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十四格格

第10頁 文 / 鄭媛

    看來,還是得把她弄醒才能讓自己脫身了!

    「寺兒……」

    第一次喚她的名字,顯然有些拗口,起先他輕聲喚她,她嚶嚀一聲,皺著粉嫩的眉心似乎嫌吵。

    「天亮了。該起床了。」

    他隔著一層被褥輕搖她單薄的肩,小小的身體很容易就被搖動,她終於慢吞吞地睜開迷迷濛濛的大眼,但從她睡眼惺忪的模樣看來,顯然周公爺爺還在找她聊天。

    「天亮了,讓起床準備趕路。」知道她必定沒聽進他的話,他耐心地重複一遍。

    「天亮了嗎?可是為什麼我還是覺得好困……」她咕咕膿膿地問他,呢喃的音調比小貓的咪聲還醉人。

    他忍不住失笑,盯著她水霧迷濛的大眼睛,嘎啞地回答她。「先讓我起來,然後,你可以繼續睡。」

    「嗯?起來……」無意義地重複他的話,她時而合上眼睛,像一支愛困打盹的貓咪。

    趁著此時他移開腿,正要拉開她卷緊的手時,嫿婧突然清醒了過來。

    「你要去哪裡?」兩手兩腿重新更緊地捲上去。

    「天亮了,我必須起床。」無奈地,承受她柔軟的壓迫,他屏住氣。

    「要起床了嗎?」她已經完全清醒,乾脆趴到他身上兩支小手壓著他的胸,順道揉揉捏捏了幾下,像玩黏土一樣自得其樂,一邊沒事般眨巴著眼睛問。

    他沉默,瞪著客房的天花板,無語問蒼天。

    直到小丫頭實在動手動腳的人不像樣,他拉下她的毛毛手,從床上坐起來,略帶嚴肅地盯住她。「你不是孩子了,跟男人之間的接觸不該當做是遊戲。」

    「誰說我當成是遊戲?」她忽而咧開嘴,甜甜地衝著他一笑。「放心吧,對你,我會負責任的。」輕拍他的胸,看似安撫,不知是否乘機再吃一把豆腐?

    他再一次屏息,發現小丫頭不但有模糊是非的本事,更有讓他哭笑不得的天賦!

    「寺兒——」

    「咦?納真,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耶!」發現奇跡似地笑開甜甜的粉靨,猴兒手順道捲上去,以強烈表示她的驚喜和興奮。

    「我——」他語拙了。

    也許是向來不喜辯解的性格使然,也許是明白小丫頭壓根兒不會把他的瞥告當一回事聽,索性就什麼也別說了。

    歎口氣,拉著她起床。「也該起來了,今天要早點上路。」

    「必須趕得這麼急嗎?」她仰起臉問他,小頭還安好的賴在他的胸膛上。

    「到科爾沁部有一段路,之後要藉庫爾的力量到達地圖上標示的藏寶地點,那是一段更遙遠的路。」他解釋。

    「對了,昨晚你同牛頭頭的兒子也提過,你認識科爾沁部的庫爾親王?」嫿婧問,微微吃簾。

    初初,因為認定了他是個乏味至極的書獃子,所以對他的事全然不聞、不問、不聽,企回以徹底漠視來表明她「堅貞」的心志,所以拒絕了皇阿瑪幾次對於納真來歷的說明。

    因此,聽到他竟然提及蒙古科爾沁部的庫爾親王,她當然訝異。

    他,會和蒙古人有關係嗎?

    「你知道庫爾?」訝異的人該是納真才對。

    一般的滿族女子,應該沒有聽過庫爾的可能性,除非是個蒙古人!當然,她絕對不可能是。

    她水瀅瀅的眼珠子滴溜一轉。「庫爾親王鼎鼎大名,當然聽說過。」胡亂混過,明知道不是個好解釋,一時也找不到更好的藉口了。

    納真定定地盯住她看,半天沒有言語。

    「說得不錯,庫爾在蒙古確實鼎鼎大名。」半晌後淡淡地回應,仍然盯緊她靈動的大眼睛。

    表面上他不動聲色地認同了她,話中卻暗示了庫爾親王在蒙古人心中才有的地位。

    當然,他不可能讓她的話胡混過關。不過,他也沒問明的打算,關於她的來歷,一切他自會查得一清二楚。

    「咱們要找他玩去嗎?」她笑瞇瞇地問。

    「是要找他辦事。」他不介意糾正她。

    「納真,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怎麼認識庫爾親王的?」

    「之前,我一直住在蒙古。」他回答。

    「你是個蒙古人嗎?」她驚訝地問,雖然他怎麼瞧也不像。

    「我,算是半個蒙古人。」望著她因為好奇而閃閃發亮的眼,他平靜地說出自己的身世。

    「半個蒙古人?」她亮晶晶的大眼瞅著他,期待他說出一個好玩的故事,以滿足她的好奇心。

    「我的母親是蒙古貴族。」他簡短的回答。仍然沒有太深入談及身世。

    「那你阿瑪呢?你還沒提他呢!」嫿婧問。

    「他,在我二歲時就去世。正確的說,因為父系的血統,我是一個滿人貴族。」

    「你是滿人貴族?那你阿瑪是?」

    「在太祖皇帝之前,有一支在權力鬥爭下失勢、被太宗皇帝流放的貴族,他們是宮廷鬥爭下的犧牲者,是命運被詛咒的一群人。」他低緩地述說。平緩的語調一如論及不相於的故事。

    詳細的回答、他已經對她透露許多。至少,這是連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庫爾也不甚清楚的事。

