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織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機長頻頻向她詢問,「要不要撥內線回主屋問問怎麼一回事?再不飛,會誤了原本預定的航線時間。」
該問嗎?不,尹水瀲心神不寧的不敢問。如果只是看看,怎會久久不歸?如果臨時有事,又怎會不通知她一聲?他剛剛看她那一眼,又是什麼意思呢?
桃樂斯風情萬種、嬌柔甜美的身影如跑馬燈似的在她腦中盤旋,尹水瀲悲哀自己面對愛情的缺乏自信,任何一個有大腦、長眼睛的男人都會棄她而選桃樂斯……「尹小姐,您快撥內線詢問吧,時間真的很緊迫。」機長再度要求,「還是說要延期呢?」
她坐在沙發上,交叉雙腿,雙手緊緊環住自己,忽然,一雙小手摸上她的膝蓋,她抬臉,那個送她幸運餅乾的小女孩再次神出鬼沒地現身。
「為什麼不問他呢?」小女孩既同情又責難地凝困她。
「我怕……」尹水瀲虛弱地吐出兩字,好怕他不走,怕可憐的桃樂斯比自己更讓他心動。
「他是你的男人,你應該努力爭齲」小女孩嗓音溫柔的說,「他是你看上的男人,你對自己的眼光這麼沒自信嗎?」
「我對自己沒信心……」愛情果然令她變得軟弱,曾幾何時她處理事情變得如此拖泥帶水,蒙住臉龐,她微弱地低語,「我配不上他,他太好、我太糟……」「說什麼配不配呢?」小女孩皺眉,「爵煒是只不折不扣的自大沙文豬,他對其他人的惡劣態度,跟你一比,你根本是小Case。」
尹水瀲被她的比喻逗笑,「也許你說的對,但無論如何,我有要緊的事得處理,不能再等他了。」
看她已然做出決定,小女孩眼色黯淡,真是個傻女人啊!
「尹水瀲,你還記得幸運餅乾裡的詩簽嗎?」小女孩輕問,身影聲音漸漸淡去,「你還記得嗎……」隨後,取而代之的是機長的催促,「尹小姐,到底飛不飛啊?」
尹水瀲回台北,海堂荻與莫寇卻被緊急召回英格蘭約克郡,三人就這麼巧的,在中正國際機場相遇,莫寇攔住尹水瀲。
「你妹妹……」他覺得自己有義務解釋。
「我都知道了。」尹水瀲打斷他,「我自會處理。」
莫寇皺眉,怎麼這女人都談了戀愛,說話還這麼冷硬啊?真是一點也不可愛。
「尹小姐一個人回台北?」海堂荻興味盎然地笑睨她,要耍痞只剩現在,等飛到約克郡,還不知爵爺會怎樣修理他們呢!
「爵煒在等你們對吧?」她抿直的唇看不出情緒,「我不想知道發生什麼事,你們走吧。」
海堂荻一愣。哇!這女人進化了,居然未卜先知他打算用這話題吊她胃口?!然而,三人的巧遇就在尹水瀲沒有多加停留的腳步畫下旬點。
回到久違的住處,尹水瀲隨即安排尹池灩住院檢查。
醫生提出中肯意見,「尹小姐在還沒察覺懷孕的期間,照常大量吸煙、飲酒,恐怕已對胎兒造成影響,況且尹小姐仍未婚,若無力扶養,我建議她在胎兒仍未太大前接受人工流產手術。」
尹水瀲同意,也對尹池灩保證,「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她說服妹妹躺上手術台,尹池灩哭得像個淚娃娃。
事情告一段落,尹水瀲不急著找工作,而是先替妹妹向學校請假,讓她在家補身體。
以往她為工作打拼,冷落了池灩,現在她有時間,希望能多瞭解妹妹,也讓妹妹瞭解她,而共處的這段期間,其他誇張的行為也的確收斂許多。
「靠!悶死了。」才回尹水瀲的公寓兩天,尹池灩已經躺不住,「你家裡有沒有電視遊樂器啊?」她搜索著電視機下的矮櫃。
「沒有。」尹水瀲削著蘋果,不假思索便答。
「電腦呢?」尹池灩開她的電腦,「哇!你無不無聊啊?連一個遊戲都沒灌,你有沒有聽過天堂?石器時代?仙境傳說?」
「通通有。」尹水瀲答得很果斷,「以前報導過一則新聞,有個大學生打線上遊戲打到中風。」
「嘎?」尹池灩很少看新聞。
「還有一個社會人士在網咖打太久,血管阻塞,死了。」
「死……死了?!」尹池灩顯得很震驚,從來沒聽過。
「還有……」要講,她可以講上三天三夜。
