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章庭
「不要這樣……嗚,不要……」她嬌柔的小臉上寫滿了不安與屈辱感。
天哪!他暗道一聲慚愧,他怎麼忘了這裡還有旁人在場?那根該死的瘋子大蠟燭還在外面耶!而且,他的行為和褻玩一個妓女有什麼差別?他根本沒有顧及到她的意願,也沒有想到她的自尊,只有……禽獸才會這麼做!
「嗚……」見他好不容易住了手,水親親渾身才鬆懈下來,釋然的哭泣也才敢傾盆而出。
唉!她怎麼什麼事都要哭呢?他沒力的暗忖。
「乖,別哭了。」他長歎一聲,由於是自己理虧,所以這種擾人心弦的哭聲他還是得忍耐。
他緩慢平順地順著她的髮絲,愛不釋手的輕撫著。
一股淡淡的麝香味充斥在她的鼻端。
她用力的吸吸筆子,已經開始習慣這種味道,不只是氣息,連他的擁抱與觸摸,她都開始覺得窩心又溫暖。
彷彿本來就該是如此。
「乖啊!別哭,乖……」
水親親的眼眸慢慢垂下。
夜朦朧、月迷濛、露更濃……
柳谷,顧名思義是聚柳成谷,江水徐徐靜靜地混流著,在此盡頭處只不過有河道般的大小,愈往外流,聲勢愈是壯瀾波濤,滋潤大地萬物。
得天獨厚的藍家定居在柳谷已有五代,以畜牧為主,開闢出獨霸一方的藍氏牧場。
藍氏牧場的主屋被命名為「流光莊」,以紀念這條源遠流長的柳江。
「到了。」將馬車停在一威較高的坡地上,藍濤特地將「流光莊」指給水親親瞧,語氣中有著難掩的驕傲。
「流光莊」在藍氏牧場的大後方,建築壯觀典雅,紅磚碧瓦在大太陽底下反射出熠熠的亮光。
「好漂亮!」她的讚美聲不禁脫口而出。
「當然漂亮。」藍濤用力的挺挺胸膛,像一隻得意非凡的小公雞。「藍家的『流光莊』可是柳江這一帶最宏偉壯觀的房子。」
陣陣「咩咩」的羊叫聲傳了過來,坡地下方赫然出現一群雪白如雲的羊只,牧羊犬的背後則是一名手持牧鞭,騎在馬背上的健美女子。
「咦?」那名女子發出一記直衝雲霄的尖叫,隨即策馬奔來。「阿濤哥!」
「阿濤哥、阿濤哥、阿濤哥!」持續的高分貝傳達了她心情上的亢奮,也顯示出和藍濤的熟稔程度。
水親親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名女子撲進藍濤的懷裡。
「最近乖不乖呀?小橙。」藍濤在她鬆手時哈哈大笑,伸出兩隻指頭朝她的鼻頭夾去。
「拜託!少來這一套。」女子嬉笑的躲過。「別玩我的鼻子,它很可憐的,這麼多年來,它已經被你給捏扁啦!」
「活該!」藍濤故意又要動手。
女子再把頭一偏,「哎!」了一聲,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畏畏怯怯的水親親。「你是誰?」
水親親還來不及回答,女子又「啊!」了一大聲,熱切地抓起她的雙手。直搖晃著。
「你一定就是阿濤哥帶回來的小嫂子,對不對?那個水什麼……什麼……」女子熱情的問。
「親親。」水親親替她接話。
「對對對!親親,水親親。嗯!這個名字好好聽,你好,我是小橙,是這個粗魯人的表妹,你就是我的小嫂子囉?」接著又是一陣大大的搖晃。
「小橙!」
由於那女子的力道既直接又粗魯,不過是握個手,卻連的水親親身體也一併拉來拉去的,活像是將她當作一面飛在空中的旗幟。
「好了好了。」藍濤雙眼發直地盯著小橙,上前切斷這場「相見歡」。
「我們該走了。」他立刻把水親親一摟,帶她退後三大步,躲掉小橙下一波熱情的招呼,他怒瞪著小橙「恍然大悟」的噯昧笑容。
「是是是!是該回『流光莊』了。」小橙率先調轉馬頭,那揮鞭、駕馬、吆喝羊群的動作流暢地一氣呵成,令水親親不禁大開眼界。
「自從接到你快馬送回來的書信,姨娘可是天天叨念著不曉得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這些日子,我的耳朵聽得都快長繭啦!」小橙笑笑的說。
「哼!我老娘就只會碎碎念而已。」藍濤不屑的嗤道,但兩名女子都聽得出他話語中淡淡的思親喜悅。
「是啊!」小橙別有深意的多看了水親親一眼。「不過,姨娘以後應該不會再念了。」
穿過院落、玄關、內門,水親親任憑藍濤抓著小手,直殺向藍家當家主母所住的「碧閣」。