    「而你就是這群人的後裔?」

    移下眸子,他盯著她的眼睛。「是。」

    「我一直懷疑,依你的個性,為什麼會入京趕考,爭取功名。」她望著他,精靈的眼眸仔細地端詳,然後乾脆舉起小手,起先的認真轉為好奇,開始撫摸起跟自己的淡眉一點也不相同的濃眉,並且驚訝那種粗硬的觸感……習慣性抓住她向來不安分的毛毛手,對於時常被無端「輕薄」這回事,已經不以為意。「是因為母親的期望,從二歲起,我身上便背負著家族復興的責任。」

    「你額娘肯定很受你阿瑪,所以才會失常地把重擔全壓在一個二歲孩子身上了。」她輕描淡寫地道。

    他聞言卻為之震撼!

    「你不認同?」他問,語調有輕微的壓抑。

    「當然啊!就算是親生的額娘,也沒有理由讓她的孩子感到難過。孩子應該快快樂樂的成長的,為什麼要因為大人的期許,背負一些奇奇怪怪的責任?」她理所當然地道,一點也不以為自己說出了什麼有悖世道的驚人之語。

    事實上,宮中繁文縛節、幾乎無親情可言的環境,對一個孩子的成長來說是最壓抑、最扭曲的劣境,但在這樣一個劣境中成長的嫿婧,卻反倒學會開放自己的心胸,有另外一番見地。

    「納真,我同情你,但是你不會肯做一個讓人同情的人,你必定有自己的主見吧?」她問他,語調中的瞭解就像是感同身受。

    他第二次微笑,卻換來她大驚小怪的呼喊。

    「哇,你又笑了!再笑一回我就得到你了!」得意地喊出沒人聽得懂的話。

    「得到我?」他挑起眉。

    「對啊。唐伯虎點秋香,三笑定姻緣。我寺兒點納真,再一笑就功德圓滿啦!」笑瞇瞇地攀著他的頸子,得意非凡地胡言亂語。

    他啞口失笑,真不知這丫頭到底明不明白他才是男人?

    房外突然傳來敲門聲。「納真公子。」伴隨著一聲嬌嬌柔柔的呼喚。

    「咦?居然追來了?」嫿婧壞壞地一笑,已經聽出是誰的聲音。

    納真看她一眼,彷彿已經看穿她小腦袋瓜裡的主意。「先把衣服穿好。」他叮嚀。

    「好啊!」她笑瞇瞇地回答。

    小丫頭回答得太過乾脆,他瞇起眼。

    房門外陸績傳來催促的敲門聲,這一回他等她穿好了衣服才去開門,至於他身上的衣裝,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是整齊的。

    「納真公子!」

    打開門,站在外頭的果然是牛婛雲。

    「您必定奇怪怎麼會在這裡見到我?」她掩著嘴輕笑,柔柔媚媚的眼神直盯著納真,模樣十分撫媚。她嬌柔的聲音往下述道﹕「我從小在爹爹的保護下長大,常聽說了什麼地方好玩卻沒機會見識,這回因為哥哥也在,我好不容易說服了爹爹讓我跟來。同你們一塊兒去冒險。」

    「冒險?我記得咱們可是在辦正經事呢!」嫿婧的聲音從納真身後冒出來,跟著是一顆掛在他肩後笑嘻嘻的小頭。「你好啊,牛頭頭的女兒。」

    凡是所有姓牛的都只有姓沒有名,因為她懶得記,也不認為有記的必要。

    「你——你怎麼會在納真公子房裡?」乍見嫿婧在納真房裡,牛婛雲不自覺提高了聲,臉上變色地質問。

    「奇怪了?是你規定我不能在納真房裡的嗎?」索性挽起納真的手臂,表示兩人的相親相愛。

    「我——」牛婛雲一時語塞,回過神,她不再理會嫿婧,只是對納真道:「納真公子,我和哥哥在樓下等你呢,要一塊兒下去嗎?」回復輕柔的語調,溫柔地說。

    不知道兩個人晚上是否在一塊兒睡覺,她想到便覺得不能忍受。至少,現下不能讓兩人再有獨虛的機會。

    「也好。」納真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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