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湛清
「到時候你只要守在出口,一定可以見到雷御。」何志堅接口,還是有些不甘願。
「那我應該幾點到?他們的會議幾點開始?」鍾緹身體往前傾。
「你不用緊張,我會陪你在附近的咖啡廳等,等到時間差不多,季秘書就會打電話給我,保證不會錯過的。」偶泱趕緊保證。
「你今天就好好睡一覺,明天才有精神。對了,你乾脆留下來,以免回去又不會照顧自己。」
何志堅對這個妹妹照顧自己的本事感到非常懷疑。
然而鍾緹一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的精神似乎又回來了。
「我要回去,我要想想我該怎麼說……你們不用擔心,我保證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吃東西,也會睡覺。」
興奮的她根本不給這兩人任何拒絕的機會,馬上說:「明天我們約幾點?哥,我看你別來,以免你和雷御起衝突。有偶泱陪我就好了。」
「你這妹子,眼裡簡直只有雷御一個嘛!」何志堅喃喃抱怨。
「別這麼說嘛,誰叫他是我十年前就看中的老公呢!」
鍾緹笑盈盈的回答,整個人又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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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三明治是我幫你點的,沒話說,先吃了它。」
偶泱一見面就這樣劈口一句,鍾緹只好認命的拿起桌上的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他進去了嗎?」鍾緹不放心地問。
「放心,跑不掉的。剛剛季秘書偷偷打電話給我,說雷御進去開會了。你就安心地吃完晚餐,等他們簽完約,季秘書會再通知我。」
「我看雷御若是夠聰明的話,就會收回成命,求你回去。瞧你本事這麼大,連秘書都收買了。」鍾緹笑笑地說,眉眼間卻透露著淡淡的憂鬱。
「哼!」這就是偶泱的回答。
結果兩個人等了快三個小時,還好偶泱有逼鍾緹吃些東西,否則,她的胃肯定受不了。
天色很快的黑了,冬天的日光總是消失得早。
就在兩人都有些疲累時,偶泱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是……」
鍾緹看著偶泱講電話,心裡開始緊張起來。
不知道他見到她會有什麼表情?她不禁開始惴惴不安。
偶泱把手機一關。「他們會從正門出來,雷御要請大陸那邊的代表在凱悅吃飯,等一下司機會把車子開上來,所以雷御會從正門口出來。」
「那我過去了。」鍾緹站了起來。
「我陪你過去。」
「不。」鍾緹拒絕了。「我自己的仗自己打。你放心,無論他怎麼說,都不能使我放棄。我等了五年,就是為了得回我的幸福,誰也不能剝奪這一切,即使是雷御也不行。」看到鍾緹的堅定,偶泱歎了口氣。「好吧!你這執著的個性實在令人佩服,我想他再頑固也比不過你驚人的毅力。祝你成功!」
「我會的。」鍾緹燦然一笑。「謝謝你,偶泱。」
「好朋友,謝啥!記得跟那傢伙說,要我回去,不加薪升等可不成。」
「那當然。」鍾緹慨然承諾。
然後,鍾緹的身影很快的穿過馬路,轉個彎到了駟盛科技大樓的正門口。
果然五分鐘不到,雷御和幾個人的身影就出現在大門口。
鍾緹迎了上去。
「雷御!」
正要走下樓梯的雷御看到她了,他的腳步一滯,居高臨下的看著階梯下的她,眼神依然冰冷。
鍾緹忽然發現,應付怒火沖天的雷御比面對這樣冰冷漠然的他來得容易。
「我有話跟你說,如果你現在沒空,晚一點我可不可以跟你談一談?」鍾緹注視著他。
昏暗的天色襯得他整個人陰沉沉的,彷彿在他身後形成一個相當大的張力,讓她的心整個緊繃了起來。
其他人都靜立一旁,看到前一刻還談笑風生的雷御,此刻卻變得如此冰冷,沒有任何人敢打破沉默。
「你我沒什麼好說的。」他說著走下階梯打算上車,車子已經停在門口了。
鍾緹反射性的抓住他的手臂。「不然我在家等你,今晚都可以,求求你……」
她期盼地看著他。
然而,回應她的卻是冰冷的眼神。
「你還不明白嗎?我永遠不可能原諒你。從你決定離開我的那一刻起,你就親自為你我過去的感情挖好了墳墓。你離開我的那一天,就已經注定從我生命中消失了。」
「不!你怎麼可以……」
鍾緹不敢相信,但他的語氣再堅定不過,他的絕然和之前的冷漠不同,一抹絕望的感覺從她心底冉冉而升……
「如果要結婚才能讓你死心,那麼我會的。而且這一次我會確保你再也無法破壞,無法再扮演上帝的角色,自以為可以操縱他人的生命。」
為什麼他看起來這麼的高大?為什麼那雙寬闊的肩膀,曾經為她擋風遮雨的肩膀,此刻看來像一片永遠無法翻越的牆?「有必要這麼絕嗎?」
她淒迷地看著地,眼底有著最深忱的悲哀。
