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湛清
她不知道心可以那麼痛！
而當對方抱住旭雍，用那種親密的方式碰觸他的唇時，她只想衝過去把那個女孩撕裂。
那種強烈的感覺嚇住她了。
這就是她為什麼逃開，且對誰都避不見面的真正原因。
「旭雍。」
她的唇輕輕吐出他的名字，當這兩個字在後邊悠轉，悸動又開始在心底蕩漾著。
他聽見她的呼喚，轉過身來，那一刻她驚訝地微張著嘴，不敢相信他憔悴了幾分。
那眼底的陰鬱竟然比第一次見面時更甚。
天哪！瞧她把彼此弄成什麼樣子了？！
這樣不成熟的她憑什麼讓他對她付出？
「對不起。」她便嚥著說。
旭雍手臂一張，將她整個人攏進懷中，緊緊地抱著，恍若要將她揉入身體中。那一刻彼此的感覺是那麼複雜，恍若經過了千山萬水才相逢。
「你可惡！」他捧住她的臉，叱道。「也不聽我解釋就這樣跑掉，你知道我的細胞死了多少？」
她的眼眶整個紅了，淚珠在眼底匯聚。
「我不值得……」她哽咽著說。「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愛人，以及如何被愛！看我……」她難過得說不下去了。
是不是有人根本是天生的感情白癡？
她可以處理複雜的合作案子，寫出非常優秀的企劃案，卻無法處理自己內心的強烈感情。
或許是因為她的生命中沒什麼和諧安定的感情關係可供參考，她父母從她很小的時候就以不斷傷害對方為樂，以至於她根本成了一個無法創造穩定情感的人！永遠只能等待失去！
旭雍疼惜地看著她緊蹙的眉頭，一手捧住她的臉，拇指揉著她的眉間。「沒有那麼嚴重，我們都需要學習，沒有人天生下來就是感情專家。」
「可是我真的是……好怕這種強烈的感覺！好像自己就要失去控制了！」好像自己就要愛上你！無可抑制地、狂野的、完全拋棄自我的愛上你！
他眼底浮現了感動，將她的頭貼靠著他的胸膛。「不要怕，有我。」
有我！
這種話她等了一輩子，可是沒有人對她說過。連她的父母，都常在她痛苦無助時缺席。
她不懷疑他此刻的真心，但是她自己根本就沒有成熟到足以愛人或被愛。她需要成長，而在那之前，她……
「我……下個月要去美國。」她遲疑地說，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要去幾天？」他故意漠視她語氣裡的遲疑。
「最少兩年。」她頓了頓。「公司讓我去進修，申請很久的，今天……剛剛被通知……」
「夠了。」他打斷她。「如果我沒聽錯。你是『告訴』我，說你要出國。」
他知道眼前她正面臨著抉擇。
這是她最後一個機會留住他。她知道她可以自私一點要他等她，或許他會妥協，但是這公平嗎？
「我一直想出國唸書，我想很久了……」她的聲音在他冷凝的目光中打住。
「那你想拿我怎麼辦？」他深吸口氣，對於她不曾想過要找他商量．讓他非常的受傷！
「我能拿你怎麼辦？你有你的生命，只有你自己能決定你的人生。」她多想開口告訴他，她有多麼想要他在她接下來的人生裡繼續存在。
但是，她可以這麼自私嗎？
這一等說不定兩年、三年。甚至四年！
為了一個認識才短短兩三個月的女人守身如玉？
她憑什麼？！
但是就這樣留下來？
她知道行不通的，她需要更多的成長，或許她就可以成熟一點，用勇敢的態度來面對感情。眼前的她若留下來，只會撕裂彼此的感情，而且出國唸書是她長久以來的夢想哪！
但是她的回答卻讓他的目光徹底的冷透。
「這就是你的答案？」他放開她，讓她脫出他的懷抱。
她咬著唇，輕輕地點了點頭。「對不起，那是我的夢想。」
這幾下輕輕的動作卻重重地刺傷了他。
「重點從來就不是夢想不夢想，你心知肚明。」他緩緩地說，凝視著她的目光充滿了瞭然的痛苦。
她摀住嘴差點哭出來。
「好！」他深深地凝視著她，那目光穿透她的眼睛，穿透她的靈魂深處。「你不要後悔！」他的話直接命中她最柔軟的心底深處！
她站在風中顫抖著，但是不曾開口挽留。
她站在人行道上目送他離去的背影，突然感覺到今年冬天好冷！
或許她生命的寒冬就此降臨了，而且再也不離開。
或許她就是注定孤獨的那種人……
或許。
第六章
秋天的落葉零落地散佈在人行道上，映愛手裡拿著一杯溫熱的咖啡，卻不去喝它，只是任那咖啡的溫度穿透手心，給予她暫時的溫暖。
沒錯，暫時的溫暖。
去國兩年多，人在台灣沒有安定感，更何況是在異鄉。映愛感覺自己的飄泊感更重了。
