雷御拿出手帕擦著她嘴角的血跡。
鍾緹看著他淌血的手背,接過他手裡的手帕,輕輕拭去血跡。
她別開臉去,不願去看他那捧著奇珍異寶似的神情。
第十章
這樣緊繃的日子過了幾天,鍾緹依然不大搭理雷御。
早上雷御趁著她還在睡覺時,回去原來的住所把她的行李搬了過來。鍾緹睡醒時沒看到他,還以為他終於受不了她逃走了。正心慌意亂時,就見到雷御滿身大汗地搬著一箱箱東西回來。
她一臉訝異地看著他,但仍不開口說話。
雷御對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這樣的笑容已經有五年不曾出現在他臉上。
「這是你的東西,我怕你會需要用到,所以全搬過來了。我先放到客房去,你需要什麼我再幫你找,好嗎?」
說的是夠委曲求全了,就算是僕人也沒這樣低聲下氣的。
鍾緹卻一臉淡漠地看著他,彷彿置若罔聞。
雷御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搬起箱子往客房走去。
就在他搬動的同時,她瞥見了那個裝滿錄影帶的箱子。她的神情一冷,伸手硬把那箱子掃落在地。
「小緹!」雷御驚詫地喊。「小心你的手。」他抓住她仍包著石膏的右手,怕她傷了自己。
鍾緹卻似著魔一般,衝到廚房拿了個鐵水桶出來,然後抓了個打火機,就把那些錄影帶死命地往水桶裡丟。
「鍾緹……」他已經明白她要做什麼了。
「你真的讓我覺得噁心。」他將手上的錄影帶往地上一扔。
回憶同時刺痛了她與他,尤其是雷御,他的表情好像被揍了一拳一樣。
他完全記得當時自己的眼神有多鄙夷、語氣有多冰冷譏諷,眼前這些都成了刺傷他自己的武器,讓他無所遁逃。
他怎能對自己心愛的女人這麼殘忍?心痛讓他紅了眼。
鍾緹不願看他愧疚的臉,死命要點燃錄影帶,卻怎麼也點不著。
「我來。」他的手溫柔地握住她的手。
他很快地將火點起來,第一卷帶子很快燃燒起來。
看著火焰吞噬掉陪她度過艱難歲月的錄影帶,她的臉上隱隱現出痛苦,然而,倔強的她只是沉默著。
雷御看著她,眼神非常溫柔。「沒關係,以後有真實的我陪你,你愛怎麼看就怎麼看,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鍾緹眼眶一紅,轉身離開,不願被那雙深情的眼眸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