「我的世界早已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你聽清楚了嗎?」
刺人的言語穿透她麻木的知覺,她仰起頭看他,彷彿看到了五年前那個站在自己父親面前、誓言自己絕對不會原諒他的那個雷御。
那一刻這樣的回憶穿透她不甘心、不放棄的決心,直接刺中了她。
他一旦決定了恨誰,就沒有人能讓他改變,不是嗎?她看著他的大眼彷彿透過他,投射在遙遠的地方,她的臉色蒼白,眼底有著一抹恍然的絕望。
「再清楚不過了。」
她露出一抹滄惻的笑容,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悲哀眼神注視著他。
雷御愣住了,然而鍾緹卻在下一刻轉身離開。
第一次,他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好久好久,這才發現,她的肩膀好小,她的身影好瘦弱,而她的背影孤獨而蕭索。
極度的不安迎面掩上,然而他人的言語熱絡了起來,他轉身抖落心中的痛苦,戴上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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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可是像一條路一樣,彷彿沒有盡頭似的?鍾緹一直走一直走,希望心底的絕望不要潰堤而出。
只希望痛楚的感覺,可以隨著過度勞動的雙腳一起麻木。
街燈亮著,人聲在她周圍浮動,然而這一切恍若不存在似的。她麻木地走著,感覺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流星……我要去看流星……」她喃喃說出突然浮現的念頭,整個人彷彿立即醒了過來。
她疾步走著,心底彷彿點了一把火一樣。
手機響了,鍾緹接起來,腳下的步伐可半點沒停。
「鍾緹,你人在哪裡?」偶泱焦急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流星,我要去看流星。」她堅定地回答她。
「看什麼流星?哪裡有啥流星?你見到雷御了嗎?他怎麼說?你和他在一起嗎?」
辟哩啪啦一堆的問題從手機傳來,鍾緹卻沒有理會。
「我要去看流星。」說完就把電話掛了,然後順便關了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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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步爬上天橋,當熟悉的景色出現在眼前,她的眼裡馬上盈滿了淚水。
車燈在馬路上形成一道道流動的光影,透過迷濛的眼神,每一盞都像發光的流星,劃過黑暗。
「這不是很美嗎?跟真正的流星比,不會遜色多少吧?」
她彷彿又聽到他低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算你厲害,可是這樣人家就不能許願啦!不管,你賠我!」她聽到了另一個清脆的聲音這樣回答,語氣裡撒嬌的意味多過於抱怨。
「賠你,賠你一個一輩子、疼你、愛你的老公,如何?」
那個落在頰上的吻,感覺是那樣的真切。
「狡獪!這樣就想求婚啊!」
「你才是我心中的流星啊!為了能永遠珍賞你這顆銀河界最璀璨的星,我願意付出我擁有的一切。」
閉上眼,她還能真切的感覺到埋在頸窩的他,那抹近乎歎息的耳語……
然而,現實畢竟殘忍。
張開雙眼,眼前的燈光依然在眼簾裡流燦著,然而美好的愛戀,卻已經跑得老遠老遠。
她看到的是他冰冷絕然的臉,冷冷地說:「我的世界早巳沒有你的立足之地。」
鍾緹坐倒在地,將臉靠在冰冷的欄杆上,忍了五年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潰堤了。
回憶從她眼前飛快地流逝,她看到那個坐在餐桌前,吃著她特製三明治的雷御。看到那個映在玻璃窗上,和她看起來非常登對的雷御。看到那個抱住她說永遠愛她的雷御。
她看到那個無助的自己。咬著牙面對著生命可能終結的恐怖,硬撐著自己。看到那個失去了父母,淒然無助的自己。看到那個咬著牙復健的自己。看到那個面對著癌細胞復發,愛人即將另娶他人的自己。
看到那個回到他身邊後,苦苦追在他身後等待原諒的自己。
如果這一切最終要步入這樣的命運,那麼她苦苦追求的究竟是什麼?是海市蜃樓嗎?當回憶從她眼前飛過,不堪的感覺讓她痛哭失聲。五年來吞進去的淚水一次湧現。如果痛楚可以隨著淚水流失,那麼或許她根本不該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