「為什麼看起來鬱鬱寡歡？」小雯轉身看了眼坐在身旁的映愛。「學位拿到了，現在可以說是炙手可熱。無論你想當工程師或是繼續做企劃的工作，公司都會重用你的，可是你看起來……」好滄桑！
兩個女人在上班的時間捧著咖啡，坐在人行道旁的座椅上，偷得浮生半日閒。宣映愛剛從美國回來，這兩年多來她不曾回過台灣，也只有跟小雯偶有聯絡。
「沒有啊，我不就是這樣。」映愛淡淡地回應。人一回到台灣，許多過去逃避的感覺，就這樣再無躲避機會的迎頭而來。
「你變好多哦！」小雯還是很不能習慣這麼沉靜的映愛。
她穿著套頭高領毛衣，臉蛋埋在衣領中看來忒地小巧，不知為何過去會一直覺得她有打不垮的意志力？！
她一直給人感覺就是堅強的。包括那段大家都覺得可惜的戀情，她竟能割捨像夏旭雍這樣的男人，去追求自己的理想。或許那需要的不只是對自己夢想的渴望，所以她也一直遵照當初映愛對她的要求——不要讓夏旭雍知道她的消息。
「小雯……」映愛的臉上泛著淡淡的憂愁。「他……好不好？」
心裡浮起他的容顏，突如其來的感情衝擊讓她必須閉上雙眼，因為心底溢出的酸熱已經直衝至眼眶。
小雯訝異地轉頭看她，映愛合上的眼裡滿載著的是不可錯認的痛苦。
她……不是已經忘了他了嗎？
「你說的是夏旭雍？」小雯小心翼翼地問。
她點了點頭，眼角已然濕潤。
小雯摀住嘴。
「你不是……」
「不想提起他？」映愛接口，終於睜開了眼，她的眼睛因為水氣的洗滌更顯幽亮。「剛開始我是欺騙自己，後來……我是不敢提，我怕自己會……崩潰！」
「映愛！」小雯握住她顫抖的手。「你還愛他？」
映愛咬住下唇，淚水滾下了臉龐。「一直都是。只是我沒辦法承認，我瞞著你、瞞著所有人，假裝我可以沒有他。」』
她一離開台灣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有相思的距離可以那麼遙遠！
但是她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
她的倔強與好強，終於把她推到了無法回頭的境地，錯失了這個她唯一愛過的男人！
「天哪！那你為何不回頭？」小雯激動地問。「我後來見過他一、兩次，看起來真的滿憔悴的。後來「影元』跟「關宇』的合作案結束後，兩邊就沒有新的合作了。」
「那時候的我覺得自己根本沒有準備好要去談一段感情。小雯，我後來才知道，自己是多麼自私的一個人。」映愛說著，眼底的憂鬱緩緩飄散在空氣中。
「那你現在怎麼辦？去找他？」小雯想的畢竟比較實際。
「我不知道，我……還要想想。」她不知道該用什麼面目面對他，畢竟當初選擇不多解釋就離開的人是她。
「想？再想人都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小雯沒好氣地悶聲說。「我要回去上班了，你什麼時候要進辦公室？」
「終於想通啦？」
映愛淡笑著回應。
不久小雯走了，映愛三、兩口喝完手中的咖啡，沿著人行道毫無目的地走著。
她確實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兩年多前離開了他，她才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愛他，且這個愛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隨著時間消失。
真的是很悲哀，不是嗎？
掏出口袋裡的手機，撥了一組熟悉的號碼，卻無法將它撥出去。其實她早知道這號碼已經是空號了。
愣愣地捧著手機站在路邊發呆，怔忡中一個驚呼打破了她的冥思。
「映愛！」
熟悉的低沉的男聲傳來。
這世界是沒有人的聲音，是這麼低沉卻又如此醇厚引人的，除了他！
她抬起頭來，腦子裡一片空白。
「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回來了？映愛！」夏旭雍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臂，幾乎握痛了她。
她的臉色蒼白，眼神呆愣，還無法從這個震驚中醒來。多少次她作過這樣的夢，夢見他握著她的手，激動地將她擁人懷中，痛斥她為何拋下他，但……這是真的嗎？
她嘴巴張了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