一路上,藍瀉都很用力、很大聲的回覆每個人的招呼,他看起來精神抖擻、神采飛揚。
反觀一路被拖著跑的水親親,幾乎快被不斷投射到她身上的好奇眼光給淹沒了,她覺得自己像是一隻任人觀賞的雜耍小猴兒。
「濤兒,你總算回來……這位是?」迎上前來的是一名四十幾歲的男子,他詫異的看著水親親。
「我老婆。」藍濤咧嘴一笑,「好久不見,舅舅,她就是水親親。」
花大仕恍然大悟,「原來是水姑娘。」他的一雙黑眼上下仔細的看了她一回。「那就快進去吧!你娘已在那兒嚷嚷了呢!」
花大仕的話還沒說完,碧閣內便傳出了僻哩啪啦的叫聲,「我那個不孝子回來了沒有?」
光聽那聲音,就可以知道出聲者驚天動地的音調和藍濤有得拚了。
水親親瑟縮了一下。
「來啦!」藍濤挽住她的手。「別怕,我娘人很好,只不過脾氣暴躁了一點、嗓門大了一點、動作粗魯了一點……」
「死小孩!」碧閣的大門一開,一名中年美婦婀娜多姿的走了出來,神采奕奕的眉目全然不見上了年紀的模樣。「敢在你老娘背後說壞話?」
「娘啊!」藍濤嘖嘖有聲的猛搖頭,「這叫說實話,不是壞話——噢!」後頭是一串對她不人道行為的哀嚎抗議聲。
藍濤急忙往後跳開,拚命地揉著被娘親扯得紅紅的耳垂。
「娘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兒子耶!你還不多疼疼我?」
「喲!兒子,你還嫌不夠『疼』是吧?」藍花氏趨前一步,笑容看起來有點恐怖。
「不不不不!」藍濤一副「小生怕怕」地捂起耳朵。
可藍花氏已經沒有心力去注意兒子了,「你——就是水親親?」
「是……」水親親被花藍氏那種審視的目光看得渾身不安。「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不!應該是說……」她的頭很沒有自信地愈垂愈低。
「龍紋綠玉呢?」藍花氏揚眉問藍濤,他緩緩的從腰帶裡取出玉珮交給她。
「嗯……」藍花氏拿在手中很認真地舉高,任窗外透進來的光線映照出那份玉潤的色彩。
一時之間,四下悄然無語。
「嗯——」藍花氏突兀地抬起頭,直勾勾地端詳著水親親,四周寂靜得令人不安。
水親親悄然抬起螓首。
「你真的是水親親嗎?」藍花氏突然咆哮起來,「濤兒在信中提到,他是在一家妓院中找著你,而且是以高價買下你,你這個殘花敗柳!該不會是早就知道些什麼,做了什麼手腳來欺騙咱們吧?」
「我……」她嚇得說不出話來。
「喂喂喂……娘啊!你——」藍濤想幫腔。
藍花氏凜冽的眼神讓藍濤忍不住噤口。
「我、我——」受辱的淚水在水親親的眼眶中打轉。
水親親膽怯依舊、愛哭依舊,卻驟然多了幾分維持自尊的勇氣。
「我沒有騙人!」她抬起小巧的下巴,試圖表現出自傲的神情,可一滴淚卻不小心的往下滴落。
「好!」藍花氏驀地將頭一仰,豪爽的大笑,「你真的是親親兒呀!賢弟、賢弟妹,咱們藍家終於找到你們的親親兒了。」
笑著笑著,她舉高衣袖用力一拂,硬是將眼角的淚拂去。
她不該感傷的,她應當感到歡愉,這是喜事呀!
「呃?」水親親錯愕得連眼淚都縮了回去,雙手逕自被藍花氏拉著,愣愣的瞧著這張急遽轉怒為喜的臉孔。
「好好好!親親兒,濤兒這小子尋尋覓覓了這麼多年,總算把你給盼回來啦!」
真的嗎?水親親忍不住將欣喜的眼光投向藍濤,他一直都沒有放棄在找她?
藍濤有些心虛地笑笑,他哪能說那只是他要逃避老娘的逼親,所使用的借口呢!
「從京城到這兒,這一路上累壞了吧?來來來!你長得和你娘可真像哩!你怎麼瘦成這樣?在你們成親之前,我可得替你好好補補身子,還有,娘已經叫人把『青閣』佈置成新房了,快來瞧瞧你中不中意?」
一邊說,藍花氏一邊親熱的拉著水親親準備朝青閣走去。
「娘?」藍濤驚魂未定。娘也轉性轉得太快了吧?他的眼珠看得都快掉下來了。
「怎麼?」藍花氏停下腳步,丟給兒子一抹勝利的笑容,「你可別跟過來,兒子,我可是要和我的乖媳婦講些悄悄話呢!」
什麼?藍濤加快步跟上她們。「我也要聽!」
這不對啊!那個愛哭的小女人不是應該被他牽、被他扛、被他摟、被他抱嗎?怎麼才一下子就被拐走?而對方居然還是自己的娘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