「停停停……你說話很冷耶!」尹池灩忍不住揶揄她,「你是冷場大王嗎?」
「彼此彼此。」削完蘋果皮,尹水瀲遞到妹妹手裡,「快吃,要不然會氧化掉。」
尹池灩啃著蘋果,「你家還真夠荒蕪,什麼都沒有,你平常回家都做什麼啊?」
「看新聞,」知彼知己,才能百戰百勝。「睡覺。」養精蓄銳,好補充體力。
尹池灩不禁眼角抽搐,「你日子過得還真不是普通的無聊。」還以為她錢賺那麼多,鐵定逍遙自在的到處去。
「是埃」尹水瀲淡淡的說,以前從不覺得無聊,直遇到爵煒後,才發現自己過得有多空洞。
尹池灩望住姐姐的臉龐,發覺她臉色有些慘白,有黑眼圈,她不說話沉默時,給人一種無情冷漠的感覺,她生活乏味,倏地察覺,其實自己並不是真的恨她。
「姐,你為什麼用功唸書?為什麼努力工作?」尹池灩突然很想瞭解,是不是自己在無意中誤解了她。
「努力唸書是希望考個文憑,將來好找工作。」尹水瀲說的很實際,「努力工作嘛,一方面是要養你,另一方面是因為除了工作,我好像一無是處了。」
尹池灩怔然,多年來視為理所當然的事,至今看來多可笑,真正遇到困難時,還是親姐姐伸出援手,誰都幫不上忙,姐姐從不說好聽話,卻真實地站她這邊。
「姐,對不起。」尹池灩忽然很認真地說,有些慚愧。
尹水瀲一愣,「你耍什麼白癡啊!」她笑,狠敲妹妹的額頭一記。
尹池灩揉揉額頭,抓住疑點劈哩啪啦的問:「那你為什麼辭了工作的?這段時間你又跑到哪裡去?還有那兩個死白目是你的誰?那天我喝醉,你打手機給我幹麼?」
尹水瀲覷妹妹一眼,「問題那麼多,你可以去當記者了。」她跟妹妹打起太極。
轉身撈起浸在水盆中,今早買的一束海芋,她在花瓶中注滿水,放置窗邊小几,海芋散在瓶口,怎麼看,都沒有約克郡野海芋的傲骨。
日光透過紗窗映照裸臂,她卻懷念起另一種溫度,會讓她燃燒理智的溫度。
爵煒……這名字無時不刻在心頭、在腦海盤旋,她好想他,深刻地想他。
離開他,時間漫長得宛若平淡而無聊的老電影,卻又倉促的彷彿一首聽而無味的歌曲,尹水瀲重新咀嚼寂寞的滋味,懷念著他的狂妄與性感。
尹水瀲捧著一束清雅純美的海芋踏出花店,夕光中,她眼色一凜,看見神似爵偉的男子走過,她欲張口喊他,聲音到了嘴邊卻又忽地停祝是他,她沒有認錯。身著筆挺西裝的他,馴服中帶著不羈,慵懶的眼神,閃著懾人光澤,唇角勾著似笑非笑弧度,漾出邪佞狂妄的氣息。
他到台北了,卻沒來找她……
尹水瀲傻傻望著他的背影,情不自禁的跟在他身後,三、五路人錯肩而過,她沒有感覺,閃瞬間,他的身影忽然消失,她慌亂的左右張望,神色恍惚,是夢嗎?
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臂陡然將她拖進暗巷,花束落地,尹水瀲驚呼,唇瓣卻強勢被封住,瞠大的眼眸中,倒映出爵煒照照黑眸。
「我要懲罰你……」他嘶啞的嗓音激盪在她耳畔,唇瓣還貼在她唇上,曖昧摩掌。
尹水瀲虛弱的攀著他,眸光迷離,他的氣息太強烈,侵襲她每一寸感官。
「你居然問也不問、等也不等,就這麼走了?」他控訴著低咆,從他激烈的擁抱中可知氣的不輕,「你還是不相信我嗎?難道是我愛的不夠深?」
她走的如此絕然,來不及阻止的爵煒從未這般挫折,她到底愛不愛他?要是在乎他就應該等他、問他、罵他,而不是一走了之。
「對不起。」她語調溫柔,纖指拂過他額前瀏海,望住他那雙深黝黑眸,「對不起。」她歉意十足。
爵煒震懾,這是第一次,她向他說對不起。
尹水瀲捧住他的臉,將心中的想法盡情傾訴,「我不等,是因為事態緊急,而我有獨立處理的能力,不想將依賴你當作習慣。」
他眼神轉瞬愀變,深情取代陰沉,慵懶取代尖銳。
「我不問,是等著你追來跟我解釋。」她指稱勾勒他的眉形,兩人的目光交纏,火一般燃燒彼此的瞳眸,「我告訴自己,如果這次你追來了,我就不放手,絕對、絕對不再放手。」
「原來你是在考驗我啊!」柔軟的情意繾綣著爵煒的心,他揚起一抹性感的微笑,點點她鼻尖,「你真的很多疑唷!」